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江南啊,江南
第四十章 江南啊,江南

元见进坐在床上,看着手里新鲜呈报的案卷,这才知道这个钱纷丽是怎么一回事。

钟红莲在一旁靠着窗户冷眼观瞧,“怎么,终于找到你的小情人了?从哪块石头里蹦出来的?”

“从钱亨那块石头里……”元见进抬头看看,“我这是在做正事。原来这个钱纷丽是东越王钱亨的女儿。这就难怪她对楚国皇室恨之入骨了。”

一旁正在叠夜行衣的霍雯兰问:“怎么,他们之间有仇吗?”

元见进将这两家的事娓娓道来,“这要从四十多年前开始说,当时江南一带诸侯征战正酣,东越是其中的强国,江南诸侯大多联手对付他。”

“当时的东越王钱衷为了杀鸡儆猴,在攻占了扬州后,将扬州城主,段氏家族四十余口全部车裂,五马分尸。如此暴行,震动天下。”

元见进放下了手中了案卷,“而随母亲回九江郡祭祖的段羚逃过一劫,在九江安顿下来,召集旧部,训练兵马,等待时机报仇。这就是两家恩怨的由来。”

元见进接着说:“直到十七年后,钱衷死了。其他诸侯乘势反扑,韬光养晦多年的段羚也在此时,于九江郡的浔阳起兵,一鼓作气攻占了金陵和扬州,并在太湖一战,消灭东越数万大军,成为江南最大最强的诸侯,乘势登基称帝,建立楚国。”

钟红莲插话:“这个我也听说过,据说当时太湖都被染红了。”

元见进笑了笑,低头看着案卷,“可惜,七年之后,段羚未能一雪前耻,就在征战途中病逝了。他的儿子段冕登继承皇位,继续对东越施压,还派刘举率领大军攻打荆州,可谁想这刘举在攻占了荆州之后自立为王,还拉上了赵国做后盾。”

霍雯兰问:“刘举,就是现任南汉国主刘茂的父亲?”

“正是。”元见进点头,“段冕不听大臣和将军的劝谏,执意讨伐刘举,结果在江夏一战,被流箭射中,不久身亡。还有一种说法,是被东越刺客所杀。这仇也就更深了一层。而刘举也得以保住自己的势力。因为段冕没有儿子,就由他的弟弟段卓继位。”

“再往后,段卓没有急于报仇,而是专心于国政。十年时间里整训军备,鼓励农耕,楚国国力大增。这才一举攻克苏州,灭掉了东越。”

“末代东越王钱亨,及其宗室五十余口被腰斩弃市。这不仅是报仇,更是报复,由此看来,当年段冕可能真是被刺客杀掉的。后来楚国统一东南,成为一方霸主。”

元见进站起来,将案卷丢在床上,“这就是钱纷丽如此仇恨楚国的原因,她的确是钱亨的女儿。因为她是女孩才得以幸免,被贬为官婢。两家的仇累积了这么多年,近百条人命,不是一两句话就能化解的。”

霍雯兰说:“看来你去年就来找这个女人,就是为了利用她报仇的想法,为你在江南构建情报网出力啊。这样利用一个女人,就不怕后果吗?”

元见进说:“这和巧荣的情况完全不同,对巧荣我确实里利用,而钱纷丽则不同。我利用她的同时,她何尝不是如此,利用我,向段家复仇。”

“现在是楚国的宝华七年,这七年以来,段廉也算是个好皇帝,楚国又有淮河、长江作为屏障,看来是要放在最后吞并了。”

这时,有人在外面敲门,元见进去开门,是高士宝带着钱纷丽来了。钱纷丽一看屋子里还有两个美女,就说:“怎么,这就是兴国台所以名动天下的原因?”

