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陈芒低低的述说，我的思绪也飘向了很久以前。

那个时候，我才上大二。

冬季，有风，有雪。

半月前开了小店卖韩版女装，第一天的生意总不会太好，但现在已差不多开始稳定了，所以我决定把陈芒找来帮自己，我总觉得无论什么事都要想到自己的朋友，我一直认为陈芒是我唯一的朋友，所以我把陈芒从一个城市叫到另一个城市。

世界上人口最密集的地方，火车站，总要算是其中之一了，天在下雪，我原本是北方人，对冰对雪似乎早已习惯，就像习惯了冷漠。

火车进站，我一眼就看见了那个已颓败的面容，两年不见，陈芒确实变了好多，时间的流逝确实能腐蚀人的身心，我看见陈芒突然一阵心酸。我没有变化，陈芒也看见了我。

我招手，陈芒走了过来。眼神已不再清澈，我说，“你变了好多。”

“是吗？是有点不堪了，我知道。”

“我不是这意思。”我急忙道。

“我知道。”陈芒声音平淡。

“我费了好大力气才联系到你，这两年在忙什么？”

“嗯？我想想，吸烟，泡吧，打架，赌博，好像没有了。”

“哦？”听了这话，做为朋友，我真的很难受，其实没有人愿意做一个颓废的人，只不过生活捉弄人，人若活着，总要承受各种各样的捉弄，否则死，岂不是更痛快些，舒服些。是死？是生？这不难决定，活着不管多难，人们都愿意活着，因为活着也是一种责任对朋友，对爱人，对父母的责任。

活着也是对生命的尊重。于是人们不停的想上进，也不停的受捉弄，终于，有人堕落了。

陈芒看着我，接着说，“高中时你听我的，现在恐怕要反过来了。”话说完，陈芒点了一支烟，又递给了我一支。

我说，“其实最近我一直在戒烟。”

“哦？怎么样？”

“不行，戒不掉，有些事，有些东西无论如何都无法放下。”

“哎，是啊，若什么都放得下，我们就成佛了。”

“不过这支烟，我一定抽。”

“为什么？”陈芒有些差异。

“因为这是你给的。”

“还记得球场上的事？”

“怎么忘得掉！”

“还想庄文吧？”

“不了。”

“现在有女朋友了吗？”

“嗯，她叫伊诺，有机会介绍你们认识。”

“好啊，哎呀！从此我就跟你混饭吃了，经营我可什么都不懂。”

“没关系，简单，何况我妈还刚招了一个人叫林希，很漂亮的一个女孩。我们三个人管一个店，总还能游刃有余。”

……

一月后，有风无雪，夜。

我，陈芒，伊诺，林希，四人围在桌边吃饭，除了我之外，另外三个人都是第一次见面。陈芒长发剪掉了，修整了许多，伊诺穿黑色外套配一件棉布白衣，格外鲜明。

林希无论何时都是一脸的疲惫，眼神总是带点不屑，不过和伊诺还算谈得来，于是两人成了朋友。

陈芒那时候不像现在，那时候和我一样，不爱说话，似乎感觉与这三个大学生坐在一起有些自卑，好几次想找机会离开，终于还是没有走。其实那时他不知道的是，林希也没有上大学，甚至高中都没有上完。

林希爱安静，和陈芒一样，也经过了喧嚣而疲倦，于是脸上任何时候都无光彩，遇到了我妈的时候，她想好好的做一件事，于是她拼命的工作。不过对我总是冷淡。

这顿吃的很安静，没有人愿意多说一句无关的话，他们都是不善言辞的，终于结束。

那个时候，其实我想把林希和陈芒安排在一起，于是我们分开走。

我与陈芒一起在回住处的路上，我说，“觉得林希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你该有个女人。”

“你说她？她配不上我的。”我沉默，我明白，陈芒太自卑，其实他觉得是他配不上林希。终于我们两人沉默许久，不在言语。

伊诺与林希在街上，伊诺说，“觉得陈芒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你该有个男人。”

