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不平静的土司府(上)
十九、不平静的土司府(上)

夜深人静之时,酥油灯长明的佛堂传出了渐轻渐重的挑琴声,时长时短,懂曲之人听去,便知此挑琴者手法不甚娴熟,心中更象是有着许多烦恼。

随着琴声划破初秋夜凉如水的同时,便是九重深院一隅传来的女子凄惨的哭骂声。

“啊……..魔鬼,你们都是魔鬼…….快滚开,不要靠近我……嘉木措,你还我的德木勒…….你还我的孩子……. 还我的孩子……嘉木措,你不得好死,我要杀了你!单增,你这个老奴才,你敢再来拉扯我,我就先取了你的狗命!”

琴声猛然加速,阵阵凌乱狂奏之后,就听“铮”的一声。

却原来是琴弦断了也!

句句骂声入耳,想不去听也难,嘉木措就算是有着再好的自制力,也听不得这样的骂声如厉刀般切割着心,发狠一推,猛地将琴推跌于地,胸口起伏不停,颤抖着的着数着佛珠,却念不出一句经文。

圆睁双目,不让不该属于男人的泪掉下来,一口闷气无处发时,只有扬天一声大吼:“佛祖啊,求你教教我,这样的日子我要怎么才能过下去?难道,这真的是我的罪孽?”

单增在门外听出了嘉木措压抑的凄苦,心是大是不忍,悄悄地走了进来,叹着气弯下身抱起了古琴重新摆在了低案之上。

“主人,别因为一时的生气而摔坏了这张好不容易才求来的琴。弦断了可以重续,若是连琴都没有了,想再要求得,可是难了!”

“你还捡这东西作什么?坏了便坏了,我这样的粗人,配抚什么琴?”

话虽这样说着,嘉木措还是静下了心来,盘腿在羊毛卡垫(藏式坐毯)上坐了下来,示意单增与自已面对而坐。

单增却是不敢,依旧垂着双手侍立在案前。

“单增,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在,你不要太拘礼了,坐下来陪我说说话好吗?在这个诺大的家中,也只有你能陪我说说心里话了。我……我心中难受啊……”

嘉木措这样的哀切请求,听得单增更是怜惜了他,遵命席地而坐:“是,主人既有吩咐,单增就放肆一回了。”

借着灯光,嘉木措看着单增脸上那几道鲜红的抓痕,歉意地说:“她又发病了么?让你受累了。”

“夫人这个样子都已经有四年多了,我早已经习惯了,说什么受不受累呢?单增的脸皮厚的很,区区几道指痕算不得什么。”

“每次她一发病,我就只会象一个懦夫一样躲了起来,让你去出面处理。这四年多来,以你一个堂堂大头人,为了我不去管理你的领地,甘心在土司府做一名大管事,这样的恩情我已经报答不起了,还是你几次三番地受她的辱骂、撕打,叫我有什么颜面去面对你的族人?”

“我家的祖上只是一名土司府的娃子,受几代前的土司老爷大恩脱了奴藉,还赐予了土地,我家才有了今日的荣耀!誓死效忠历代的土司主子是我们家的祖训。夫人,她也是我的女主人,莫说是受她这么些不痛不庠的打骂,就算是要了我的命,为了主人你,单增眉都不会皱一下。”

这样的话,听在嘉木措的耳中更是难安:“单增,真的是苦了你了!你,这是在替我受过!”

单增耸肩无奈地说:“苦的是主人你,隔三差五地受这样的折磨,也不知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忠心耿耿又没有一句怨言,不为自已抱屈,而只想着主人的的单增使得嘉木措大是感动。也为此增加了对段绿娴的恼怒。

忿然拍案,嘉木措发狠道:“我念在死去大哥的面子上,已经忍了她快五年了!她如果再敢这样装疯撒泼下去,我就让她的阿爸大理土司带回家去!”

“主人请轻声,这样的话说不得,如果让有心人听了去,不知还要惹出多少的是非呢?”单增忙摇手阻止了嘉木措继续往下说。

“单增,你在怕什么?是因为她的阿爸吗?难道我一个世袭的万户,还会怕大理土司一名百户不成?何况,我问心无愧,她阿爸能拿我怎么样?”

说到这,嘉木措突然盯着单增问:“莫非你也信了外头的传言,认为我大哥是我害死的?我阿爸是我气死的?她的孩子之死是我下的毒手?”

“主人你怎么说这样的话?是想让我老单增以死明志才会相信我对你的一片忠心吗?”单增吓得忙伏地磕头,心说,主子啊主子,你人长大了,怎么猜忌之心也大了呢?你不相信我,这对我来说才是真正的污辱啊!

“主人你是怎么样的人,我老单增最是明白不过了。德木勒主子的死是个意外,老土司是因为夫人……不,是因为上了年岁寿终正寝的。至于小主人嘛,不足月的婴儿早逝的百姓早中也是多见的,怎么可以怪到主人你的头上呢?夫人打小就喜欢德木勒主子,又失去了她与德木勒主子的孩子,一时糊涂也是有的。等夫人病好了,就会念着主人你的好了,到了那个时候,夫妻和睦,要多少个孩子不能有?如果主人你现在就将夫人送回大理,不理解的人更是会众口铄金,坐实了流言。这样一来,枉费了老土司临终时再三叮嘱主子你在乱世之时一定要团结各地大小土司,与各处豪强交好的一片良苦用心了啊!单增对主子你忠心一片,所做的一切,就算有错,也都是为了主子你好,请主子明鉴!”

“单增,你快起来,是我一时失了理智,错怪了你。”

嘉木措大悔自已被怒火迷了心窍,忙起身到了伏地磕头的单增跟前,扶起了他,懊悔地说:“就错这世人人不理解我,你也绝对不会怀疑我的!从小到大,陪着我时间最长的是你,只有你对我是最好的,我怎么可以这样说你呢?”

“主子你心中有苦,对单增发发火也没什么要紧的。”单增苦笑着小声劝道:“你是个好性子的人,何必要计较这些小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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