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吴令延有外债,那就有文章可以做了。元见进立刻派人去查访,都是哪些人和吴令延有债务关系。
然后向南汉走私,而且是和殷至杰合作,以此作为诱饵,诱使这些人放弃吴令延的债务。与他们合作。
元见进还说:“你们想想,那个吴令延都把自己家的生意交给外人了,他还能有什么出路。用不了多久连吴氏商会都改姓了,他还能还钱给你们?不如趁这个机会,和我们合作。那些借给吴令延的钱,就当是入股了,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
那些债主一想也是有道理的,但为了安全起见,一定要殷至杰在场才肯定约,不然免谈。
于是元见进又去请殷至杰,殷至杰正在愁没有人一起分担风险,一看元见进已经骗来了这么多人,也乐得出场,于是这一帮奸商和骗子就定了契约,准备与楚国的敌国做走私买卖。
而吴令延的债务就成了这些商人的“股金”,元见进也得以名正言顺的接手吴氏商会。
这是第一步,第二步紧随其后。
元见进知道吴令延还有一座太湖边的庄园,和不少佃户在那里,元见进就想讨价还价,把这座庄园捞到手。
而殷至杰在这个过程中也得了便宜,也不在乎那么一个庄园,以为是“元殿”想为兴国台捞点便宜,也就以不管不问的态度让元见进自己去找吴令延去了。
于是这天,作为当事人的吴令延才被元见进请出来,在金陵乐坊请吴令延,吴大公子喝酒、欣赏歌舞。而在此之前,元见进就吩咐手下把乐坊的上上下下的人都收买了,这是一箭双雕。
不仅可以好好的招待吴令延,还可以将他们收买作为自己的奸细。这金陵乐坊是官办的,因此时常有不少官员出入,得到的情报也最为精确。
米子央则奉命打劫。因为要将太湖庄园弄到手,难免要往来去一次太湖,米子央就和一伙兴国台的人在路上乔装成贼盗,打劫吴令延。
而元见进出来救他一次,借着这个恩情,将庄园和吴令延本人骗到手。虽然极尽猥琐,但是很管用。
因为这伙强盗的头子是个女的,一般没有女人干这个,会给人以深刻印象,由此也会记得这次遭遇的种种,自然也会对元见进更加感激。
和殷至杰这个已经疏远的远亲比起来,现任国舅明显更重要,即使这个吴令延失去了商会和庄园后已经没多大用处了,可他皇亲的身份却还是个金字招牌。
计划已经制定完毕,接下来就要付诸行动了。
江南与长安和中原的很多城市不同,即使在黑夜也不会宵禁,商店和店铺也不会都集中在一两个集市里,显得轻松热闹的多。金陵城里大大小小的店面和码头就更是人头攒动,各行各业进进出出的人就更多了。
而官营背景对乐坊来说虽然只有一些达官显贵出入,却一样红红火火的。二楼的雅间里,帷帐后面演奏这轻柔的乐曲,珠光宝气之间,元见进和吴令延推杯换盏,桌子虽然只有几道小菜,却都是格外精致的名贵菜肴。
吴令延一身绫罗绸缎,摇着一把画满了青山绿水的象牙折扇,小眼睛小八字胡和一副蜡黄的脸,虽然只有二十八岁,却因为常年在酒缸女人堆里出没,而像是三十五六的人。
元见进亲自为吴令延斟酒,笑着说:“其实,事情就是这么简单。就算是皇亲贵胄,有外债在身也施展不开,而且丢人啊。现在他们已经同意免掉了公子所有的债务,条件就是将吴氏商会交给在下打点。殷先生也同意了,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吴令延多喝了两杯,鼻子泛红,摇着扇子摇头晃脑的说:“这有什么,反正也舍出去了,给谁不是给呢。只要红利不少就行了。”
吴令延说着就将眼神移到了一旁弹奏乐器的女孩子身上,端起酒盅一饮而尽,“今天你请我来,不就是为了这个吗?本公子大度的很,同意了!”
无债一身轻,一听没有外债了,吴令延整个人都轻松爽快起来了。就这样,被人空手套了狼都不知道。
元见进松了一口气,心说刚刚得到了消息,淮河那边楚国和赵国正在议和,温不在的粮仓也满了,那边算是完事了。现在这边也已经打开了局面。“公子如此豪爽,真是令人钦佩,与山东和西北的大汉一般,豪情万丈啊。”
吴令延拍拍元见进的背,“我都忘了,元殿先生你是西北客商……”
元见进说:“是哪里的人都不要紧,重要的是有生意做,有钱赚就行。在楚国,在下可就仰仗公子了。”
吴令延拍拍胸脯,“这有什么,在下可是堂堂的国舅,哪个敢招惹我!”
