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出嫁
第二章 出嫁

夜,黑的寂静,地球与太阳各自轮转着,这是一轮回不曾更改。

红日跳出山头,浑红的光照炙着黄岩,都市似半醉,从朦胧中醒来。公车,轿车极速的驶过。东街鸡犬相闻,店管陆续的敞开,迎着这盛夏的热忱。

月笙似从深渊里爬出来的厉鬼,乌黑的眼圈,暴凸且血红的眸子,颓废的神态与一身邋遢的衣着,着实让人不愿待见。

"嘭...嘭..."

"跛子,开门做生意了"手指与木门磕碰传出阵阵的清响。

"鬼叫啥啊!,大清早的"跛子半梦半醒的回应着。不一会儿,门板由外向内敞开,半眯的眼睛霍然暴睁,如牛瞳一般,只因为那熟悉到憎恶的气味扑鼻而來,脑袋弥满了黑线。

月笙不与他理会,并自个儿操控着,比自家还随意。跛子哭丧着脸呵斥道:"我这酒馆是专程为你营业的么?"

月笙漫不经心的扭过半边脸浅笑,不觉还有几分俊俏。而后故作把碟子往桌一磕。

"啪"清脆的响声回荡着整间屋子,而后吃饱喝足后躺下了。

"娘的,人不要脸鬼都害怕”跛子嘀咕着,手里不停地摆弄着杯具,月笙听见这话,哈哈大笑个不停,且深情款款的。这份表情弄得跛子欲哭无泪。半响,酒客们也陆续的登门,他们都习惯了早晨喝上一杯再去劳作,跛子的为人干脆豪爽,人们都冲着他这脾性,而來此照顾生意。

不一会,几张八仙桌就围满了。有的自顾的品着,有的嚼着干牛肉,有的没话找话的扯起闲谈,好不热闹。

“你听说了么?咱东街第一美人儿,明天就出阁了”一头红发的年轻小伙子向同伴询问道,一只脚踏在木凳上,乍眼看去就知晓是个火爆脾性,酒馆里的人都呼他“红毛”。土生土长的黄岩人。

“怎么...她嫁人有你什么事啊!”旁桌的胖子接过话头。亮堂的光头,方头大耳,看起来似乎有几分佛性。大家都呼他“小胖子”。家里还有一尊老胖子,东街有名的“墩子”。

“去...哪边凉快哪边呆着去”红毛不温不火的回应道,脸上却显得有几分丧气。

“就你这样儿!”胖子没完没了的戏弄他道,臃肿的脸挤满了笑意,虽不像嘲讽,但却笑的意味深长,畜生无害。其他人也忍不住浅笑。

“你还来劲了,是吧?”红毛怒喝道。旁边的人的笑容也戛然而止,当作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听见,悠然的吃着酒。可胖子听见这话头,表情僵硬了,而后眼睛眨都不眨的盯着红毛

。就这样对视着。跛子见状,连忙一瘸一拐的走上前来劝说道:"喝酒罢,都喝个尽兴,小胖哥你喝醉了罢.”

“我没醉,问他有否醉?”

胖子依然盯着红毛,似乎要把他看成透明的。红毛也意识到自己过激了,打是打不过的,可是就这样算了,自个儿又要不上台。于是抓起酒瓶往嘴里猛灌,硬生生的把那怒火逼肚子里了。

躺在角落里的月笙被这怪异的气氛搅扰,从醉意中觉醒,挤满血丝的眼白,两道浓密的剑眉,慑人的眼光,扫遍了怎个屋子,而后询问道:“谁要嫁人了”

半响,无人回应,大伙都诧异的看着他,就如看见天外飞仙般的震惊。跛子由里屋端着酒菜招呼着,而后不厌其烦的道:“石玲姐要出阁了,要去看看么?”说者无心听着有意,旁边的人似乎喉咙里咔着死苍蝇般,吞吐不得,月笙听得这话,像失了魂一般踉跄跑出酒馆。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胖子就属那种大嘴巴,一下道出大伙的心声。跛子看着月笙远去的背影无奈的摇了摇头。

红毛感叹道:"他是什么东西么?差我都一大截..."此时感觉终于找回了失去已久的面子。可是转眼看到大伙的表情,他失望。

胖子正经道:“人家以前可是我们黄岩的天才,五六岁唐诗三百首就能一字不差的默写,体魄也是百年难得一见.”

