我讨厌儿时那个不叛逆的自己，总是被摆布着，做一些得心应手却并不喜欢的事。学钢琴便是其中之一，但是现在，我很喜欢。因为它那么轻易地拉近了你我的距离。——陈默

A教西侧的艺术楼平时人影出没极少，尤其是晚自习期间。但今天却一改平时的凄凉，虽仍是空荡荡的，却多了双身影，多了些生气。

文若刚走进音乐教室，便快步来到窗前将窗户一扇扇的打开，虽然很怕冷，但也受不了凉飕飕的尘土怪味。

“啊，我忘记带钢琴谱了，好不容易在网上搜到的。诶？你听过泰勒的safeandsound吗？”女孩儿转过身，懊恼着，接着又将期盼的眼神投向男孩儿。

“......没听过。”男孩儿愣了愣，不好意思的挠挠后脑勺。

“那你平时都听谁的歌？”女孩儿转过身，远离窗户，躲到钢琴附近的避风处坐下，接着开口问道。

“呃......你是问欧美的，还是大陆的，还是香江东都的？”男孩儿认真的问道。

文若翻了个白眼，跟情商低的人说话果然比较累。

“算了，当我没问。”女孩儿摆了摆手，将手淑女的叠放在两腿上，“那怎么办啊？到这儿来发呆吗？”文若抬头仰望着对面立着的陈默。

“哦。其实......”陈默顿了顿，将眼神避开，移向别处，缓缓开口道，“你多唱几遍，我就会弹了。”说着径直走到钢琴前坐下。

女孩儿瞪大眼睛，张了张嘴。

“真的？”

“嗯。”陈默侧头看着女孩儿，眼睛似温柔在笑，表情自信满满。

“好吧，我先唱一遍。咳咳......”

“怎么了？今天又吃冰的了吗？”男孩儿木讷的开口，眼睛里满是关怀。

“清嗓子不行啊。”文若气势汹汹的白了对方一眼，深吸一口气，气沉丹田，然后张口，发出柔和悦耳的声音。

泰勒的这首歌确实很适合文若的气质和声音，柔柔地，一改以往在晚会表演中的摇滚风。

“Iremembertearsstreamingdownyourface'WhenIsaidI'llneverletyougo......”

女孩儿表情温柔的看向前方，眼神迷茫又满是忧郁，唇齿轻起着。

瞬间周围变得安静了，只余女孩儿清透柔和的歌声。陈默微低头像是看着面前黑白琴键，其实耳朵在专注的听着，有时竟不由自主的闭上眼睛，去感受那轻微跳动的音符。

“Justcloseyoureyes'You'llbeallright.Comemorninglight'YouandI'llbesafeandsound...”

这首歌对文若来说再熟悉不过了，一开始只是迷恋泰勒MV中那唯美忧伤的画面，后来不知不觉连曲调也深深的爱上。

唱完一遍后，男孩儿修长的手指便开始在琴键上动起来，只是刚开始有些断断续续的，渐渐的，便得心应手，眼神专注，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突然琴声戛然而止，陈默用询问的眼神看向对方，文若便轻轻点着头哼起来，男孩儿便跟随着女孩儿的歌声弹奏。

