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法提攸祭典
第五章 法提攸祭典

这一年的八月九日,米西尔在学校的林荫路上采摘路旁的野榛子时,遭到了路过的贵族子弟的嘲笑。

《亡灵法师米西尔佚事》叙述道:“图提诺兹,以萨尔拉行省军政参赞马丢斯之子,看见米西尔像平民一样劳作,就和自己的同伙来到米西尔面前,故意用脚踩在米西尔的手上。”

“图提诺兹说:‘你这下贱的农奴,竟敢在我将要经过的路上做这样可耻的事。我今天要让你知道,狮子与狗不能同席!’他的同伙们跟在后面,发出阵阵窃笑,如同洞穴里呜呜的风鸣。”

“米西尔默不做声,他抽回被踩的手,在衣服上蹭了蹭,站起来想要离开,但是图提诺兹和他的同伙围住了他。”

“这时,元老尼诺的女儿丝尔琳芬经过这里,看到米西尔陷入困境,就同自己的女伴一起走过来,要帮助米西尔。”

“丝尔琳芬说:‘我听说皇帝陛下经常自比为雄狮,难道你这样的下等贵族竟自认为也有资格坐上帝位吗?’”

“图提诺兹因丝尔琳芬的话而怯懦,便赶忙在脸上用皮肉堆砌了两层笑容,意欲讨好丝尔琳芬。但丝尔琳芬厌烦地呵斥他,命令他离开。图提诺兹悻悻地走开了。米西尔感谢了丝尔琳芬。”

“丝尔琳芬对米西尔说:‘我才是应该表达感谢的那一个。我正是那晚为你所救的被当做魔鬼召唤祭品的女生。’”

八月十三日,米西尔在学生餐厅里听到了丝尔琳芬与西尔蒂涅的带有火药味的谈话。

两位贵族千金由两拨人分别簇拥着,她们站在餐厅的正中央,围成了一个圆环。丝尔琳芬双手交叉在胸前,白色的卷发像流过青石块的雪水一样在肩头荡漾开来,蕾丝的白裙衬托得她如同一棵被冰雪装饰的银杉。而对面的西尔蒂涅则高昂着头,乌黑的柔顺的长发像夜晚的凉风一样拂过那瘦削的双肩,手上厚重的书本被抱在胸前,一身黑色的连衣裙在穿堂风的吹弄下像深潭的水面一样皱起了纹理。

米西尔在日记中写道:“两位女士在大庭广众之下互相冷嘲热讽,这样的情景真令人惊讶。她们抛掉了作为千金小姐的矜持,只为了在口舌之争中占据上风。”

“她们先是指出对方服饰上的不足,继而评论起对手的爱好、学习甚至家世来,最后,双方决定要在法提攸祭典上一决高下。”

弗阿提泰因公爵在他的《大陆各国风俗记》中叙述说:“圣德芙尼臧大学的法提攸祭典十分有名。它起源于古代的法提攸之战,据说,在这场战役中,大导师迪莱恩率领众法师在法提攸沼地用魔法击退了精灵族大军,挽救了提林同盟诸国。”

“提林同盟会议为表彰他们的功绩,在法提攸战场上为他们树立了纪念碑。得益于海洋贸易而逐渐强盛起来的拉提尼斯最终击败各同盟国,建立了统一的拉提尼斯帝国后,杰出的魔法师圣德芙尼臧来到了纪念碑所在的地方,兴建了帝国第一个魔法学院。”

“此后,通过历代学院长的不断扩建,圣德芙尼臧大学终于演变为今日的规模,而圣德芙尼臧为纪念那场伟大的战役而举办的法提攸祭典也被继承下来,逐渐成为学院最重要的节日。在法提攸祭典上,六十四个班的魔法学徒们从每个班中各选出七人作为该班代表来参加比赛,优胜的班级将获得奖励。”

《亡灵法师米西尔佚事》记载说:“帝国历六百四十八年的法提攸祭典中,竞争最激烈的是第十九班和第四十三班,这两个班分别以女巫西尔蒂涅和冰葬师丝尔琳芬为首。”

“西尔蒂涅与丝尔琳芬是帝国两大家族,即拉萨慕斯家族和莫迪尼家族的千金。两大家族自古以来就在元老院中极有权势,并且作为世仇争斗了数百年。在学院里,许多学生依据各自的家族在元老院里所处的政治阵营而选择跟随两人中的一个。”

“西尔蒂涅的魔法天赋是全学院公认的,她令第十九班在地下赌局中获得了更高的赔率,但丝尔琳芬的能力也不容小视,她的冰矛术射程远、准确度高且破坏力极强,是极少数能与西尔蒂涅作魔法对战的学生。第四十三班的铁卡来诺、都布丰、凯琪卓尔、兰斯洛特和罗兰与丝尔琳芬一样,是学院的二级魔法学徒,被视作实力派魔法师,而第十九班的西斯迪兰、撒菲、塔拉、茵提斯以及卡乌斯在学院里被称作‘五人魔骑士’,他们都出身法师世家,对魔法的操控得心应手。”

“本来从整体实力来看,双方势均力敌,然而在魔鬼召唤事件中被当做祭品而丧生的学生中,有一个是被第四十三班选为代表的琳丝蕾,这使得第四十三班被极大地削弱了。”

