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陵一场雪,彻底让这座城,乃至这个国都沉寂下来,棺材一样安静。
那天趁着酒醉调戏钟红莲和霍雯兰,结果受伤,自讨没趣。之后一天霍雯兰和钟红莲都没理他。
比金大会告一段落,刘茂和告发有功的百姓忙着数钱,贪官们忙着准备过年。只有王绯君从张罗比金大会到现在,就一直没有露面,更没有任何消息。
元见进干脆先养伤,晚几天在上路也不迟。可是元见进意想不到的是,两个不速之客的到来。
元见进伤了肋骨,但行动自如,只是呼吸时隐隐作痛,索性将所有的事都分派出去,一时间自己的手下忙的见不到人影。正在一个人呆在院子里看雪,突然有人来敲门。
谁呢,如果是自己的手下或是身边的人应该不会敲门的,而且敲门的声音也不对,与兴国台用来区分敌我的敲法也有区别,显然不是自己人。
元见进走到门前,问道:“是谁啊?”
一个女人的声音说:“是王妃娘娘身边的侍女。侯爷开门吧。”
是王绯君身边的侍女?这个时候来找自己莫非是有什么原因呢?虽然不知道是因为什么,这个时候自己身在外国,而且身上有伤,就算对方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子也不能掉以轻心。
“我不认识什么王妃,姑娘回去吧。”
“洞庭侯贵人多忘事,忘了那天侯爷你见王妃时,我就在王妃身边侍候?”
那天?那天元见进去见王绯君,起初她身边确实有一个侍女。真是她派来联络自己的?按说宫女也好,宫中的女官也好,都是不能随便出入的,而且也察觉不到半点妖气,应该是真的。
想到这里,元见进就打开了院门,果然是那天的侍女,说不上是绝色,但是在自己见过的女子中,也算是出众的了,清秀可人的一个女孩子。
如此元见进就多看了一眼,虽然是南方的冬天,也很冷,可她身上穿的不薄不厚,既保暖又显出几分身段。呸,这个时候寻思这些做什么?
“姑娘进来说话。”
女子一进来,元见进立刻探头出去,看附近连个人影也没有就关紧院门。
不知道是因为刚刚从外面进来的缘故,还是别的原因,这个姑娘跟着元见进进屋之后,脸色立刻红润起来,元见进还以为她脸红了呢。元见进和她进了正厅,坐了下来,“姑娘不必紧张,不知姑娘如何称呼啊?”
她很镇定说:“我姓武,我叫武珮儿。是王妃身边的侍女。”
“哦。”元见进问:“这次出宫一定是奉王妃的吩咐,来和在下传话的吧。不知道是什么事啊?”
这姑娘先是脸上一红,马上开门见山,“我想嫁给侯爷。”
元见进愣了一下,“啊?姑娘,你不是在开玩笑的吧。你是宫里的宫女,宫女出宫办事就是来和男人谈婚论嫁的?”
武珮儿脸色红通通的,摇摇头说:“我不是出宫办事,而是王妃允许出宫的。我从小没爹没娘,是王妃抚养我长大。王妃所有的事我都知道,我也知道侯爷是兴国台的人。这次出来,我就是为了和侯爷见面,我愿意嫁给侯爷。”
“呵呵。”元见进傻笑两声,不知道该说什么。这是试探?还是真的?亦或是自己干脆在做梦,怎么会遇上这种事。“不瞒姑娘,我已经有意中人了,还不止一个,你就是嫁过来也只能做小!”
武珮儿脸上半红半白,但又镇静的摇摇头,“武珮儿不怕做小。如果可以我随时都能嫁过来,如果你不肯我就天天来,直到你答应为止。而且王妃那边自然也会帮我的。”
元见进沉住气,思考了一下,这是阴谋,一定是王绯君想将自己身边的亲信安排在自己的身边,就是为了督促自己办事。真是心思深沉啊。居然和段焘用一样的手段,“嫁”一个奸细在你身边。
但是一想也不会,她王绯君就是因为这样才困在宫里,哀怨自怜不惜与外人联手实施报复,她会用同样的办法再去害另一个女人?