“怎么样？”弹奏完毕，男孩儿抬头征求女孩儿的意见。

“嗯，很厉害啊，好像没什么错误啊。。”女孩儿灿烂的笑着，起身走到陈默身旁坐下，中间刻意隔了20厘米左右的距离。

“我妈妈以前也让我学钢琴，不过，我死活不肯，咯咯......”女孩儿的手指在琴键上随意的点着，发出混乱嘈杂的声音。

“不喜欢？”男孩儿侧头看着对方。

“是啊，我喜欢吉他。”文若仰着头，闭着眼睛，作出一副弹奏吉他的姿势，表情温柔恬静。

空荡荡的音乐教室里安静着，只有轻微的呼吸声，或均匀，或紊乱。男孩儿出神的凝视着身侧的女孩儿，表情幸福而满足，可是，她没有看到。

想想这么多年来，自己似乎是很讨厌家里那架钢琴呢。但今天突然才发现，弹钢琴好像也不赖啊。女孩儿想着，不自觉的嘴角上扬。

当初女人也是强烈要求女孩儿学钢琴，但那时年幼的她却硬抱着那把吉他不松开。虽然那时候的小手还没法弹，但就是固执的不放开，非要学吉他。原来年幼的自己就很倔强呢。

“咯咯......”女孩儿睁开眼睛，对上男孩儿的目光，不好意思的笑笑。

“能学习自己喜欢的东西，挺好。”陈默收回目光，低头温柔的说道。

“嗯？那......你是喜欢弹钢琴的咯？”

“以前不喜欢，现在喜欢。”男孩儿嘴角上扬，手指在琴键上弹奏着，一个个的音符汇聚成美丽的乐章。

“啦啦啦......这首歌好熟悉啊。”文若跟着音乐哼着。

“如果你愿意一层一层......”到高潮部分了，女孩儿才忆起歌词，终于想起了歌名，“《洋葱》。”

“嗯。”男孩儿继续弹奏着。

“别弹了，好忧伤的感觉。”

“嗯。”陈默淡淡的答着，眼神瞄到身侧的女孩儿似乎不在状态，于是轻声开口，像是自言自语般，“这个星期五是平安夜吧。”

“嗯？是吗？干什么？”女孩儿翻着眼皮思考了一下，然后好笑的看着对方，男孩儿闪烁的眼神，木讷的表情，有些——可爱。本以为对方是哪种严谨得不懂娱乐，不爱过节日的人呢，怎么反倒记得比自己还熟。果然，每个人的智商是有区别的，有些人就是可以边玩边学习，还可以学得很好。虽然文若小时候从来不信这种理论。

“没什么，随便说说。”有些狼狈的语调。

“你是不是想吃苹果啦？”女孩儿笑着故意调侃。

“啊？”陈默满脸黑线，这是什么话。

“没什么没什么，我们再练两遍就回教室吧，这里好冷啊。”女孩儿看了看大开的窗户，将手插入羽绒服口袋。

平安夜前，苹果卖的格外贵。

文若站在水果店前，考虑着买那些已经过精心包装卖相良好的，还是买看上去让人垂涎欲滴，红得格外诱人的。

着手开始挑选，等下还是去饰品店买些包装纸自己包吧。

爸爸妈妈，夏泽，彭宁，曾静，认真数着袋子里的苹果。不像别人那样，买很多，文若从来都只在乎最重要的人，那些客套的礼尚往来，自己做不来，至少现在做不来，就趁着这几年，让自己做些不成熟的事情吧。

正欲走向收银台，想了想，又转身，往袋子里多放了一个。

“少爷。”驾驶座上的中年男人恭敬的开口，已经把世纪中心逛了好多遍了，可是身后的男孩儿却什么吩咐也没有。

“继续开。”男孩儿冷冷的开口，眼神飘向窗外，看到那些平凡却沉浸在幸福中人，或恋人，或一家人，或朋友。

这些，自己都没有。更可笑的是，默默坚守了十多年，我还是要失去你，打动什么都比打动你的心容易。

“呐，若若，还你。不好意思借了好久，昨天我妈帮我整理衣柜的时候才发现我多了一条校裤，嘿嘿，你朋友不会怪你吧？”

“你觉得呢？我失信于人，你还真好意思啊。”对方嗔怪道。

“嘻嘻，人家不是故意的。”曾静嘟着嘴撒娇道。

“切，不信。”文若好笑的翻了个白眼，突然醒悟过来，“你为什么偏偏要今天还？等下我给彭宁送苹果，还附带着奉上一条裤子，你让我情何以堪？”文若咬牙切齿的看着对方。

“那明天还呗。”