月笙径直跑回家,嘴里喘着粗气,老树下的木逸霍然起身,以为是生人,看见月笙也就罢了,老妪依旧端坐在靠木墙的木凳上,眼光黯淡,神情木讷,嘴里念念碎碎的。

月笙冲进里屋,翻箱倒柜的搜寻着什么,家里本就稀缺的家具被三下五除二都翻遍了,无果。急切的走到老妪跟前询问道:“妈,我回来的时候还有三万块,钱都去哪儿了?”

那呆滞的目光投向他,好似把他当作空气,继续碎念着。月笙怒急抓起老妪的双肩用力的摇晃着。

“嗡...”木逸看见此景,裂开大嘴,发出嘶吼,身子微立,预备随时扑上去。

“死狗,你想作甚?”月笙扭过半边脸望着凶神恶煞的大黄狗。

“汪...汪...”木逸怒急,身子阵阵的抖擞。月笙垂下双臂,而后似疲软无力般一屁股坐地上,他不紧不慢的掏出衣兜里的香烟点着,用尽力气的吸着。木逸气罢,缓缓趴下身子,眼珠一转不转的盯着月笙。

东街的一处大门排列着一对大气的石狮子,狮脖上挂着大红花。大门内是一宽敞的两层四合院,成一“回”字。石浩沉着脸,端坐在偏堂的椅子上,半响,开口道:‘你真想气死为父么?”

石玲立在正中,背对着石浩,不停的抽泣,娇喝道:"我只想见他最后一面."

“哼”,你敢踏出这道门,就不是我石浩的种.”说罢一甩袖子便大步跨出偏堂。石玲气愤的撒腿一屁股落到椅子上,那绯红的脸蛋以渐苍白。

半夜,石玲身着一套红色的劲装,快步走出了后院的门,朝着老紫薇树进发。路程不足一里,不一会就到了。

“月笙哥,你在家么?”石玲柔声问道,声音似雀儿般的鸣叫。木逸立起身子,晃着狗头似乎在许诺,请她进来,而后又爬回树下。

“玲儿,是你来了么?”

突然,一道苍脆的回应响彻整个院子,石玲寻着声源来到老妪身前,蹲下身子,握着老妪的手:“伯母,你怎还没睡么?”

“听说玲儿要出阁了,那姑爷俊么?”老妪身子有些颤抖,声音也哆嗦了。

“嗯”石玲微弱的回应,泪珠已然滑下脸颊。

“月笙哥还没有回来么?”

老妪忿恨的说道:“他就知道喝酒罢,你别理会他了,让他自生自灭罢”

石玲叮咛道:“伯母,我这算是最后一回来探望你了,我这儿有些私房钱,您拿着,让他做点小买卖罢”于是从提包里拿出两打钞票,硬塞到老妪的手里。

老妪紧紧的攂住石玲的手不舍得放开,眼泪簌簌的滑落。"这钱,我们不能要,我们欠你的太多了”

“狗是最近人性的,你们今儿个,把我也感动了”一道粗狂的男声回荡在院子了,木逸晃着头,青瞳已弥满了雾霭。可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把这一老一小吓得一颤。寻着声源,可没有看见任何人在附近。

“伯母,我得走了,要不,我爹发现了”石玲用力的抽回手转身快步离去。老妪郁郁不安的,走进里屋。

此时,已是三更,所有的店馆都紧闭着门,唯独跛子这里却亮敞着。

“你别喝了,人家都要走了,你为何还这般怯弱?跛子激愤的说道。月笙醉生梦死般抬起头,冲他笑了笑,然后拖着疲软的躯体走出了酒馆。

月笙跌跌撞撞的晃到在家的院子,一路不消停的打着酒嗝。刚一踏进院门,一只硕大的身躯力压而来,死死的压在月笙的身子上。而后发出撕心裂肺的嚎叫。“你这混球,那么好的姑娘,都不珍惜,你真是十足的混蛋”

“你说得对,我是混蛋,我有什么资格去媲美她了!哈哈..哈哈”月笙无奈的自言道。

“你不想清醒是吧,我今儿咬得你清醒”

一人一狗缠绕着,咬合着,在地上翻来覆去的滚动。月笙身高六尺二,与牛犊般的木逸,实力可谓平分秋色,打的惨目忍睹,一只饭碗大的爪子划过月笙的胳膊,一片脂白,而后心血便淌了出来。

“啊,死狗,去死吧”月笙被打出了真火,一脚踹到木逸的腹部,"嘭”牛犊般的身躯砸在了树腰上,紫薇老树都一颤,但却不落一片叶子,“嘭”而后又滑落在地上。

木逸缓缓的从地上爬起,一人一狗各立一处。冷冷的双眸相互交织着。半响,木逸用爪子在地上拍了拍,而后郁闷的转身离去。月笙此刻都不曾从醉意中清醒,一脸茫然而后倒地睡去。不一会就打起酣来,离去的木逸回到院子,咧着大嘴,含这月笙的胳膊,往里屋挪。