抛开这些不说,眼下自己也不好断然拒绝,如果是计,就会打草惊蛇,人家在暗你在明,被动;如果是真的,女孩子脸皮薄,被拒绝后万一寻短见这账可就算不清了。
思来想去既不能答应,又不能拒绝,只好自己给自己找个台阶下,“承蒙错爱,在下还是不能这么唐突的答应下来。等我回长安,和家父商量再说。”
武珮儿眨眨眼睛,说:“你想敷衍我?”
元见进不由得吸一口气,还不好脱身,棘手了。“武珮儿,这事实在是太突然了,那天我们就见了一面,连话都没说上一句。”
元见进煞有介事的说:“就算是一见钟情,也未免太戏剧了,在下实在是不能答应你啊。让我那两个知道了,可就出大事了。”
武珮儿却娇羞的说:“人家虽然没和你说上话,又只是个小小的宫女,可这些年经常出宫帮王妃办事,也见过不少男人,真的没有几个男子能与侯爷相比。”
武珮儿抬眼偷偷瞧了元见进一眼,脸颊上闪现了几分红晕,“总之一句话,武珮儿生是侯爷的人,死是侯爷的鬼!”
元见进颓然的叹息着,借酒醉调戏一下都被打断根肋骨,这要是被她们两个知道了……
“嘻嘻。我回来了!”钟红莲一脚踢开了门,后面跟着同样办事回来的高士宝和霍雯兰等人。
元见进只觉得肋骨隐隐作痛,“这叫什么事啊。”
心虚之下元见进急忙将武珮儿藏在了衣服箱子里,然后自己坐在了箱子上。
霍雯兰一进门就察觉到了异样,“你坐在箱子上做什么?”
元见进紧张的说:“没什么,随便坐坐。”霍雯兰狐疑的看着元见进,钟红莲端着水杯,“你这是什么表情,好僵硬啊。是不是出事了?”
高士宝左右看看,“不像有人打斗过,莫非是下毒?”
元见进心说你们不咒我就不舒服吗?“其实我也没什么事,就是想一些无关紧要的事。你们有什么事就先忙你们的吧。”
他们三个人互相看看,异口同声:“一定有问题!”
钟红莲放下水杯:“平时做什么都是从容的,为什么这次思考却像吃了苍蝇一样。你藏什么了?”
霍雯兰也说:“这还不算,脸上也是僵硬的,难道在刻意回避什么吗?心虚。”他们三个又互相看了一眼,“米子央!”
元见进心突突的跳,一听是米子央,就知道他们在往哪里想了,不等元见进反应,钟红莲和霍雯兰就围了过来。
高士宝说:“殿下保重。”
她们两个根本就不听元见进解释,一把将他拉开,打开箱子一看,钟红莲立刻就发怒了,“好你个元见进啊,你居然玩出花样了。她是谁?”
武珮儿惊讶的看着元见进,“你不是叫元殿的吗?”
见这情况高士宝悄无声息的退下了。
钟红莲气的脸通红,“居然还用假名字,你怎么和你大哥一样不是个东西啊!”
霍雯兰说:“你解释一下吧。”而钟红莲红着脸却叫嚷着要给元见进以颜色。元见进只好和盘托出。
钟红莲听过之后还是不肯罢休,缩在椅子里抱着胳膊撅着嘴,“有我们两个还不够,招惹了一个又一个!老色鬼!”
霍雯兰却很泰然,“既然是这样,那你打算怎么办呢?”
元见进看看这三个女的,也是想不出来该怎么办,反而是钟红莲说:“心里没鬼他就不会心虚!老色鬼。”元见进本想辩解,却发现钟红莲说的有道理也只好把话咽下去了。
武珮儿说:“天也不早了,我要回去向王妃复命了。”钟红莲虽然不同意,但是元见进说现在我们寄人篱下,扣押了武珮儿只会招惹是非。
钟红莲连连骂元见进是老色鬼,却也无可奈何,放武珮儿走了。当天晚上,元见进没有饭吃。
第二天,一屋子人正在吃早饭,武珮儿又来了,钟红莲想要发作,霍雯兰制止了她,元见进满脸的尴尬,高士宝低头吃饭,李峋和小鲤鱼不知所以,只有米子央饶有滋味的看戏。
霍雯兰在门口打发了武珮儿之后,在元见进耳边说了几句,继续吃饭,而元见进脸上却半红半白。
早饭后,让所有外人出去,只留下他们三个说这件事。钟红莲拍着手叫好,“就应该用这样的办法整治他这个老色鬼!”