“你说他？他配不上我的。”林希的表情突然很暗淡，我是直到现在才明白那个时候，她也许就暗暗对我倾心了吧。

“啊，想不到你的心蛮高的，呵呵。”伊诺笑了起来。

月光下显得面容是那么可爱，令人多年之后总是无法忘怀。

我强迫自己打断了思绪，推门而入，大声说道：

“陈芒，给她一个家，一个完整的家。”

……

我的突然出现，让陈芒和瑶妖愣了一下。

瑶妖有些不自然，低声打了个招呼，“和尚哥哥，啊不应是和尚弟弟，在游戏里叫习惯了。”

“我不是有意要听你们谈话的，我无聊想找陈芒去喝酒，所以……”

“老板，我……”陈芒也有些窘迫。

“不必说了，给人家一个答复。”

……

这一个答复，我们等了好久，陈芒点了一颗又一颗烟，始终不发一言。

终于，陈芒像是下了好大的决心一样说道，“对不起，我想通了，我们还是好好的玩游戏吧。我们真的不合适，我不配你做那么大的牺牲。”

“游戏？”瑶妖凄然的一笑，继续说道，“原来我们之间仅仅是游戏而已，是啊，这只是一个游戏，是我看不破。”

说着提着包向门口走去，临出门时突然回头又对着陈芒说，“那我问你，既然你看的这么透，为什么你要招惹我？”

“对不起。”

“对不起？你这个懦夫！”说着走出了房门，再也没有回头。

……

瑶妖走后，陈芒痛苦的抱着头，低声哭泣。

曾经有个人对我，如果一个男人可以为了一个女人哭，那么这个男人便是真的爱了。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安慰，“好了，一会洗个澡睡一觉，明天就没事了，我也觉得你们不合适，就当她一个过客吧。”

“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好舍不得她。”

“好了，有的时候，你不懂，你想放弃却为何还会觉得伤悲。我们都一样。”我大言不惭的继续说。

“好了，老板，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不行，我走了，我怕你有什么想不开。”

“不会的，我不是三岁小孩了。”陈芒认真的说道。

……

就这样，我低落的走出了陈芒的家，心情一直很沉重，原来我们每一个人都不会有一个顺顺利利的爱情。

瑶妖走了，没有回头。

那天之后，游戏也再也没上线过，没有告别。

有时候看着那个再也没有亮过的灰色名字，我脑中便会想起那个93的小娥眉在福地从人群中不顾一切的冲出给我刷清新，那个弱小的身影不停的切换目标，不停的没命的加血。

也许她仅仅是为了不被踢出氏族，但是这样一个小插曲却总能让我难以忘怀。

犹记得，她曾经欢脱的叫我和尚哥哥，曾经她也是一个快乐的人吧。

我经常想要是她没有遇到陈芒，这个游戏她是不是会玩的更久一点呢。

然而此时，说什么都是枉然。

……

回到家，再一次登录游戏。没有战事，我只好无聊在校场一个一个的挑战。却没有一个人接受。

突然下方出现一个私聊。

【私聊】【姬神】对你说：老大，你来了，我一直在等你上线。

【私聊】你对【姬神】说：怎么了兄弟？

【私聊】【姬神】对你说：我一直在等你，想向你告别。

告别？看到这个字眼，我心中有些痛苦，老天真是作弄人，要让一个无法忍受离别的人一天之内接受两次告别吗？

【私聊】你对【姬神】说：来我YY。

……

【YY】【姬神】：老大。

【YY】【如来神掌】：怎么回事？

【YY】【姬神】：是我对不起你，我不玩了。游戏号不卖，扔给你们打架吧。

【YY】【如来神掌】：少废话，说重点。

【YY】【姬神】：我老婆，莎，是内鬼。我对不起你。

【YY】【如来神掌】：别乱说话。

【YY】【姬神】：不，我有真凭实据，刚才福地偷袭，就是她通风报的信。怪只怪她太不小心了，把私聊发到我这来了。

【YY】【如来神掌】：你为什么要告诉我。他是你老婆。

【YY】【姬神】：呵呵，我不光告诉了你，我还告诉了119大神归来，她现在已经被踢出盟了。

【YY】【如来神掌】：为什么？

【YY】【姬神】：他是我老婆，但是你是我老大。自古情义两难全，我选择不背叛你。

【YY】【如来神掌】：……

【YY】【姬神】：记得当初三级石头不满的我，玩游戏寸步难行，刷副本没人组，刷经验没人组。直到偶然的机会认识了你，我才感受到游戏的快乐，玩什么你都带着我，我真的很感动。

