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我愿金箭永不拔出

他看到了她，就在他暗暗祷告之后，看到了失魂落魄在雨中无力挣扎的她。她抬起脸，直直地面对着倾盆而下的雨水，让自己看上起像是和雨水融为了一体，像一株干枯濒死的禾苗，久待这场肆意的大雨。

在李皓军莫名的心痛不能自制时，沈薇惊呼着跑下车：“向晴，向晴你疯了么？！”雨水让她无法张开眼睛，她只看到许向晴怔怔地停在了那里。

我看到了他，在大雨中走来。

李皓军慢慢地靠近她，他们像两个失去联系许久的，彼此都认为不会再出现的灵魂重新相遇。

“我以为我要走回去了。”许向晴无力地笑着。

我承认我的开场白很没有创意，但是，好像不再那样痛苦了……

“向晴！”沈薇惊呼。许向晴倒下的时候，分明看到这满帧写满震惊和慌乱脸，分明看到了那张浸满雨水的，和她一样疼痛的眼，李皓军抱住她。

“你会开车吗？”李皓军漆黑的眼睛里满溢的已经分不清是什么。

“哦，我，我会。”沈薇慌忙跑到驾驶座外，等到李皓军抱着许向晴上车之后，驱车发动。

“去最近的医院！”一向声音没有起伏的李皓军这时声音大到让沈薇吃了一惊，她木木地应了一声，很久才回过神来：“他这算是紧张向晴吗？”

“拜托，拜托，别这样，醒过来，醒过来……”李皓军像是中写了一样无比惊慌地不停摇动着许向晴，嘴里不停地重复着。

拜托，这是演狗血偶像剧么？只是淋雨而已，用不着这么紧张吧？沈薇对这样突入而来的“深情”有点不太适应。

我永远不会忘记，在那个阳光明媚的午后，爸爸挽着我的手，递给我那个散发着奶香的，已经有些融化的冰激凌。就在我们开心的笑语间，我看到了她，温暖地笑着向我招手。在她看到痴痴望着她的爸爸时，迟缓地笑了。我就这样所在爸爸背后不肯出来。我想忘记我说过的那些话，因为就在她失望地转身之后，重重地倒在了我的面前，我也永远不会忘记，她眼角渗出的泪水。

我不会再让你只活在我遥远的距离里，我已经失去过一次，不想再有第二次。

“医生！医生！”李皓军不由分说冲进门诊大楼，夜晚的医院已经没有白天里的熙攘，只见三个湿透的人出现在门诊大楼。

“这里是医院，不许大声喧哗不知道吗？”值班的护士走到大厅，不满地训斥道。

“不好意思啊，”沈薇忙不迭地道歉，李皓军他确实有些过分紧张了，“是这样，我的朋友刚刚淋了雨晕过去了，我们……”

“值班大夫巡房去了，先挂号吧！”护士没好气地撇下一句。

“别废话，赶紧去找医生！”如果不是抱着许向晴，李皓军都要上去和人家小姑娘拼命，身为连忙拦住他。护士也被他狂躁的样子吓了一跳，吓得后退了好几步。

“大晚上吼什么吼，不知道病人都休息了吗？”从值班室里走出一个年龄稍大的护士，上下打量他们一番，正撞上李皓军要杀人的表情。

“护士长，”小护士有些羞恼地瞪了他们一眼，“就是这位先生，来了就要挂急诊大呼小叫地，”后面的话声音更低，像是喃喃自语，“只是淋了一点雨而已……”看护士长瞪着自己，也不敢再开口了。

“小胡，先安排到诊疗室，然后去通知刘大夫一下。”护士长的态度倒是不错，“对了，冲两杯板蓝根来。”说完又径直走到李皓军面前，大概查看起许向晴的病状，“你们这些年轻人就是脾气不饶人，谁少说一句不就没有这么多事了嘛！”

李皓军还是冷着脸谁也不看：“我只要大夫！”

“医院又不是你家开的。”小护士忍不住地生抱怨起来。

“快去吧小胡。”护士长回过头催促着小护士，一面把他们引进诊疗室。

“谢谢您。”沈薇不好意地笑着，那位和善的护士长回以一笑。

苏洁接到电话赶来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了，许向晴已经吃药睡下了，李皓军守在床边一步不离，沈薇则在走廊里的休息椅上坐着。

“怎么样？”苏洁压低声音，但是难掩焦急。

看到尾随而来的安晨阳，沈薇只是轻声回了一句：“没什么事，医生说有些胃火，淋雨又受了凉，喝了些预防感冒的药，说是看看有没有发热症状。”