元见进说:“也是你父王失去江山的原因。进来吧。”钱纷丽不悦的看了看元见进。

进来之后,钱纷丽就站在一边,抱着胳膊,“殿下还是没想起来?如果是那样就算了。”

霍雯兰淡淡的说:“当然知道了,你是钱亨的女儿。该说的去年就应该说过了,你愿不愿意加入?”

钱纷丽很不以为意的说:“是吗?看你也是一个冷美人,相信也不会是什么本事也没有的。我当然愿意加入,条件和去年一样,我要报仇。”

霍雯兰扭头看着元见进,元见进想这两个人,一个外冷内热,一个嘴不饶人,真是应该做个姐妹。不过那样就不用过日子了。元见进说:“当然可以,你就留在乐坊,专门负责从乐坊搜集情报。受指挥使马炬的节制。”

钱纷丽完全不在意这些,“只要能报仇就行了。”

元见进说:“你要记住,指挥使马炬是你的上司,你要听从他的调遣,不能为了报仇而把自己人丢下不管,更不要惹不必要的麻烦。”

钱纷丽厌烦的说:“那又怎么样,我是来报仇的,不是来给你当狗腿子的。你要我听那个人的话也可以,用得着说这么多吗?”

霍雯兰冷冷的说:“这么一个脾气,不适合做间谍这种事,如果固执继续做间谍的话,一定没有善终。”而钱纷丽反唇相讥:“我除了自己的命之外什么也没有,不得善终又能怎么样?”

看着她们两个吵嘴架,钟红莲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在一旁看着,都不知道她们为什么吵,元见进也不知道。

虽然霍雯兰和钱纷丽不是很友好,但是好歹又加入了一个人,当天晚上,马炬来报到了。

元见进将吴氏商会,云海庄,和金陵那家绸缎庄都交给马炬,还将手下贿赂的乐坊人员名单,和联络钱纷丽的方式都交给他,没有别的事,自己可以随时离开江南了。

为了表示心意,也是为了收敛钱纷丽这野马一样的脾气,元见进和马炬做东,请钱纷丽在一家小茶馆吃饭。这里既不抓人眼球,也可以聊表心意。

钱纷丽开始还想推辞,可元见进和马炬都是一张笑脸也不好推辞,只好偷偷出来赴约。

元见进知道,钱纷丽不过是乐坊里的一个丫头,不能随随便便出来,谎称要纳她做小妾,给了乐坊里那些人不少好处,让他们放钱纷丽出来。

吃过饭之后,元见进和马炬送钱纷丽回乐坊。在悠长的巷子里,钱纷丽问:“你真的失忆了?”

元见进说:“我有必要对你撒谎吗?”钱纷丽接着问:“那两个女的,是你什么人?”

元见进说:“一个是我没过门的未婚妻,另一个,就算是我的红颜知己吧。”

钱纷丽冷哼:“知己?我看是你的姘头吧。你们男人我见得多了。我只想问问,你到底还记不记得去年你对我说的话,仅此而已。”

元见进看这个钱纷丽虽然嘴不饶人,心思倒很缜密的,一定是自己当初答应了她什么,不然也不会有此一问。“我还真是不记得了。”

钱纷丽说:“你曾经答应过我,不仅要帮我报仇,还要让你父皇为我赐婚,让我风风光光的招一个入赘的女婿,你该不会是忘了吧。”

元见进说:“这倒不难,只是眼下还不行,不然你的间谍身份暴露了,得不偿失。你自己也无法在江南立足了啊。”

钱纷丽看了看元见进,似乎看不出什么可疑的,“好,我再信你一次。你要是再忘了,我立刻反水,让你兴国台在江南举步维艰。”

“一定一定。”这个女人动不动报复报仇的,还真是个刺猬,无处下嘴了。

马炬说:“那以后可就要安安分分的为兴国台做事了。”

钱纷丽说:“知道了。前面就是乐坊了,你们还是回去吧。”

元见进却突然说:“听说他们在乐坊里,经常对你毒打。你放心,他们都收了钱,以后会对你手下留情的。”

马炬不可思议的问:“还有这种事?”