【YY】【如来神掌】：我们是兄弟。

【YY】【姬神】：也只有你才会拿我这样的人当兄弟吧，呵呵。所以你投靠你的死敌寒风，我虽然不理解，但是我还是不问原因和你一起走。

【YY】【如来神掌】：好兄弟，留下吧，在这个游戏，真的称得上游戏里的兄弟也许真的只有你和守护了。

【YY】【姬神】：谢谢你，老大。但是我去意已决。我想求你一件事。

【YY】【如来神掌】：什么事。

【YY】【姬神】：要是哪天莎落在你手里，你能不能别难为她。

【YY】【如来神掌】：你……

【YY】【姬神】：我承认她伤害了我，但是我还爱她。所以，我选择离开。

听着姬神的话，我感觉又一次引起了我的共鸣，这又是一个痴情的人呀，这游戏到底还有祸害多少男女。

【YY】【如来神掌】：我答应你。

【YY】【姬神】：谢谢，老大，我走了，我下了。

……

姬神也走了，从此寥无音信。

我终于在一天之内，经受了两次离别。

这一次心情虽然依然沉重，但是貌似有些看开了，游戏，虚拟世界总是有人不停的走，不停的来。

我是游戏中不知疲倦的观望者，刻意忽略身边的虚拟世界来掩饰心中的恐惧。与我相识的人擦肩而过却不见熟悉的感觉。偶尔停留的人与我问路，却不知我才是迷路的人。

我像是戴着紧箍咒的猴子，在桎梏里不安分地上窜下跳。

我仰望的年华里，青春流光溢彩，等待落日为我加冕。

只是，总有一天，年华落尽，青春零落成泥。

总有一天，岁月会化作眼角笑出的曲折纹理，头上的紧箍咒会将我们塑成符合别人美学的形状。

可是。

我们都不该忘记，我们都曾是那只顽皮的灵猴狡黠而又不谙世事，反叛而又纯洁善良，乐观而又容易伤感。我们都曾期许未来的生活可以自由，充盈，幸福。

那些无可预知的未来。总有一天应该会华丽转身吧。

……

我揉了揉我的眼角，抛开一切让我内心不安的事，有了睡意。

刚想关闭游戏，下方又出现了一个私聊。

【私聊】【╰墨舞卿歌゜ 】对你说：大叔。

【私聊】你对【╰墨舞卿歌゜】说：怎么了，我想睡觉了。

【私聊】【╰墨舞卿歌゜ 】对你说：大叔，我心情不好，我前男友回归游戏了。

【私聊】你对【╰墨舞卿歌゜】说：需要我做什么？要不我们离了吧。

【私聊】【╰墨舞卿歌゜ 】对你说：都说是前男友了，离什么离，你是不是一点都不喜欢我，一点都没有？

【私聊】你对【╰墨舞卿歌゜】说：没有，你别乱想。

【私聊】【╰墨舞卿歌゜ 】对你说：没有？那就是喜欢我喽，哈哈，开心。我前男友黑白一郎君不知道抽了什么疯回来玩游戏了。看见他我就闹心。

【私聊】你对【╰墨舞卿歌゜】说：黑白一郎君？

……

黑白一郎君，全5四修天龙，亦为辉煌心腹，比逸和与殇君丶舞剑的资格还要老一些，当初和辉煌一起从别的区来支援花无情，第一仗便使得锁清秋损兵折将，从此一蹶不振，一直到和我们合区。

【私聊】你对【╰墨舞卿歌゜】说：原来你和辉煌现实也认识？

【私聊】【╰墨舞卿歌゜ 】对你说：这个……不算认识，郎君和他很熟，据说他们小时候就在一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