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阿悦笑了,笑着笑着,却又流泪了。
“薇儿,你看娘又痴傻了,居然对你说了这么些莫明其妙的话!人若是动了情,岂能由得了自已的心?就象你们的爹爹一样,他若是对我的情份少一点,就不会用身子护住了我,以他的一身武功修为,独自逃生也不是什么难事。可见,你爹也是个痴傻的!痴傻的爹娘生下的女儿们又岂能免得了做痴傻之事?罢了,罢了,娘也管不了你们了,一切看你们各自的告化罢了!能真真切切地爱过一场,便算是粉骨碎身,也总比无情无爱地白活一生的好。”
阿悦猛然地扑到了林黛薇的身上,紧紧地抱着大女儿,贪恋地盯着她的脸看,象似要把对五个女儿所有的慈爱都倾注在林黛薇一人的身上。
过了许久许久,阿悦整了整林黛薇的衣衫,站起了身,一步步地走向林默琰还没有合上盖的棺柩之畔立定。
手抚着棺壁,阿悦柔情款款地说:“琰哥,你曾说过如果哪一天你先我一步而去了,你让我一定一定要记着我们还有五个女儿,绝对不可以做傻事,还说我的性子急爽有点儿象男孩子,一定可以坚强的。琰哥,你错了,阿悦本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山野女子,是你教会了我如何做一个妻子,做一个母亲,我因琰哥你的欢乐而欢乐,因琰哥你的坚强而坚强着!没有琰哥你,阿悦是没有一点儿力量独自活在人世上保护我们的女儿们的!没有琰哥你,阿悦活着还有什么意思?琰哥你不可以不要我,也不可以勉强我不来追随你!”
说到这,阿悦的脸上蓦然布满了惊恐,“琰哥,你虽说一直瞒着我,可阿悦也不傻,他就要来了对不对?琰哥你当年设计逼他立下了重誓,二十多年过去了,算起来也到了他誓满出关之时了。他一定会来找我们的!不,他已经来了!这场雪灾来得太突然,为什么连琰哥你也算不出?一定是他做下的!他曾经说过要我们死无葬身之地!是我背叛了他,琰哥你有什么错?都是阿悦连累了夫君!所以,我更不能让琰哥你一个人孤孤单单地于九泉之下!如果我们都不在了,也许他会念及一点点旧日的情份,放过我们的女儿们。为了我们的女儿们,阿悦也不可以再苟且偷生了。”
细诉完种种欲轻生的缘由,阿悦顿感心头轻松了许多,脸上居然浮现了笑容。
“琰哥,阿悦从来没去过那边,也不知那边是不是似人间般充满了欢歌笑语??那么,就让阿悦来让你跳最后一支舞可好?”
乍然棺柩,漫扭腰肢,阿悦舞姿翩翩,“琰哥,这可是阿悦生平第一次不是身着乌衣,我如今穿的可是与琰哥你一样的呢。琰哥,你看,我美是不美?”
恍惚之间,象似响起了若有所失的箫声,阿悦闻之,旋转的更是欢欣。
“琰哥,是你么?是你在为阿悦吹箫么?琰哥,你等等我,等阿悦跳完这支舞就来陪琰哥你一路同行。”
舞罢收身,阿悦又重回到了林默琰的棺柩边靠近,伏身向内,手臂探入,纤纤身躯也不知从何处得来的力量,竟然把林默琰从棺内拖扶了出来。
云宫处于雪山之上,虽说已经过去了数日,但林默琰还是不曾起了变化,因冻僵而成黑紫之色的脸也被装扮得干干净净的,重复了活着时的如玉俊朗,不细看,倒象是处于熟睡一般。
已经故去之人的身子毕竟是沉重的,阿悦喘着气努力地一点一点的将林默琰移到自已的身后背定,紧难的驼背着向门外挪去。
“琰哥,阿悦知道你一直喜欢自由,向往着白云深处。为了我,也为了我们的女儿们,你把自已禁锢在这个方寸之地。现在,阿悦就带你到你平日里最喜欢的山谷去好不好?以后,只有我们两个人,只有阿悦陪着你。”
经过林黛薇的身边之时,阿悦狠着心不去看一眼躺在地上林黛薇。
直到出了房门,阿悦才背对着林黛薇低低地说:“薇儿,请你原谅我这个自私的,只管念着你爹爹的母亲!这样的心情这样的痛,将来你也许会懂得的。薇儿,不要来找我们,让我和你爹爹静静地呆在我们想要呆的地方好吗?还有,不要再继续为我们办理后事了,马上去江南,不可以在这儿多留几日,这也是你们爹爹的意思,那日雪崩之时,你爹爹也是这样对娘说的。不要问为什么?你只管听娘的话去做就是了!这是娘对你最后的要求了!切记,切记。”
就这样,林黛薇眼睁睁地看着父母的两袭白衣合二为一,一点一点地消失在双眸之中。绝望地张大着嘴,任由着泪水从眼眶中划落,顺着唇角流进口中,舌尖尝到的都是涩涩的苦味。
蓦然间一道黑影从墙角扑出,悲吠着紧紧尾随着而去。
原来却是猛儿!
雪地之上,只留下一道深深的足印与步步为梅……
……
不过是短短几日,父亲遇难身亡了,母亲带着心爱之人的遗体跳下了深不见底的白云谷殉了情,连猛儿也追随着主人去了。
“猛儿,我尚不如你,你可以永远地陪在我的爹爹与娘亲的身边,不再有痛苦悲伤。而我呢,为了我的妹妹们,还必须勇敢地活下去,坚强地独自面对未知的人生。没有了爹娘的照拂,我真的不知道今后的路要怎么走?”
林黛薇身着孝衣站在云宫门前,最后看了一眼生于此,长于此的家,默默在想着:娘,薇儿虽说不明白您为什么急着催我们去江南,也不等唐叔叔得讯前来护送前行,但薇儿会听您的话!遵您的吩咐,我已经将云宫交给了岗次老爹和不肯离去的藏家侍卫大叔、大哥们了,只带了几名汉人的侍卫前去江南。此一去山高路遥,岁月茫茫,归期无定。每年的清明寒食,女儿们只能在江南的故居遥祭爹娘的在天之灵了。爹娘、娘亲,薇儿知道你们一定已经羽化成仙了,薇儿不敢来惊动双亲的清静,你们的骨骸就照你们的意思长眠在谷底。请爹娘放心,薇儿就算是到头来自已会福薄,也绝不会让妹妹们受一点儿委曲。
带着妹妹们朝着白云谷的方向磕了个头,林黛薇毅然地说:“下山,去江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