钱纷丽低着头冷笑一声,“这有什么,我一个孤女,无依无靠,沦为这乐坊的打杂丫头,没沦落风尘已经很不错了。不仅粗活累活是我,还要忍受打骂。”

说着挽起袖子,仅仅小臂上就有六七道口子,暗红的血痂,“如果不是你们给了钱,我这几天也不会有机会出来。光是杂活就够我干上一天一夜的,还能和你们见面?我要让他们付出代价,十倍,一百倍,千倍万倍的还回来。”

说到这里钱纷丽哽咽了,马炬说了几句宽慰的话,钱纷丽才扭头回去了。留下马炬和元见进在巷子里。

“倒也可怜。”马炬说。

元见进则说:“虽然可怜,也只能眼看着。无论她能不能报仇成功,都将是一个悲剧。江南看似安静,处处青山绿水,却也有自己的暗流,一旦掀起风浪,一样惊世骇俗啊。”

晚上,元见进正和马炬查看吴氏商会和云海庄的账目,周兴芳虚弱的在门外轻轻敲门。元见进和马炬立刻将所有的东西都藏了起来,然后马炬站在一边,元见进去开门。

元见进开门,看周兴芳一脸憔悴,小脸发白,弯着腰,“太子舍人,如何这般憔悴?病了?”

周兴芳说:“饿,饿啊。在下本来就没有多少盘缠,殿下最近几天也不知道在做些什么,总是见不到人影。我只好节衣缩食,已经饿了一天了,听到殿下房中有动静才来看看,殿下再不回来,我就要饿死了。”

元见进不由得想到一个恶毒的想法,刚刚钟红莲要了很多热水,要在房间里和霍雯兰一起洗澡,这会儿应该还没有洗完。

元见进笑着说:“我也爱莫能助啊,我的钱都放在郡主那里了。虽然还没有成婚,可母后赐婚,她已经是名正言顺的女主人了,所以我的钱大半都在她那里,你要钱也好,要吃的也好,只能去找她要了。”

周兴芳咂咂嘴,只好告辞,去敲钟红莲的门。

元见进连忙关上门,捂着嘴笑的前仰后合,马炬也早已经忍不住了,“殿下真是恶毒啊。居然让一个饿鬼去偷看自己未婚妻洗澡。郡主也就算了,还有一个蛇教女子,会出人命的。”

元见进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两人安静下来,先是听到一声尖叫,接着就是陡然间一声巨响,然后有摔砸打哭的声音,周兴芳惨叫连连,足足闹了一顿饭的时间。小二来收拾残局的同时居然叫上了大夫。

第二天,元见进吩咐马炬去和殷至杰商量,向赵国走私上等丝绸刺绣的事。然后又去探望周兴芳。只见周兴芳鼻青脸肿,头大如猪,手脚都缠着纱布,哼哼唧唧的在病榻上呻吟,“殿下……”

元见进,钟红莲,霍雯兰等人都在客房里,元见进上前探望,“哎呀,你怎么就能直接闯进去呢?就不能敲敲门?”

周兴芳哭了,“在下……在下不是故意的。”

霍雯兰还好些,钟红莲脸红的像盖了一块大盖头,又跺脚又挥拳。

“不是故意的,一句不是故意的就完了?我和姐姐吃了这么大的亏你居然说不是故意的!我们可都是元见进的人,听清楚,我们是元见进的女人,你说一句不是故意的就算了?告诉你,打你都是轻的!”

周兴芳热泪盈眶,“郡主饶命……”

霍雯兰淡淡的说:“郡主可以要你的命,我就不能吗?双蛇擒拿手还没领教够是吗?”

哗的一声,裤子,被子,褥子全都湿了,众人捏着鼻子后退一步。周兴芳鼻涕眼泪一大把,“殿下,给臣做主……”

元见进煞有介事的说:“不知者无罪,你也受到了惩罚。这样好了,你先养伤。这太子妃的事,暂且搁下,医药,住宿,伙食,我都包了,你看如何?”