“吓死我了，”苏洁松一口气，“她怎么还大晚上跑出去淋雨了？”

沈薇无奈地指指屋里：“只能说他俩是绝配，一样让人摸不着头脑。”屋里，李皓军背对着他们。

“他俩？”苏洁好像明白什么一样悄悄朝着两个人指指。

沈薇肯定地点点头，凑到苏洁耳边：“你没看他刚才有多紧张，就好像向晴在弥留之际似的。”

李皓军安静地注视着她，日光灯的颜色洒在她脸上让她看起来脸色更加苍白，她这样安静地睡着，没有任何的惊扰。

从来我，不喜欢在被任何一种感情牵绊，可偏偏就是你，让我的决心一点点地瓦解。原本我还想过逃离这一切，远离你就可以远离那些会随之而来的痛苦。可我究竟在怕什么？因为我原本就是活在痛苦里的人啊。我是怕，怕已经习惯痛苦的我再没有了体会快乐的能力，所以我恐惧，或许你可以表现得决绝一点，也让我可以决心离开。可是我突然明白了，靠近你也许会有我无法预料的痛苦，但是远离你，也只会是让你重新挖开我的伤口，更加痛苦。

“你们回去吧。”李皓军只是对门外冷冷的一句，便关上了门，苏洁和沈薇面面相觑。

“还是我们两个照顾要好一些吧。”沈薇突然底虚了起来。

苏洁推开门轻轻地走进来，直到李皓军微微侧了一下头，李皓军感觉到她们的存在了。

“还是我们照顾向晴方便一点，”见李皓军并没有理睬，掩饰一般看一下下手腕上的表，“也已经快十一点了，你也早些回去吧。”

“你们走吧，”李皓军侧过头算是回应，“我会照顾好她的。”

“我们……”沈薇刚要往下接，苏洁摆摆手拦住了她。

“有需要的话叫我们吧。”苏洁不再提出异议，因为她似乎已经从李皓军的背影中看到了他坚决的态度，知道再多说也是无益。在他们已经放弃准备要轻声关门的时候，诧异地看到久坐的李皓军把手轻轻盖在了许向晴的肩头。真正让他们欣慰的，莫过于这一幕。

回学校的路上，沈薇兴高采烈地边回想刚才的场景，边陶醉道：“向晴也算是因祸得福了啊，一场小病，就试探出他的真心来了！”

“不管怎么说，他对向晴的态度都是明确了，我们也就可以放心了。”苏洁也笑得由衷的开心。

“我看这下她啊，做梦也可以笑醒了！”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坏笑起来。

安晨阳欣赏完她们兴高采烈的样子后，当即一盆冷水：“装模做样而已，没什么值得开心的。”他通过后视镜果然看到沈薇狠狠地剜了他一眼，“倒是应该提醒一下许向晴别被他的外表骗了。”一抹不怀好意的笑浮上他的嘴角。

“别瞎说！”苏洁看他是开玩笑的语气，于是笑骂道。

“安晨阳，你别这么煞风景好不好？！”这样开心的气氛，苏洁自然也不会多想沈薇有什么敌意。

什么人家是骗子，虽说李皓军性格实在让人讨厌，但我看心眼最坏的八成是你安晨阳，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你肯定背着苏洁没干好事，别让我捉到你。安晨阳看着沈薇凶恶的眼神，回以不痛不痒的一笑。

暴雨过后，天空似乎更加阴霾了。也许不尽然吧，深夜的天空本来就是一片漆黑，只是也许心上多了一层阴霾而已。许向晴静静伫立在窗边。一场雨没有让天空更加澄澈，却让她漆黑的同人更加透亮清明。她安静如一醉雕像，无声无息，连呼吸也难以捕捉。

李皓军推门进来的时候，正见她被月光勾勒出的，姣好的轮廓，几乎让他不忍侵扰，不愿多语。美好而又孤单，她清瘦的背影好像在轻轻地颤动，和着他微微起伏的心跳。我并不想告诉你，那时的你有多么让我心动。没有太多言语，我只知道我一直追问的问题，有了答案。你让我想要不知疲倦地诉说，就像回忆一个遥远的童话。

李皓军与她并肩而立，他喜欢看她明亮的眸子，似乎里面有他求之不尽的宝藏。许向晴浅笑醉人，他们以一种安然的默契一同望向遥远的星空。这时候许向晴才真正发觉，是透亮清明的夜色，带给他同样迷人的眼睛。

我们终于可以以我想象中的方式安静沟通，像是之前的一切苦恼和疑问，都可以在一笑之间化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