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清儿怀抱着暖炉,静静的看着花瓶里的红梅。蓝蝶天天给它换水,开得愈是娇艳了。外面的雪已经停了,金色的阳光暖暖的,梅清儿突然很想出去走走,想到时便已抬起了步子朝殿外走去。
“公主,这是要去哪啊?”蓝蝶刚从外面进来,正好撞见梅清儿要出去。
“想出去走走!”梅清儿神色飘乎不定,蓝蝶哪里放心得下,
“公主要出去就把披风披上吧!奴去拿!”
梅清儿带着蓝蝶,没有目的的在宫中到处晃荡。她只觉得心里一阵心慌,很想出去!看着那高高的宫墙,梅清儿想起上次出游,又想起了那个天神一般的男人。她心疼的摇头,不再去想她。她突然很想很想逃开,逃开这座金丝牢笼。想要到外面去,做她梅清儿想做的事情!
梅清儿低埋着头,脚步有些凌乱,竟是不知不觉间走到了梅妃的梅林。蓝蝶看着那一片的花海,不禁愣住了,随即兴奋的叫道,
“公主,你快看!好多梅花!好漂亮啊!”
梅清儿抬眸,才发现竟是到了梅林。看着蓝蝶欢喜的在林间穿梭,小脸上没有一丝顾忌,有的只是惊喜。这样的蓝蝶,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平日里的她,总是拘着的,梅清儿知她其实也是想像黄菊那样,开心时就放开了笑,不高兴时就抱怨。只是她不能,她不再是一个小宫女。她是月清宫的常事宫女,自从做了掌事宫女。蓝蝶学到了许多,也成熟了许多。而此时此刻的她,便只是个18岁的小姑娘。
是啊!她才18岁。梅清儿想起她18岁时还在上高中,还常常赖在她爸爸的怀里撒娇。蓝蝶却已经是一宫的掌事了!
梅清儿的脑中忽然闪现出花月影的眸子,花月影16!16岁,正是如花般的年纪,她却死了!想起花月影睡梦中还请求着要梅清儿还她的身体,梅清儿的小脸上闪过一丝痛苦。
她也想离开,她也不想占着别人的身体。可是如果不借用这具身体,梅清儿又该何去何从?她又何曾想要用别人的身体和她喜欢的男人谈恋爱?那样奇怪的感觉……
“公主,你去哪?”梅清儿径直往梅花亭走去,也不管蓝蝶的呼喊。
看着渐渐出现在眼前的梅花亭,梅清儿忽然有种“近乡情更怯”的感觉。她想想林浩,却又不想让她去想。那种茅盾的心理,折腾得她很辛苦。忽然一声叹息响起,有人在里面?是谁呢?会不会是林浩?梅清儿为自己的想法觉得可笑,她慢步上前,轻轻推开。
“长公主?请长公主安!”
梅清儿上前亲自扶起先一步在亭里的容妃和梅妃,微笑道,
“两位娘娘请起!倒是月儿唐突了!可有打扰到两位娘娘了?”
“哪里,我和容妹妹只是闲来无事过来坐坐罢了!”在这里梅妃是主人,她伸手请梅清儿坐了下来。
“两位娘娘也坐,光是月儿一个坐着,老天可要折我的寿了!呵呵”
几个人都是第一次这么亲近的坐在一起,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梅清儿轻声问道,
“两位娘娘刚才在说什么?我好像有听到叹息的声音,说出来如果月儿可以帮忙的话一定会帮!”
“长公主可是越来越懂事,比我那如坚好多了!”容妃嘴上说着如坚不如梅清儿好,她的眼神却是宠溺得很。
“容娘娘可是笑话月儿了!月儿都16岁了,哪能还不懂事。如坚弟弟还小,自是顽皮些。我这个做长姐的带个好头,他在大些自然就会懂事了!”梅清儿知道容妃只是谦虚而已。哪个当娘的不喜欢自己的儿子!那就是在不喜欢也不是可以任人挑剔的。
“我就说吧!长公主现在啊,是不仅长得越发水灵了,更是会体贴人了!”听了梅清儿的话,梅妃更是对她刮目相看了。
“梅娘娘也不赖啊!月儿可是听说了,梅娘娘当年可是很受爹爹宠爱的!”
梅妃看着外面的梅林,脸上划过一丝凄凉。当年的她是何等的恩宠,如今却只有一个容妃愿意陪她。她苦笑道,
“没有子嗣再多的宠爱都将随风而逝!”
“梅娘娘怎么没有子嗣了?以后月儿就是梅娘娘的女儿,好不好?”梅清儿一脸的欣喜,没有一丝玩笑,梅妃却十足的被她这突然的决定吓到了,
“长公主说的可是当真的?”
“当然当真!月儿没有娘亲,娘娘没有孩子。那就让月儿来做你的女儿,好不好?”
“梅姐姐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答应了!”容妃见两人说着说着竟是要认娘了,这些年梅妃的苦她都知道,自是乐见其成的。
“我,我”梅妃看着眼前的梅清儿,她是这么乖巧,眼角不禁落下泪来,叹息道,“只怕我没有那福气!”