夏季日长夜短,月亮还来不及离去,太阳就已经跨出地面。石狮大门张灯结彩的,炮仗杂乱无序的鸣响搅醒了沉静的东街。院内响起了唢呐声,而四合院内人们庸庸碌碌的忙着。厢道的柱柢上整齐的排列着大红灯笼,虹彩游龙般穿游在各个屋檐下。

晌午,石浩便挺着身板在大门前迎着往来的贵客,红润的面堂,一双虎目炯炯有神。在黄岩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东街的一片天。乡里邻里无不对他尊敬有加。起初外来的开发商,欲买下东街,是他顶着压力,组织民众坚决反对,才得以保留这古朴沉重的土壤。

“恭喜,恭喜,石兄明珠出阁,此乃大喜”此人文质彬彬,高挑而瘦骨嶙峋。可一双凤目散发着无尽寒光。

“哎呀,这不是聂总么!劳你大驾,有失远迎,还望海涵”石浩客套的拱了拱手,招呼着道。

此人皮笑肉不笑的回应:“石兄客气了,小小礼物,还望笑纳”向旁边招了招手,一个西装革履的手下便捧着一只巴掌般大古朴的精致的木盒。而后徐徐走进了大门。

“五叔,您年岁以高,这种小打小闹的场面就别劳神了”石浩一边说一边快步迎了上去。搀着银发,身躯佝偻的老人,缓缓的往大门走去,老人一步一步的往前挪,苍白的脸,薄且皱的嘴唇向内凹,或许是牙齿掉光了的缘故。他含糊不清的说着:“小浩子,我来看看这乖孙儿,趁现在还有气力,不准哪天归天了,就见不着了”

“您说啥话啊,您会福如东海,万寿无疆的。”石浩应和道。一侧石浩的妻子搀扶老人缓缓的进了院子。

大约客人都来的差不多了,石浩叮嘱石虎接待后续的客人,这是石玲的胞弟,龙凤姊弟。月笙来到此处踌躇不前,石虎看得他那摸样,心中似燃烧着一把五味烈火。石虎目不转睛的凝视着他,半响,不耐烦的问道:“你是来给我姐道贺的么?”

月笙仰起头望向石虎,布满血丝的眼眸,失魂落魄般的神情。让人憎恶到了极点。大约他又想起了什么,而后缓缓的离去了。

石玲端坐在镜颦前,乌黑的眼珠已弥满了雾水,由于上妆的缘故,此刻,那俊俏的脸蛋上已划出两道灰黑的条纹。搁在膝上的玉手紧紧的拽着礼服。忽而,一个丰雍的中年美妇推开闺门,脸上竭尽的表达着喜悦。

“玲儿,妈妈真替你感到高兴”话到此处已然成了个泪人。她何尝不知晓女儿的心思了。可是月笙现在的那般模样怎能配得过自己的女儿了。

“姐,月笙..."还没见到人影,就听到石虎的声音,他一踏进姊姊的闺门,便把余下还没有说出来的话,连同口水一并咽往腹中。中年美妇眼光忽而一闪并质问道:“月笙,他怎么了?不是教你在大门迎客么?怎跑到这里来了,如此不知事。”

石虎僵硬着面容,又跑了回去。石玲眼中蕴泪,希翼望着自己的母亲,中年美妇怎能不疼爱自己的女儿了,于是许诺了,但要与石玲一道去,方才安心。

“吱...”后院的门缓缓打开,月笙似乎在此多时了,背对着门,竭尽的抹杀了脸上的任何表情,而后转过身来淡淡说道:“玲儿,这是我用树皮刻的虎符,戴上罢”。石玲此刻早已泪干,嗓子哑涩了,努力挤出一抹笑容。悲伤与微笑的肌肉激烈的相互排斥着。

“笑不出来...就别笑了,很难看的”月笙说完这话并转身而去。

玲母此刻的心情最困扰,她也是女人,怎能不明白女儿与月笙的殇。

此刻大厅内挤满了人群,但却十分的安静,石浩象征性的演说了道谢词。并请着客人吃席。

第二日,一条长龙般的婚车队便由石浩家浩浩荡荡的出发。东街的原住民站公路两侧,目送着东街的第一美人。中年美妇与石浩站在大门前眼眶蕴泪,望着远去的车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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