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运动会在周末两天召开。占用了休息时间，学生们自然怨声载道。

人群熙熙攘攘地入场，原本冷清的操场喧嚣起来。

学校按照班级分派看台，高二的学生被分配在没有树荫遮蔽的正中，不一会儿，头就被太阳晒得印出油亮的光圈。

原本打算要读的书被裴子瑜顶在头上遮阳，因此显得无所事事。

明明就是冬天，气温毫无征兆地就升到了25℃，热得让全副武装的学生们实在难以忍受，裴子瑜忍不住抱怨：”学校也不知道在搞些什么，之前那么久了都不开运动会，偏偏就定在今天。我连带的运动服都是保暖型的，等会还怎么参加比赛啊！”

“欸？是这样么？”身为体育议员的郑晓莹慌慌张张地凑过来，”那怎么办，我问谁有裤子去借一条来吧。”首选对象自然是住宿生，果然，接着就转向坐得最近的单黎，”单黎，你们寝室里有么？”

单黎摆摆手说：”怎么可能！早就已经换季啦，寝室的空间才那么大，没有人到现在还会留着夏天的衣服吧。”

又问了几个在看台上的女生也没有结果，估计再问下去也是一样。一时没了主意，郑晓莹惊慌失措地在原地乱转：”怎么办怎么办，为什么我们班都没有女生会带跑步的短裤来啊！”

居然怪到别人头上来了，明明是知道要比赛却没有做好准备的人的错吧！

裴子瑜安慰道：”算了啦，反正只是几分钟的时间，没有穿着校裤比也是一样啊。”

又在做好人了。装得那么无关紧要的无辜样子，作出一副受害者的模样，以此博得别人的好感。可是，我怎么能让你一直做好人呢？

“要不这样吧。”单黎说，”我去别的班找找看吧，去向他们借一下。”

“还来得及吗？裴子瑜马上就要出场了欸！”

“还有多久？”

“唔，我看看。”拿过点录册翻找起来，”诺，八点半的比赛，女子200米。”手指戳在比赛时间的下方。

单黎低头确认一下时间：”还好，还有半个多小时，我现在去应该还来得及，到时候我直接去点录处找你们就好。”

虽然是这样说了，被赋予众望之后也是信心满满，但实施起来却意外地具有难度。

连续试了几次都没能成功，即使是谁说”没带”，但是事实肯定还是不想借的人占了多数。

绝对不能够失败回去，那个时候裴子瑜多半又是装好人地说着”算了算了”，还这么心安理得，而我却要承担全部的责任。

在这种情绪的控制下看见穿着及膝运动裤的女生情绪一下子失控，冲上去一把抓住对方的手。

被抓住的女生被突如其来的打击吓得花容失色，呆在原地不知所措。一旁的”护花使者”刚刚想要出手，却因为单黎突然一下弯下腰的古怪动作停止。

“求求你，把你的运动裤借给我，很快就还给你。”近乎是哭咽的声音。

“那个，同学，不好意思，那个，我现在正要去参加比赛，所以不能把裤子借给你……真的不好意思啊。”单黎没作回应。女生抬起另一只手正准备拂去单黎的阻碍，却意外地发现单黎的手正在发力。

“同学，同学？”连叫了几声也还是没有反应，施压在手上的力却在逐渐增大，被箍住的女生痛得快要叫出声来。一旁的男生不便插手，呆在一旁顿时没了主意。

因为站在显眼的路中间，四周已经围起了一圈的人群，事情隐隐有闹大的趋向。

忽然从人群中冲出来一个人，迅速地冲过来将女生们分开，速度快得只能看清男生制服的蓝色衣领。抱着单黎不容易掌握重心，刹不住车一下子倒进一旁的草地里。单黎这才看清原来冲过来的男生是陆洺。

那个”护花使者”和陆洺似乎也是相识，看清陆洺之后毕恭毕敬地喊了一声”学长”。

“宁靖，不好意思，给你添了麻烦。你先带着她走，我们等会再说。”

对面的男生点了点头，带着身旁的女孩离开了。

事情平淡的作了收尾，围观的群众自然也失了兴趣，一边大呼”没劲”一边散去了。

男生现在才摇了摇躺在怀里的女生。单黎像是脱了线的娃娃一样做不出任何反应。

陆洺又耐着性子摇了几下，试图唤女生回魂，依旧是毫无成效。

男生索性将女生横抱起来。反应过来的女生在男生怀里挣扎起来：”喂，放我下来！”

“大姐，你这样乱动我很痛欸。我要是没抱紧，你就摔下去了，难道你很喜欢被围观吗？”

单黎果然不动了。陆洺带着女生到了医务室的门口，把女生放下来，空出右手试着去开门。

门没有上锁。正直运动会期间，校医去了比赛现场以便应付突发状况，连门都不锁，还真是有够粗心，很难让人相信她的医疗水准。

陆洺肆无忌惮地打开柜子翻找着药品，取出一个棕色的塑料瓶，放在耳边轻轻摇晃：”咦，没有了？”又拿出酒精往医疗皿中倒了一点。

“碘伏没有了，用酒精可能会痛，你忍着点啊。”

“哈？什么跟什么啊！”

“我说你啊，难道连自己受伤了都不知道吗？”陆洺拿出镊子轻点一下女生的膝盖。

单黎弯腰低头去看，发现膝盖上果然有一块不小的伤口，血已经流到了腿上。

应该是在刚刚摔倒的时候擦到了路边的水泥。但是为什么会一直觉察不到呢？正想着，钝钝的疼痛感传入大脑。

陆洺将女生的校服裙摆提到大腿上，下摆的位置被女生死死地压住。陆洺笑了笑，取出一块酒精棉，抬起头对女生说：”可能会痛，你忍着点。”

“嗯。”

棉花不轻不重地摁在伤口上，酒精渗入皮肤，单黎痛得龇牙咧嘴。

陆洺迅速撒了手，俯下身子温柔地吹了几下。

好多了。单黎微笑一下示意男生继续。陆洺小心翼翼地在伤口上点了几下，然后又吹一吹。看女生没什么反应，再夹起一块棉花。不一会儿，伤口就收拾得干干净净。

“快，冬天了，还穿裙子，还真是大胆啊。”

“学校还不是到了冬天才开运动会。”明显带着怨气。然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事情，单黎大喊一声”糟了”，急急忙忙地跳下床，落地时右脚明显吃不住力，向着一边倒去。男生赶紧上前把她扶住。

“怎么了？”

“要帮子瑜借的运动短裤还没有借到。”

陆洺思忖一下，试探性地问道：”只有篮球短裤行吗？”换来女生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那你等一下啊。”陆洺说完，拉开医务室的门跑出去。仅仅是须臾的时间，消失在了甬道的尽头。

“校队比赛完了之后，衣服都放在更衣室里，我随便拿了一件，你看一下，尺码不对我就再去换一下。”

接过来在自己身上比划了一下：”嗯，可以的，子瑜的身形跟我差不多。”

“那就好。以后别太勉强自己了，别一个人硬撑着，有什么事做不到的可以找人帮忙。”

“哦……知道了。”不高兴地鼓着脸，连回答都那么不情不愿。陆洺无可奈何地苦笑，手放在女生的头上轻轻地压了一下：”你呀，别让人担心啊。”

“嗯。”脸倏忽地红了，女生不知所措地后退几步，头一低，迅速逃离了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