霍雯兰的办法是,让武珮儿做和亲公主,嫁给元见方。这样既可以摆脱元见方和周兴芳的纠缠,也可以把这个武珮儿放到皇宫里,看管起来。
元见进只能一笑了之,这确实是一个办法,既可以解决一个悬而未决的问题,也可以让这两个醋坛子安分下来。虽然会对不起武珮儿,可这也算是一个好办法。只是,自己有些忍不下心做这件事。
倒不是因为元见进见一个爱一个,对武珮儿怜香惜玉,而是元见进觉得这种办法实在是不入流,而且人家武珮儿一片真心,自己却要将其作为筹码卖掉,满足自己的利益,就更是无耻了。
可是作为皇族出身,这种事可以说是寻常事了,而且自己出来不是游山玩水的,这两个小妮子也俨然成为自己身边重要的人,团队内讧对于自己这支队伍来说可是致命的。
而且武珮儿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虽然相信她对自己是真心的,不会说出去,但是出于安全考虑,把她送到长安去也是一个好办法。
思来想去虽然无耻,可这也是唯一两边不得罪的一个办法。
元见进说:“这个……我会认真考虑的。你们两个可以先出去了。忙了这么久,也该休息两天了。”
钟红莲刚要说什么,霍雯兰制止了她,钟红莲似乎明白了什么,和霍雯兰一道出门,留下元见进一个人在房间里了。
元见进沉吟片刻,最后还是决定这么办了。
第二天,天上大雪,元见进又吩咐了一些任务,同时江风酒家也正式开张了,而元见进却留在北街的院子里,他之前已经送消息进宫,请武珮儿来见一面。
果然,武珮儿就在这天冒雪而来。元见进开门看着她一身布衣在风雪中瑟瑟发抖,自己心里也在瑟瑟发抖。
入座之后,元见进有的没得说了一句,“同样是风雪,南方和北方却是大相径庭,以后在长安,要穿的暖和一些。”
武珮儿没有听出元见进的意思,只是说:“我又不去长安,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元见进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最后还说:“虽然这样你会安全一些,不会有人因为怀疑我的身份而伤害你,逼你说出真相,可我不会以此为借口把你送去长安。你还是忘了我吧,我是注定无法给你任何承诺的。”
武珮儿一直默默的听着元见进的话,等他说完,不由得抬起头注视着房梁,过了片刻说:“你虽然说你无法给我任何承诺,但是我想知道,你有没有真心的喜欢过我?”
元见进知道这种事越是纠缠就越是理不清,一定要狠下心来,何况自己也只是以平常心对待她,还没有达到男女之情的地步,“也许没有吧,毕竟我们无论是见面还是相处,都太少了。能有什么呢?”
武珮儿颤抖了一下,“那我们……”
元见进说:“我不会回避这个问题,你怨我也好,你恨我也好,我只能说我辜负了你的一片真心。稍后我会和刘茂说这件事,让他册封你为公主,你就会嫁给我大哥,做太子妃。”
“不!”武珮儿斩钉截铁的说:“你是为了让我安全,我知道你的身份,而你是兴国台的督检阅使,你的身份是最重要的。而且有人怀疑你,也可能会查到我知道你的身份,进而伤害我,你是为了让我安全,才出此下策。”
“你是个好男人!”
元见进只觉得自己更无耻,居然要这个被自己坑害的女人为自己正名,“你不用这么说,我不是一个好男人,真正的好男人即使要拒绝你,也不会把你推进火坑。”
武珮儿却说:“不,是我自己不够好,如果不是因为太子,你也不会出此下策。我会等着你的,哪怕你根本就不喜爱我,连一个承诺也不可能给我。”
元见进无话可说,只能张着嘴,木讷的看着她。最后也只能说:“我们都成了可怜人啊。”
只说了话,连杯水也没喝,元见进又将武珮儿送出了门。元见进矗立在风雪中,一个巧荣,一个武珮儿,这条路究竟是什么结果,现在连自己也说不准了。可是已经走到了现在,回头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因为,自己已经在漩涡里,还能出来的办法只有一个,就是平息波澜,让漩涡变成平静的水面。否则,就只有永远的在涡流中飘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