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大风之阵
第九章 大风之阵

九月三日,看过这天的四场战斗之后,丝尔琳芬焦急不已,因为参与战斗的各班代表都实力超群,其中第一场出战的第十九班表现尤佳,比赛中西尔蒂涅施展的广域魔炮技惊四座。

晚上,丝尔琳芬将米西尔叫到女生宿舍外的树林里,准备对他进行最后的指导。

这一夜,月亮像一把冰冷的铁镰刀,在天幕上窣窣地收割着云朵,零零落落的星辰犹如稻叶上悬挂着的露水,忽闪着幽灵般的微光,仿佛恋人的泪眼。晚风从月亮锋利的尖角拂过,像丝绸一样,被割成了细细的条状。

米西尔瞄准两百米处的大橡树上挂着的靶子施放了冰箭,但冰箭却擦落了三米外的榆树的老皮,然后像落在水里的石片一样,缓缓地消融在了深深的黑暗里。米西尔不敢回头看丝尔琳芬的表情,他听见背后传来一阵阵以脚跺地的声音。米西尔感到手有些发抖了。

几轮失败之后,米西尔对丝尔琳芬说:“我资质愚笨,作为第四十三班代表出战,一定会拖你们的后腿的,大小姐,不如另外选人代替我吧。同学中有很多人远比我更擅长投射魔法箭。”

丝尔琳芬狠狠地皱着细长的眉毛,右脚跺地的频率更高了,这使米西尔很后悔自己莽撞的提问。

但是丝尔琳芬在片刻的沉默之后,终究用细微到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回答了米西尔:“因为……她称赞了你的魔法能力。”

九月四日,第四十三班终于被选为第二场比赛的参加者。米西尔跟在其余六人的身后走进了竞技场。

第五十五班的虎背熊腰的学生代表们也进入了竞技场的沙地,他们是被称为“重装魔兵”的七个人。他们全副武装,沉重的脚步震得地面尘土飞扬。

第五十五班的教师是法师摩恩奈尔,这个人在亚萨尔战场上失去了双腿,在家赋闲两年之后,由于元老涅尔瓦的推荐,他来到学院教书,以为帝国训练出更多的军团法师为己任。他一直因未能帮助帝国战胜亚萨尔国而耿耿于怀。对于帝国的军事制度,摩恩奈尔有独到的见解。他认为法师因魔法而获得了强大的攻击力,却也丧失了普通士兵的防御力和持续行军的能力。

摩恩奈尔撰文痛斥法师军团战场上的贵妇人作风,他认为既然这些人也是帝国兵团的成员,就应当和普通士兵一样修习体术和阵型。他甚至认为亚萨尔战争的诸多败战只是由于指挥官为了照顾法师们缓慢的步伐而故意放慢行军速度,贻误了军机所导致的。

为了克服战斗法师的种种缺陷,摩恩奈尔殚思竭虑,设计出了“重装魔兵”这一兵种。他让学生们穿上重甲,拿上大剑,以剑作近战,而以魔法进行远程攻击。

但是他的主张常被其他教师嘲笑,因为近身战更易于遭到攻击,而以钢铁铸造的铠甲和大剑的热传导性过强,以魔法能量制造的冰箭和火焰球能够较长时间附着在铁制装备上,使受到攻击的重装魔兵因急剧降临的寒冷或炙热而丧失战斗力。

况且,魔法技能的训练需要大量的时间与精力,法师们根本无法在身体还尚年轻时既完成魔法课程,又进行军事训练。教师们说,保持传统的法师军团作战阵型才是最优选择,摩恩奈尔的近战法师的想法是怪异而可笑的。

尽管遭到讪笑,摩恩奈尔坚持不怠,仍旧钻研着使近战法师成为可能的方法。他的开拓精神深得学院长的赏识,这使他尽管被法师们称为“野蛮人”,甚至被怀疑为根本就不懂任何魔法,也能在学院占有一席之地。

米西尔在日记中写道:“第五十五班的古怪衣饰令我震惊了半晌。他们在身上披了一层厚厚的铁甲,在腿上绑了一片生锈的铁护胫,皮质头盔上涂画着古代巴别尔灵兽图腾,鬓角处还插了一支鹰的尾羽,他们看起来像是一群刚从阿比尔沙漠走出来的落魄的西徐亚雇佣兵。”

“他们左手提着一只圆盾,盾面镶着白色的安塞尔石,这种石头又被称作秘石,是已发现的对魔法的绝缘性最强的材料之一,它的原产地是亚萨尔国的安塞尔郡,因其稀少而昂贵。他们腰间挂着剑,剑鞘梆梆地敲在铁护腿上,听起来就像一群旅行商人在按节拍敲着他们的马车的木栏,召呼客人们前来交易似的。”

