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这是周五的午后，已经中午一点多了，忙完了学生会工作的许向晴才急急忙忙地要赶去吃饭，校园里因为大家都在午休而很安静。她不停地看着手表，心里郁闷着大概又要吃冷饭了。正在这时，她无意间地抬头，停在了那里。

就是他，总是像一阵不和谐的寒风，让一切都不自觉地不寒而栗，无法忽视他的存在，可是他对你的冷漠，却让你无法直视，只能停在那里，被他的冷漠掩埋。我想脱离这个枷锁，可是腿却迈不动一步，我以一种我从未有过的痴迷和无力，迎接面前的这个人。我不知道我们的生命轨迹会以何种方式交叉，但我可以确定，他将来到我的生命里。

李皓军自然不是盲人，他看到了许向晴直射而来的目光，让他心底一痛。他已经忘记了有多长时间，他活在自己没有感情的世界里，拒绝所有人热情的感化，可是这个人，让他害怕，让他想躲避。她硬生生的闯进，似乎无时无刻不在凝视自己，告诉自己她就是可以拯救自己的人。他讨厌这种感觉，害怕这种感觉，他是如此想避而不见却又不忍离去，他不明白这个女孩，是不是过客，会不会再一次指她与绝望。

四目相对，往往是含情脉脉，可我们的第一次对望，却是以他凛冽的决绝开始，日后每每谈到这里，我总是能看到他脸上一扫而过的绝望，让我心如刀绞。他缓缓地走过来，带着属于他的气息，迎面而来。许向晴的心情忽然平静下来，她默默地看着走来的他准备在微笑过后送上最自然的开场白，可是李皓军似乎没有为她多停留一秒钟，就这样走过，留给她一个细微却遥远的距离，就像一首没有开头和间奏的舞曲，在欣然奏响之际就走向尾声，惨白地停在那里。他走过之后转瞬的停留，也没能被发现。

也许以后你会明白，我的冷漠不是性格使然，其实我比任何一个人都要脆弱易感，我不靠近谁，不是因为厌恶，而是因为恐惧。

经过这次“邂逅”，许向晴感觉像是什么哽在胸口，让她有短暂的窒息感，她是如此得想走近他，了解他，可他致人于千里之外，不容靠近。倍感失落的许向晴独自走在校园里，她抬起头，看着已经发芽的枝杈，眼神让人心疼，她这样脆弱美丽，让人不忍拒绝。她踏上路边的花池沿，漫不经心地走着一字步，校园里虽然不是空无一人，但也是冷冷清清，大家都窝回了寝室或者去泡图书馆了，有人出去玩儿，有的同学趁着这一个不长不短的时间回家。心里这样想着，她似乎没有刚才那么失落了，再看看腕上的手表，想着自己也该回去收拾一下了，于是转身准备朝着寝室方向回去。

……一阵轻柔的音符……许向晴停下脚步，确定自己是否听错了。在确认确实有音乐声后，她开始寻找阴阜传来的声音，渐渐地她发现是琴房传出的钢琴声。琴声婉转悠扬，还有淡淡的忧伤，可是怪了，蒋老师最近在休假，会是谁呢？好奇心驱使下的许向晴决定去音乐教室看看。

这栋艺术教学楼曾是老校长最中意的建筑，文校长就职后也最大程度地保持了它的原貌，所以它看上去像是一个富有古旧气息的欧式建筑，散发着旧日的气息，置身其中，高大的圆顶和华丽的吊灯，加上华丽的木窗，会让你有时空错乱的感觉。这样完美的意境配以优美的钢琴声，加上蒋老师姣好的面容和贵族的气质，让无数学生都对通识音乐课心驰神往。许向晴越走近琴房，心就跳得越厉害，就要接近真相时的兴奋和无数种可能性同时涌入脑海，是一种让人难言的感情，她的手甚至有些颤抖。忽然，她的脑海里出现一个人，她感觉自己似乎要喊出来了。

就在这时，一首新的曲子幽幽响起，让失神的许向晴内心突然柔软起来：

我心折了看着你远远的嫣然而来，连心跳都不敢出声一两个悸动的强音之后，只能是心甘情愿的低伏，低伏你，只是春日里与我擦肩邂逅的美丽女子却让我心脏的起伏变做了生命里难忘的风景我开始明白了，有些情绪的律动必然由生理的形式来表达而心脏那样奇异的律动却连医学也无法解释我温柔的注视着你，我的目光爱悦着你这么一个短短的春日的片段，我学会了用心去爱一个人去爱一种美丽

琴声这样哀伤，似乎在诉说着什么故事，轻轻地拨动着许向晴的心弦，她对琴声的主人，似乎已经明了，一种特殊的心灵感应，让她如此确定。她轻轻地推开门，看到了阳光下他的剪影，这架诚实的钢琴流淌出真实的音符，她就这样静静地注视着他，在琴声中默默沉醉，丝毫没有意识到李皓军已经感觉到她的存在，似乎她也不在意。琴声没有断，李皓军的手指在琴键上轻快地跳跃着，他们谁也不打破这份平静，仿佛这一刻他真的是一名演奏者，她真的是一名陶醉的听众。慢慢地琴声落下，最后一个音符流出之后，许向晴突然回神，她承认她要很没有想象力地落荒而逃，只是她忽然听到身后平静的声音。

“你喜欢音乐么？”李皓军的发问打乱了她原本就慌乱的心跳。“我……”许向晴一时忘记了语言。李皓军不再说话，琴声也继续响了起来，但是这时，许向晴也不再想落荒而逃，她轻轻的转过身，望着他的背影，一步一步地走进他，但是他们没有任何交流，李皓军敲打着键盘，让节奏变成一种让人舒适的速度。许向晴近乎耳语的合拍让节奏中又多了几分感性，她轻轻地坐下，双手非常默契地敲打出音符，李皓军只是停顿了一下，两人便以最快的速度琴瑟合璧。

“如果海会说话，如果风爱上砂，如果有些想念遗忘在漫长的长假，我会聆听浪花，让风吹过头发，任记忆里的爱情，在时间潮汐里喧哗，非得等春天远了夏天才近了，我是在回首时终于懂得……”李皓军看着她轻唱低吟，心里突然升起眼泪，长久以来，他习惯了自己为自己演奏，自己为自己缅怀，也许这一次，她已经轻轻柔柔地飘进自己心里。他依旧不语，格外珍惜地让自己的情绪流转，感受她唇语之间的深情。

“当阳光再次，回到那飘着雨的国境之南，我会试着把那一年的故事，再接下去说完，当阳光再次，离开那太晴朗的国境之南，你会不会把你曾带走的爱，在告别前用微笑全归还……”这样的一束光线，瞬间让我回到了过去，回到了那个阳光满溢的午后，从那之后，至亲对于我，只是一个模糊而又美好的背影。如果时光可以倒流，我会狠狠地，深深地记住我们在一起的每一刻，而不是用这样冰冷的琴键来想念你，因为对于我，妈妈已经是一个太陌生的称呼。可就是这样，一个这样的女孩儿出现在我面前，让我想起你，让我不能自拔，让我执拗地活在过去，再也无力抗争。

其实妈，我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