周兴芳:“殿下仁义啊……”

元见进捏着鼻子,“你先休息,我们还有些事,注意身体啊。”说完,一帮人鱼贯而出。

钟红莲还是不肯罢休,脸红扑扑的,不敢和元见进对视。而霍雯兰却很有深意的笑着,元见进知道,她一定是知道了自己昨晚的计划,可为什么笑就没有胆子敢去猜了。

反正这周兴芳是不能,估计也不敢再追上来了。可以清静一下,准备去下一站荆州了。

几天之后,五百多箱上等丝绸和刺绣已经装船完毕,除此之外,还有三十多箱珠宝,光是南海珍珠和各类宝石就有上百颗。都是其他商户的,他们也想巴结一下赵昶,如果这笔生意就此而成,以后和赵国皇室的生意就好做了。

这么多东西,应该可以满足一下赵昶了。

在码头,元见进看着这些东西渐行渐远,早已经通过密令班将这个消息通知邺城的宋楷,想必已经派了人在淮河接收这批货了。因为郭锐也传来消息,赵昶派宋迈南下了,而且不是为了和谈。

此次的江南之行可以说是不虚此行了。现在可以继续行程,去南汉国都江陵,把走私的事安排妥当,削弱楚国的事也就有眉目了。

因此元见进立刻准备启程了,可是就在回客栈的路上,元见进清楚的感觉到了一股妖气在附近,转了几条街巷之后,那股妖气依然跟着自己,看来这是冲着自己来的。

“真会挑时候,就等着我一个人的时候来啊。”自从上次在临淄的事情之后,每天都检查玉环桃木剑是否离身,不管这是谁,不会再掉以轻心了。

走着走着,对方蹿到了房上。莫非是想偷袭,这里可是城里,如果动手难免会误伤无辜,而且还可以找到肉盾。金陵又不实行宵禁,入夜后只有狭窄小巷没有人,这可不行。元见进加紧脚步,很快就出城了。

出城之后,对方的妖气过了一会才又跟了上来,似乎不想错过这个机会。怎么办,如果对方有帮手,自己一个人还真不好对付。元见进有些后悔这么快就出城了,而此时日已西沉,来不及回去求援了。

又走了好远,已经看不清金陵的城墙了,而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元见进只觉得四周杀气腾腾,似乎有不少东西在攒动,不由得握紧桃木剑。

路边杂草丛生,在风的吹动下沙沙作响,更透出几分诡异。

就在此时,无数的飞镖从草丛里飞了出来,就像雨天的雨点一样,不计其数,全都奔着元见进而来,元见进连忙闪身,却发现不少飞镖在空中转了一个弯,又向着自己飞过来。

“又是回心镖!”元见进只好出剑,默念咒语,拔剑在手,几乎是同时,数百把剑组成墙壁,将自己围在中央,那些回心镖还在外面绕着飞,寻找下手的机会。

“又是他们,上次在静香庵一个都没收拾掉,除了几个受伤之外都好好的。真是贻害无穷。现在可怎么办才好。”

这么被动挨打也不是办法,何况还不知道对方究竟是人是妖,元见进运集真气,又幻化出数百把桃木剑,四面八方的飞出去吸引回心镖注意,自己则趁机冲出去。

就在元见进设法冲出围困的同时,草丛里出现了一个身影,这个身影早就在等他出来了。

手上的失魂咒已经准备妥当,就等元见进出来了,一见元见进放出大量的桃木剑引开回心镖,桃木剑组成的墙壁打开,他也立刻飞出去,看准元见进的后背,准备一击打中元见进的头,用失魂咒将元见进的记忆全部清除干净。

元见进刚冲出来没多远,就感觉背后不对,霎时间一回头,就看见一只手奔着自己的脑袋而来,那只手上的妖气似曾相识。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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