元见进说:“在下正好有一事,还请公子不要心疼啊。”
吴令延一听别人求自己,自从家道中落以后已经很久没有人求过自己了,架子十足的抹了抹小胡子,问:“有什么就说吧。什么事?”
元见进说:“江南山川锦绣,是难得的好山河。在下想求公子将太湖边的庄园卖给在下,有这座庄园,我也可以享受这不多的人生啊。”
吴令延看了看元见进,问:“先生不过二十几岁,就想着颐养天年,不可思议。为什么啊?”
元见进说:“现在年轻,以后也会老。在下不比国舅,堂堂皇亲国戚,在下一个皇室远亲,怎么能比呢?请公子出价吧。”
吴令延笑着说:“这怎么好呢?那庄园可不只是一个庄子而已,还有十几里水路可以打渔,百十亩水田可以收租。周围几个村子都是我的佃户,你如果真的想要,五万两。”
元见进一想,已经空手套白狼得了一个吴氏商会,那个庄园出一点血也是可以的。“好,三日后我们就去太湖边,看过之后,五万两分文不少,全数奉上。”
说着元见进又为吴令延倒满酒,二人举杯。
就在元见进和吴令延继续推推杯换盏的时候,一双眼睛在门缝的另一边偷偷探了过来,“是他?”
三天之后,日当正午,太湖岸边吴令延和元见进亲眼目睹庄园换上了新的牌匾,从今日起这座庄园就叫做云海庄,附近的二十里湖面,一百多户渔民,一百五十亩水田和佃户,都成为了“元殿”的产业。
而五万两白银也进了吴令延的腰包。
元见进还亲自送了吴令延一程,然后元见进走进云海庄,看着处处可见的苔藓和杂乱的花草,还没收拾干净的房间,元见进问身边的高士宝,“米子央就位了吗?”
高士宝回答:“已经等候多时。为了保险期间,我还通知了李峋,今天早上他已经和米子央会合了。”
元见进点头,“一切依计划行事。这里就现交给你了,我得过去了。”说完元见进就转身离去了。
元见进故意将更换牌匾的时间拖延到正午,导致吴令延还没有回金陵,天色就已经晚了。本来吴令延打算住客栈的,可是走了两家客栈,吴令延都嫌弃简陋不肯入住,只好趁着夜色继续赶路。也就有他倒霉的机会了。
吴令延惨遭劫匪,不仅被劫了五万两,身边的保镖也被全数放倒。元见进和几个兴国台的手下神兵天将,打退了劫匪,救了吴令延一行,吴令延哭着向元见进道谢,在元见进的护送下回了金陵。
元见进回到客栈,见钟红莲和毫无亮点房间灯还亮着,就推门看了看。
房间里钟红莲已经就寝了,但是睡觉不老实的钟红莲却将被子踢开了,元见进看她这个样子顿时觉得好笑,正想帮她把被子盖好的时候,霍雯兰穿着夜行衣从窗外跳了进来。元见进连忙松手,站到了一边。
霍雯兰扯下面罩,“站那么远做什么?我又不介意。”
元见进很尴尬,草草的帮钟红莲盖好被子,“早点休息。”说完转身而去。
霍雯兰问:“你让我去打探消息,就不听一下?”元见进说:“这个……明早吧。”霍雯兰却如数说了出来:“段廉为政勤勉,他弟弟段焘也口碑不错。”
元见进点点头,“知道了。还有吗?”霍雯兰说:“楚国文臣武将也很团结,你有的忙了。不过也不是没有弱点,他们虽然能力不差,就是喜欢附庸风雅,大量心思都放在琴棋书画之类的东西上了。”
“这样啊。”元见进上前抱了抱霍雯兰,“不早了,早点休息。”说完再次是转身离去。霍雯兰目送他离去,扭头看着还在熟睡的钟红莲,无奈的叹气。
第二天,元见进命人将云海庄收拾干净,接着就收到吴令延的消息。从他家厨房佣人那里得到的消息说,吴令延回来之后就茶饭不思,整整一天粒米未进。
转天,元见进亲自去吴令延的家请他去乐坊,设宴为他压惊。
吴令延一只眼睛被打的乌青,脸色发白,一副受到惊吓的样子,缩在太师椅里,看着元见进为自己斟酒。旁边还有美女在帷帐后面奏乐,不时有漂亮的侍女端着酒菜上来。“够了,不用倒满。”
元见进放下酒壶,坐下说:“真是不幸啊,怎么就会被人抢了呢?可记得那劫匪的容貌?”