“娘娘说什么福气不福气的!我娘亲就是个有福的,可是她死了!这有没有福的,也要活着才行啊!月儿想认娘娘做娘亲,一个是觉得碰巧娘娘没有孩子我也没了娘亲,二个是虽然娘娘现在不受爹爹恩宠,可毕竟有了娘,月儿就多一个依靠,相反娘娘也是!月儿不敢保证可以给娘娘带来多少物质上的享受,但月儿可以保证,有了月儿,漫漫长夜这寂静的皇宫,娘娘就不再那么难熬了,月儿不敢说有多孝顺,但求一个顺字!还请娘娘答应!”
“我”梅清儿句句有理,字字中肯,听得梅妃直落下泪来,
“梅妃娘娘,这可是喜事啊!快别哭了!”蓝蝶上前为梅妃拭去眼泪。
“是啊!梅姐姐,你快答应公主吧!白捡这么大个闺女你不要,那我要了啊!”
“要,要,我要!”看着真诚的梅清儿、为梅妃高兴落泪的容妃、尊重她的蓝蝶,梅妃笑了,
“姐姐可是羞死人了!一会儿哭一会笑!”容妃取笑道,梅妃自不会和她生气。
梅清儿亲自为梅妃拭去泪水,眼神真挚的看向她,
“娘亲这是高兴的!娘亲以后便不再是孤单一人了,月儿和你在一起!”
“恩,恩!”梅妃欢喜的泪止不住的流,开心得合不拢嘴。她刚才还在和容妃说到国上情薄,这就得了这么大一个女儿,哪能不开心。
“瞧刚梅姐姐还和我说起自诗会后又有好些时日没有见国上了,长公主就来了。敢情是老天爷早就安排好了,这是要长公主来给梅姐姐和国上再次牵线呢!”
“容妹妹说什么呢!都这么大年纪了,还牵什么线啊!”梅妃的脸竟是羞红起来,看着眼前的两个女人,梅清儿忽然想起那首诗,花临叶对臣雨蝶算不算情深呢?而对她们又是不是薄情呢?
“其实千古君王,哪个不多情?哪个不薄情?而后宫佳丽,又有多少是真心因为爱君王而留在宫中?其实无论是谁做国上都有那许多的女子想要入宫以得一生荣华!”
听了梅清儿的感叹,梅妃和容妃都惊叹不已,没想到她一个16的孩子竟然说出这般沧桑透澈的话来。容妃不禁感叹道,
“是啊!一入宫门深似海,入了宫门哪里还有爱或不爱?肩上扛的是整个家族的荣誉。那些个争得头破血流的往往不是最爱国上的,只是一旦得到了国上的宠爱,便可以庇荫家族罢了。”
“容妹妹可别胡说了!你对国上的心思,别人不知,我还不了解吗?想当年,你被害失了第一个孩儿,当时那痛哭声,我到现在都还记得!如果你不爱国上,又怎么会那样心痛?”
“呵呵,那也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容妃的脸上划过一丝痛苦,当年的痛怎么能忘。
“如果国上不是国上,爹娘肯定还是会送我进宫的,但我肯定就不会爱上那个国上了!”梅妃看向梅清儿,伸手握着她的手,
“我不知道其他人是不是爱国上!可我知道,我自己是爱的。我爱那个英俊潇洒的男子,他是我生命中见到过的学识最渊博、待人最真实、为人最温润的男子。当他从阳光下走到我面前来时,我就深深的爱上了他!”
梅妃的眼神装满了浓浓的爱,她的脸上是幸福的。
“国上是个好男人,是个好国主。其实在这深宫里,爱国上的人有很多!其中有你的娘亲臣雨蝶,现在的国后荷尔兰,容妹妹也是的,德妃自然也是!”
“宫里一直只有你们几位娘娘的吗?”梅清儿一直就想问这个问题的,为什么花临叶的妃子这么少?却见梅妃好奇的看着她,她正欲解释却听得梅妃道,
“你那时候还小,自是不记得了!”
“是啊!那个时候臣国后刚去世,长公主一直沉浸在失去臣国后的阴影中,所以不知道。”
容妃的眼神缥缈,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六年前,
“自臣国后去世后,国上痛不欲生,可国家离不开国上!于是国上便天天呆在国勤殿,疯狂的批阅着工文,一刻也不让他停下来,更不进后宫半步。当时有个妃子抱怨了几句恰好被国上听到了。国上心痛之余觉得人多却没有几个知心的倒不如没有。一怒之下,便把没有宠幸的遣回了家,宠幸了没有孩子的也想办法打发了出去。”
“可是娘亲不是?”
“梅姐姐其实也有为国上生过孩子的,只是后来夭折了!”
“娘亲!”梅清儿心疼不已,眼前的这两个女人都深爱着花临叶,
“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梅妃拍拍她的手,有了女儿可真是好啊!
梅清儿又问了许多关于花临叶以前的事情,听完梅妃和容妃的述说,她发觉其实花临叶真的很痴情,只是他太有责任心,江山是他永远也放不下的。
站在梅林边缘,梅清儿居高临下的看着威严的宫庭,是那样的富丽堂皇!她却没有一丝卓越感。
回头再看一眼梅林,梅清儿心里说道:花月影,我把身体还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