“明天是圣诞节。”女孩儿恶狠狠的提醒。

“嘿嘿，那就过几天再还吧。”曾静一脸讨好。

文若无奈的翻翻白眼，看了看抽屉里的苹果，又看了看角落里那个趴在桌上睡觉的男孩儿，最近，夏泽睡觉的时间似乎特别多呢。

黄昏。

文若回到教室，看着抽屉里多出的苹果出神，一个个仔细检查过去。

似乎没有角落里那个男孩儿送的，而自己的苹果，也还一个未送出去。

拿起一个粉色包装的，文若走出了教室。

“嘿，窗外有人找。”男孩儿抬头瞥了一眼窗外的女孩儿，很熟悉的丸子头女生。

起身，一只手移开身后的椅子。

“文若不在。”男孩儿面无表情的开口。

“嗯，是喔。那你帮我把苹果给她吧？”女孩儿将手中用碎花纸包装的苹果递出，手中还余另外一个。

愣了愣，夏泽伸出手接过，欲转身。

“诶？”

“什么？”

“这个是给你的。”女孩儿小心翼翼的伸出双手。

有些粗鲁的一把抓起，淡淡的开口：“谢谢。”

你最近似乎不开心呢？是她让你不开心了吗？这样阴郁的你，我真的，很不愿看到。女孩儿看着男孩儿的背影，脸上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心中，却波涛汹涌。

“呐，给你的。”刚从四楼下来的文若，心情看不出好与坏。奇怪的，没有看到彭宁；奇怪的，没有收到她的苹果，也没有收到他的苹果。

“谢谢若若。”曾静接过女孩儿的苹果捧在手中，侧着身瞥了一眼斜对面的男孩儿，开口道，“我给坐在周围的人都买了诶，若若呢？”

“为什么要给那么多人买？又不熟，经常说话的只有那几个啊。”女孩儿说得理所当然。

“那......”曾静犹豫着，不知如何开口。

文若却早已不理对方，垂着头，看着抽屉里躺着的苹果，表情，很委屈。

真的是厌倦了，最近夏泽时不时的闹脾气让两人关系倒转，那个总是哄人的角色变成了文若。这次，冷战得虽久了点，但仍还是自己主动去接近对方。文若走向角落睡觉的男孩儿，心中的委屈愈甚。

女孩儿小巧的双手戴着厚厚的手套，软绵绵的，一只手捏着苹果，一只手轻柔的推了推对方伏在桌面的上臂。

“老子说了别他妈吵我。”男孩儿猛的抬头，嘴里冒出一句脏话。脸上的表情不那么睡眼惺忪，但明显，刚刚确实是没搞清楚状况。

夏泽有些愣愣的，不知所措。而女孩儿，只是平静的俯视对方，眼神没有责怪，似乎也没有感情。

“苹果。”女孩儿伸出那只手，另一只手无力的下垂，似乎时刻都会因为没有了肩膀处的连接而掉落。

文若眼神看向地面，仔仔细细的看着，在这个学校呆了两年，第一次发现，学校铺的灰色地板砖，好丑。

高傲如我，如果你真的那样决绝，那么或许，我们变成陌路是最好的结局。脑子里虽然强迫自己那样想着，而事实上，女孩儿的心中是慌乱的。

夏泽认真的看着女孩儿，早已习惯了你多年来的被动。期待了那么多年，没想到你第一次的主动不但没有让我觉得甜蜜，反而是苦涩和心疼占据了心的全部。

你其实不用勉强自己的，不喜欢不用勉强，虽然我知道你永远不会勉强自己来喜欢我，但是我真的讨厌你勉强自己来面对我。

“嗯。”男孩儿从抽屉里拿出一个苹果，“彭宁刚刚来过了，那时你不在。”

“喔，谢谢。”女孩儿将手中的苹果重重的砸在对方桌上，苹果因受创而流出的液体在淡紫色的包装纸中蔓延开来。狠狠地一把抢过对方手里本来就应该属于自己的东西。

一系列不小的动静引起了周围人的侧目，女孩儿却恍若不见，转身，气冲冲的回到座位。身体靠着椅背，眼睛睁得大大的，瞪着前方的黑板，黑色的瞳孔里却好像什么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