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之后,他带着他的新婚妻子阿悦出现在她的面前。
“阿悦,这是我世交家的妹子,姓花名黛媚,比你大上一岁,你以后可称之为花姐姐。”
他说这话的时候,声音还是那么的好听,深情满溢孤双眸却已经不是为了她,只是看着那女子。
原来,他已经将那一段过往全然忘却了!
她的心就生生的揪疼了起来。
这才明白自已原来从来都没有真正地放下过他!
后悔与妒嫉吞噬着她的心,本来不顾一切地责问他“为何薄情?”
话到唇边,阿悦早已张开双臂亲亲热热地拢了过来:“我不叫花姐姐,我要叫你黛姐姐,因为呀,阿悦好喜欢好喜欢这个‘黛’字呢!姐姐你好漂亮,阿悦也好喜欢好喜欢黛姐姐呢。琰哥哥,我们若是生了女儿,名字里也一定要有个‘黛’字好不好?这样呀,我们两家的情份就更重了!”
说着,还眼巴巴地看着她:“黛姐姐,你说好不好?姐姐,你愿不愿意把我当成你的妹子?”
眼前这个娇憨的女子太是单纯,怎忍心用那一段已成笑话的过往去伤害她?
看着阿悦微微隆起的小腹,她笑着拉住了阿悦的手:“好!”
偷眼看去,只见他的眼中飞快地闪过了一抹释然,象是放下了心头的担忧一般。
琰哥哥,你是在担忧她?还是担忧我?
还是在担忧我会为难她?
倒底,你还是不懂我!
却原来,是我错付了!
还是,我们真的不够相爱?
她在失望之余,便把方起的情根埋在那落英缤纷时,开始学习做一名合格的“花夜雨”,在他人的悲欢离合中演绎着自已的人生。
一恍二十多年过去了,昔日种种已成过往云烟,除了听闻他的女儿们返居梅园,知道了他与阿悦的恶耗的那一日的失魂落魄,她的心从来没有起过一丝涟漪。
指尖轻拨七弦,用一颗最淡然的心将少年时两人共谱的“落英曲”缓缓抚就:“暮春小园听夜雨,相对默然两情悦。莫道香逝落英时,黄土拢中眠芳魂。待来朝,来朝枝头傲霜雪……”
“这才是真正的‘落英曲’啊!我以为只有爹爹会,原来花姑姑你更懂得!”
林黛薇早已听得痴了,眼前这位一生未嫁的才貌双全的花姑姑可谓是爹爹的真正知音之人!
心中已然明白了一些事情,却不敢相问,上一代人的感情之事,岂是身为小辈的她可以过问的?
况且爹娘都已经不在了,怎忍心去破坏了那份“唯一”?
花夜雨拂衣起身,对着林黛薇浅浅一笑,说道:“薇儿,如今之愁苦,只不过是眼前之忧。你是花样年华,自是前程似锦,何必自怨自艾?听姑姑一劝,放宽心,且展眉,梅花傲雪待来春。皑然那个孩子我见过,他是可以让你依靠终身的好儿郎。至于南宫家的那些臭规矩嘛,其实也没什么可怕的。你是个进退有度的女孩儿,将来只要你们夫妻和睦,心中有什么不要藏着瞒着,商量着做就好了。眼下,最重要便是你要静下心来,好好地在这雅趣之处抚抚琴,看看书。我向来与南宫谨有些看法不同,但他有句话却是对的,女孩子家家的不必太过于只不于逞强,要知晓以柔克刚这个道理,莫要因为一些无端的猜忌而误了终身。”
她的这番话说的似无意,却听得林黛芙红了脸,弯腰抱起了林黛萱,一手牵了林黛芷:“起风了,我先送四妹、五妹回房去。花姑姑你与大姐、二姐说话子话啊,回头芙儿再来。”
“三妹真是太不懂事了,姑姑莫怪。”林黛薇无奈地看着三位妹妹走远了,转身对着花夜雨说道:“姑姑今日对我们姐妹的教诲,字字金玉。薇儿知道怎么做了!以后, 一定不会再让姑姑担心了。”
花夜雨欣慰地点了点头:“好!这样姑姑我也可以安心地离开杭城了。”
听闻花夜雨离开杭城,林黛薇与林黛蔚姐妹俩个皆是一惊,齐声问道:“姑姑要走么?要去哪?”
“莫问去何处?浪迹天涯无定数!”花夜雨淡淡地答道。
姐妹两个大急,分别拉住了花夜雨的两只手求道:“自我们来个这个陌生的所在,只有姑姑您才是最关心、最懂我们的人。您若是也离我们而去了,今后让我们找谁去说心里话?我们舍不得姑姑,姑姑不要走好不好?”
“其实姑姑也舍不得你们姐妹五个啊!”
张开又臂将两个花朵儿似的女孩儿搂定,花夜雨怜爱地看着她们:“只是,姑姑我能爱护你们一时,却不是你们的终身所靠!你们今后的路,还是要靠你们自已一步一步去走好的。”
放开了两位少女,花夜雨轻笑道:“二十年前我就想离开杭城的,只不过造化弄人,我被太多的事情绊住了,以致错过了许多时光,我困在此城已经太久了!如今,我的娘亲也已故去了,也该是我离开的时候了。”
花夜雨所向往之处,便是二十多年前林默琰说过的,而又错过的那些地方,只不过,面对这两个女孩儿不便说出口。
“薇儿,蔚儿,你们也知我花家是女史之后,著书立说是家学,这杭州虽说是风景如画,却是弹丸之地,姑姑我一叶障目,拘禁了思绪,这才想着大江南北地走走,说不定还能写些好文章出来呢。”
她的去意已决,姐妹两个自知无法挽留,便含泪相问:“姑姑什么时候走?什么时候回来?我们还能重见吗?”
“瞧你们这两个孩子,还没分别就想着重逢了?漫漫人生,岂无重聚之日?说不定姑姑还会赶回来喝薇儿与皑然的喜酒呢。”
林黛薇含羞低头,才想着再说几句,花夜雨又开了口。
“姑姑今日就要远行了。如今前来梅园,一则是来与你们姐妹告个别,二来么……”
轻叹转身,看着置于梅树下的“伏羲琴”:“这是我的旧物,借于林家已多年,如今,想要了回去,不知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