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至府门口。

“霍通。”

“公子。”

“你坐马车先回去吧，我一个人走走。”

“公子，这……”

霍光的眼神一扫，霍通只觉得从地面透出来一股冷气，朝自己的身上袭来，他哆哆嗦嗦地回了一句：“是。”。卫府定是被下了什么魔咒，不然为什么公子每次出来的时候都是这种半死不活的表情？霍通正这样想着，突然感到鼻头一酸，不自觉地就打了个喷嚏“啊嚏！”，他揉了揉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霍光。

“回去让王婆给你煮一碗姜汤。”霍光皱了皱眉，让他不离开半步他还真的就在这吹冷风了，有这样的下属，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霍通心中一阵暖意，没想到一向孤傲清冷的公子也会有这般心思。刚想发表一番慷慨陈词来表达对公子滔滔不绝的景仰之情，可一抬头，哪里还有霍光的影子？

长安城中有权势的大官们的府邸全都集中在这一条街上了，霍光缓慢地踏着步子，被这种气氛压抑得有些难受。不知不觉间就到了尽头，他站在远处看了看，密密麻麻的大宅，光鲜亮丽的牌匾，整齐有序的下人们。可惜啊可惜，有权有势又怎样，孰不知人情冷暖比权势难求的多。

转个弯，就来到了集市上。霍光随意地在繁闹的大街上徜徉着，脚下一片轻盈。雨后的彩虹普洒在这遍眼都是的绿瓦红墙之间。大街上买卖声、吆喝声、讨价还价声连成一片；酒楼里，小二端着酒菜飞快地穿梭着，还时不时地传来猜拳声，谈笑声，杯盏碰撞声。

一间馄炖摊前，一个女子叉着腰对着老板吼道：“我不是说了嘛，今天出门太急忘了带钱，等我改天给你送过来。”

“不行！吃饭不给钱你还有理了！”老板也学着她的样子，双手叉着腰，一副不给钱你休想走人的样子。

“不给钱？呵，你看我像是没钱付账的人吗？”

老板打量打量了她，不一会儿就下了结论：“不是像，你就是！”

“你……”女子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这便是霍光转过头后看到的景象。“何事起了争执？”霍光手持折扇朝这边走来。

老板看到来人一身高贵装扮，还未等苏落落开口，便讨好地对霍光作了了辑：“这位姑娘吃了东西却不给钱，我们也是小本生意，公子您看……”

霍光轻蔑地笑笑，往桌上扔了一个钱袋：“她哪会是没钱付账的人呢？”语气中说不尽的嘲讽。说完，也不顾周围人探视的目光，拽着苏落落的手腕就走。

苏落落心中大叫不好，看他这阴阳怪气的样恐怕是来者不善呀！

“呵呵呵呵呵，那个，我错了，你别生气。”

“我道歉还不行嘛，我不该偷你的东西。”

“恩，还有，我不该把你的房间弄得乱七八糟。”

“然后，我赔给你还不行嘛。”

“你带我去哪啊。”

“霍光，你别这样。”

看着霍光的脸色一分差似一分，苏落落的声音也越来越小，最后只好把想说的话全都咽回肚子里。老天爷爷啊，但愿他还不知道卫府家丁的事！

一想到昨天晚上她那幼稚的偷袭以及卫府家丁的死，苏落落就一阵心虚，正眼都不敢看霍光一眼，以至于忘了半路逃跑这一茬！

霍光像拎小鸡似的把苏落落带到了某个小巷里，狠狠地把她往墙上一扔，二话不说，一个飞腿就扫了过来。苏落落本能地往旁边一躲，她不就偷了两个杯子嘛，至于要她的小命嘛！

霍光丝毫没有给她喘息的机会，左右手又是连出四拳，左手为虚，右手为实，可却拳拳到肉，一拳比一拳凶狠，像是在宣泄着什么。苏落落根本连开口说话的机会都没有，只能不停地闪躲着，在一招一式中穿梭。

“你连跟我动手都觉得不屑么？”霍光见苏落落一直都不出手，有些恼了。

“谁爱跟你打架啊！你先听我说行不行啊！”

“还有什么好说的！”霍光一个转身，脚便直直地向苏落落的脑门踹去。

苏落落像是早有心理准备似的，撇了撇了嘴，直直地站在那儿，不躲也不避，一副等着受死的样子。

在霍光的脚离苏落落的脑袋还差那么一步之遥时，他猛地抽回了脚，身体因为突然而来的冲力而向后退了几步。唉，终究还是不忍心对这丫头下死手。

“你疯了吗？”

“你现在可以听我好好说话了吗？”苏落落不紧不慢地回答。

“呵，你还想说什么呢？继续跟我道歉么？为你偷了我的东西还是为了卫安的死？”

苏落落倒吸了一口凉气，消息要不要传的这么快啊？死了人还这么大肆宣扬的！！现在让她怎么解释啊？恍惚间，想起了老头兵法里的第三十五条，对了，就这么办！（ps：老头语录第三十五条：一哭二闹三上吊，最后一招最有效。）

“是不是我不愿跟你解释，你就会杀了我？”苏落落用了一种她自认为很悲痛的语气缓缓地说出了这句话。

霍光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我有我的苦衷，不能给你好好解释这件事。反正我现在说什么你也不信，我也就不多费口舌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苏落落闭上双眼，因为紧张的缘故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长长的睫毛随着呼吸不停地颤动着，双唇紧抿，一脸我是真的随你处置可我很怕死的表情，这种委屈的小样让霍光的心头没由来的一软。

“那你跟我说，说你没有杀人，你说了，我就信。”

“为什么？”

“因为，你是苏落落啊。”

因为你是苏落落啊，所以我信。

其实，我早就见过你了呀，只是你不知道罢了。约莫着也过了十年了吧，那年霍光春日踏青时遇上过苏落落，看着她为了偷一个馒头而被人打得头破血流，却怎么也不肯放手，倔强的小脸高高地昂起。

霍光在一旁看了很久，看到她好不容易抢到馒头却扯下一半递给旁边的一个老头。那日灿烂的阳光，那样刺眼的笑容，霍光至今还记得，记得她脖子上的那颗痣，记得她嘻嘻哈哈如银铃般的笑声。

所以，再次遇到苏落落时，他才会那样奋不顾身地追上去，离别时吼出那么一句“我们一定会再见面的！”

苏落落，在那个乱世里还能保持纯真笑容的人儿呐。因为是你，所以我信。

“那好，我告诉你，我不是刺客，我也没有杀人。”废话，我当然不是刺客了，至于人嘛，是黑衣人杀的，又不是我杀的，所以我没有撒谎，没有撒谎…………苏落落在心中暗暗地想着，一双大眼睛无辜地看向霍光。

霍光收起思绪，看向苏落落，两个人四目相对，霍光动了动他那好看的薄唇：“好，我信。”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中了什么邪，之前的那股怒气因为苏落落的几句话便烟消云散了。以至于霍光后来每每想起他们这次乱七八糟的对话时，总有一种自己被套进去了的感觉。

如果霍光能够再仔细一点的话，就会发现此时的苏落落嘴角正噙着一抹笑，一副阴谋得逞的欠扁的小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