“比赛开始时,他们从盔甲下面摸出一些黑色的石块,把它们扔在地上,那些石块逐渐融化,挥发出一阵浓烈的黑雾。黑雾在观众中间引起了一阵骚动,他们对无法看清场上的情形而感到不满,许多人大声喊着‘犯规’。但是紧接着传来的痛苦的哀嚎声立刻让所有人安静了下来,我觉得那是都布丰的声音,不久凯琪卓尔的惨叫声也传来了,‘啊’的一声,听得人头皮发麻。四十三班就这样陷入了险地,而烟雾伸出它的一千只手,蒙着人们眼睛,也撩拨着人们的不安的心。”

“我看到了丝尔琳芬的身影,就说:‘大小姐,我们赶快投降吧,如今的局势对我们不利,如果遭到对方的攻击,也许会受伤。’”

“丝尔琳芬的声音依旧傲然,但是却有些慌乱。她说:‘除非死,否则我决不投降。西尔蒂涅也在观众席上呢,我不愿在她面前作这样的事情,令我从此在她面前无地自容。况且......''她犹豫了一下,接着说:‘总之,我是不会做那种丢脸的事情的。''”

“我走过去拉住她的手,想要制止她的逞强。但丝尔琳芬转过头来,我看见了她满脸的泪痕。我意识到这场比赛对丝尔琳芬意义重大,而我则由于曾经多次受到她多管闲事的援助,也不得不分担她的重负。”

“法师虽然被作为士兵投入战争,然而一旦被近身,总是无法与铁器相抗衡。五十五班的代表显然有办法在眼前的黑雾里搜寻猎物,在这雾气中战斗,如同在黑夜中与豹子搏击,对我们极其不利。”

“这时,我想起了塔山德乌的笔记本上图绘的一个魔法阵。塔山德乌在旁边用朱砂标注道:‘这种从古代巴别尔墓穴的出土物上拓印下来的图案,经格瑞斯人普罗提诺试验证明,通过供给适量的魔能,便可以在空气中制造一个巨大的漩涡。不幸的是,普罗提诺由于那次试验而被领主吊死了,因为试验所产生的飓风威力强大,吹塌了附近的五百间多房子,他所居住的镇子被夷为了平地,还有几百人失踪在了风沙中。’”

“我揣摩着如若能够适当地修改魔法回路,给它增加一个魔能的分流池,也许可以减少这个魔法阵的威力,使它帮助我们走出困境。我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丝尔琳芬,她的眼睛里飘过一丝怀疑,但还是采纳了我的方案。”

“丝尔琳芬下令所有人聚在一起,围成了圆形防御阵型。我从罗兰那里要了一块中型灵魂石,俯下身去,用手指在地面画了一个魔法阵,又将灵魂石放在魔法阵的能量节点上,开始按照塔山德乌笔记所述的方式,尝试着念起了咒语。念到第三十一遍时,魔法阵终于起反应了。我感到魔法回路产生了巨大的魔力场,瞬间将我体内的魔能给抽空了,我支持不住,就瘫倒在了地上。”

“魔法阵的上空渐渐生成了一个小的空气漩涡,这漩涡渐渐扩大,将周围的黑雾卷了进去。丝尔琳芬扶起了我,又让同伴们趁风速还算小的时候钻进暴风眼,以免受到即将到来的小型风灾的伤害。”

“几分钟后,飓风达到了最高风速,透过风壁向外看去,四周都是漆黑一片,只有头顶的晴空还落下光线来。我听到了尖利的呼喊声和呜呜的风啸声,仿佛几百头野兽在深深的洞穴里啃咬骨头。”

“灵魂石的能量被耗尽后,风停了下来。暴风壁像秋晨的雾气被初升的太阳驱散一样消去后,竞技场的景象重新显现在眼前了。”

“竞技场内一个人都没有,场外的大树被连根拔起,斜靠在看台边缘,树叶和灰土散落在各处,竞技场中央的石柱都躺在因沙土被吹走而现出下层的石板的地面上,而刻着各班班徽的黑曜石柱竟倒在台阶下方,被摔成了数截。”

“我意识到自己加在魔法阵上的分流池没有起到预想的作用。”

《亡灵法术史》说:“学者们通过整理大量历史文献得知,为历代魔法先驱所探知的魔法阵中,有五十多种魔法阵能够产生远超普通魔法阵的巨大力量,它们被统称为‘元图腾’。元图腾的结构十分复杂,绘制时的任何细微差异都会导致它们无法运作,加上它们严格的发动条件,使得大多数元图腾自发现之后便再没有被使用过。”

“米西尔在法提攸祭典上绘制‘大风阵’的事情令学院高层震动了,因为这意味着米西尔或许已经掌握了这个高难度魔法回路的要点。作为学院理事会成员的元老第卡拉尔就是从这时起开始注意米西尔的,他后来成为米西尔的挚友,在米西尔的那些惊人的苦难和事业中支援了他。”

打赏投票 书评
自动订阅下一章
A-
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