八月二十日,米西尔拿着自己新酿的榛子酒来到学院外的巨汉酒馆,换得了三十枚铜板。酒馆的客人比先前多了。来这家酒馆喝酒的大都是附近的平民,他们大声笑着,拼命地在酒馆里弄出些噪声,或者干脆在酒桌上打起架来。他们粗俗而卑贱,一杯烈酒在他们的肠胃里能变成化解一切苦恼的良药。酒馆老板把米西尔的酒兑些井水,卖给这些人喝。他们很喜欢这种新饮料。

这一天,圣德芙尼臧大学学院长迪欧哥莫也在巨汉酒馆喝酒,他穿着深褐色的兜袍,独自坐在门口的座位上。迪欧哥莫邀请米西尔一同喝酒,并且称赞了米西尔的酿酒手艺。

八月二十三日,第四十三班召开会议,要推举新人来代替琳丝蕾出战。学生们对于选谁接替琳丝蕾争论不休,因为琳丝蕾作为三级魔法师中的佼佼者,再没有谁能填补她的空缺。

最后,当夜晚在地平线上探出了头,而人们因争吵导致的劳累而安静下来时,丝尔琳芬说:“那么,既然大家无法推选出第七个代表人选,我心中倒是有一个人可担此任。”她说出了米西尔的名字。于是,米西尔就在同学的怀疑声中成为了第七人。这时,对于很多第四十三班的学生来说,甚至不知道自己的班里有米西尔这样一个人存在。

八月二十五日至八月二十九日,当米西尔去贺卡老板的书店时,总是被那紧闭着的有些朽坏的木头门所阻挡。米西尔心中莫名地生出了一丝不安。

八月二十八日,米西尔在他的日记中写道:“丝尔琳芬这些天不断地敦促我作魔法练习,以便在法提攸祭典上不致于拖后腿。然而我无法像其他被选为代表的同学一样用魔法箭精确地击中目标。”

“丝尔琳芬似乎对我很失望,她无法理解我那天晚上是如何将三个魔鬼召唤者钉在地板上的。我对她解释说,那晚战场十分狭小,而我又占据了有利地形,对方则完全暴露在我的攻击范围之内,因此才能勉强取得那样的战绩,但是眼前的靶子处在两百米开外的地方,打不中也很正常。”

“我的辩解让丝尔琳芬更加生气了,她撅着嘴,用乜斜着的眼睛看我,双手交叉在胸前,右脚不停地跺着地。”

八月三十日,米西尔写道:“明天就是法提攸祭典了。这些天我被同学们指示着作了各种训练,但是进展不大。然而丝尔琳芬坚持不另选人来代替我,我和其他同学都对此大惑不解。”

“黄昏,与同学罗兰的交谈使我对法提攸祭典的理解加深了。法提攸祭典起源于古代战争,在那场战争中,法师第一次作为战力被投入了战斗,并凭恃其远超普通弓箭的射程和强大的破坏力而起到了扭转战局的作用。此后,帝国越来越重视法师军团。”

“帝国历三百二十五年,执政官硕拉温进行军政改革后,帝国军团的形制便一直固定下来,数百年间鲜有变化,法提攸祭典也逐渐演变为帝国遴选法师军团高级军官的手段。法提攸祭典的胜利者将获得被皇帝接见的机会,日后的仕途也会更加顺畅。”

“但在多母那塔平原会战中,帝国三十三个步兵方阵完全无法在亚萨尔重装骑兵的冲击下站稳脚跟,而三个法师军团也在亚萨尔弓兵的经过改良的反曲弓的射击下优势不再。在我看来,亚萨尔战争的失败表明,旧军团形制的时代已经结束了。”

“然而帝国高层似乎并没有看到这点,也许是不愿意承认。贵族因其良好的教育与大量的空闲而在魔法的学习和研究上得天独厚,这使军团法师大多由贵族子弟充任,对法师军团的重视,间接保证了贵族在军队中的地位。因此,针对法师军团进行的任何改革都是艰难的。”

米西尔接着写道:“由于带有极强的军事目的,历届的法提攸祭典都非常野蛮而血腥。在克南狄乌斯皇帝颁令设立‘不允许杀死对方,否则取消资格’这一规则之前,比赛的胜负由一方承认失败或者一方成员全部死亡来判定,那时,参加祭典的学生往往死伤惨重,以至于位于旧校舍西侧的大竞技场的沙地曾被血染红过。”

“罗兰告诉我,帝国历四百六十三年的法提攸祭典上,当优胜者用硬木枝挑出最后一个对手的肠子后,他自己竟也因失血过多而死去了。”

“新规则被制定后,胜负由镶在选手们外衣上的感应石所受到的魔法冲击来量定,受到越多魔法攻击的人,经由魔法回路传导至感应石的能量就越多,超过一定量魔能冲击时,感应石会由黑色变为蓝色,此时该感应石的佩戴者会被强制退场,在规定时间内全队受到的魔法冲击越强,其获胜的可能性就越低。新规则使得死亡大大减少了,但是受伤却是在所难免。”

“听完这些,我心里忐忑不安,后悔没有更坚决地要求退出祭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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