吴令延一愣,点点头,“何止是记得,简直是刻骨难忘啊。我不仅遇到了劫匪,领头的居然还是一个女匪。我开始还想……还想乐呵一下,可……”
元见进笑道:“公子好风流啊。”
“风流?呸!”吴令延指指自己的眼睛,“风流能被打成这样?可怜我花了那么多钱,请来的保镖,死的死伤的伤啊!我的五万两也全完了,这都几月份了,还有一大家子要养,这年底可怎么过啊!”
才十月份,年底都过不去了,这江南豪商后代的日子也不怎么样啊。这米子央也真是有心啊,送出去的抢回来,然后再送过去,里外里就是“十万两”的人情。
元见进说:“不碍的,稍后我再奉送五万,决不让公子过不去年关。”
吴令延先是一愣,然后不敢相信的问:“真的!”
元见进煞有介事的说:“而且我还要想办法抓到那个女匪。这江南要是如此下去,在下也无法经商啊。所以,请公子务必要弄清楚,这个女匪的身份底细。千万马虎不得啊。”
吴令延点点头,“好,稍后一回去我就马上将那个女匪的画像画下来,贴满金陵的大街小巷,还要让金陵的大小官员都参与其中。我要……我要抓住那个女匪,然后……”
“然后如何?”元见进端着酒杯问,吴令延却说:“八抬大轿,结为夫妇!”元见进手一抖差点将酒洒了,“什么?”
吴令延无限憧憬的说:“你不知道,就在那个女匪一拳将我打的七荤八素的时候,我清楚的看见了她的样貌。如此美丽,不沾一点俗气,如此个性,不带一点做作,如此强悍,占据我的心思,如此直接,霸气逼人,如此……如此的与众不同。”
吴令延越说越兴奋,“我从没有遇到如此美丽,却是这样热辣的女子。我还记得她一身黑色的衣服,虽然质地不佳,却将她的曼妙身材凸显无疑,虽然看到的不多,可她的肌肤确是吹弹可破,白如美雪。”
“她举手投足之间完全没有半点矫揉做作,真切,实在,一种从未有过的感受。英姿飒爽,美不胜收啊!”
说着说着,吴令延居然仰望房梁,小眼睛里浸满泪水,神情充满陶醉。
元见进听的全身起鸡皮疙瘩,一想到平时伪装的像狐狸精一样,认真起来也很严肃的米子央,一拳打出一个仰慕者,就不由得虎躯一震。
连忙打住,“停!在下明白了,公子一片痴心令人感动,元某一定设法找到她,成全一段姻缘。”
再不住口就出人命了。
吴令延很认真的注视着元见进,“真的!那就有劳你了!”说着举杯敬酒,元见进只好奉陪。
三五杯下肚,加上有心事,吴令延竟喝的酩酊大醉,很快就成了烂泥一坨。不时还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什么女匪啊,打我啊之类言语。
元见进却刚刚有一点醉意,只好结了帐,目送吴令延被家丁带走。
本来是想让吴令延记住元见进的救命之恩的,现在倒好,救命之恩抛诸脑后,就记住一个红粉佳人了。虽然说想打鸟没打到,却意外正中红心。
这个吴令延因为那一面之缘,居然想和米子央再续前缘,搞得自己茶饭不思,就快要害相思病了。
真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啊。
“这个套就这么成了?不仅空手套了白狼,还把他弄得神魂颠倒。也不想想,前一天他遇到劫匪转天我就请客压惊,这里面的问题他居然没有想到。看来在江南,米子央要转入地下活动才行了。呵呵。”
元见进一转身,就看见背后一间房的门帘边缘微微摇动,那是有人刚刚在那里偷看啊。是谁在留意我,难道暴露了?不会,不然对方不会如此镇静。
元见进离开乐坊,边走边留意身后。果然有一个很轻很轻的脚步声跟了上来。
跟踪?难道这个人有同伙?
元见进一扭身就进了小巷,三转两转甩不掉,突然元见进拐进一个巷子又马上跳回来,和那个跟踪者撞见了,在昏暗的光线中,看清了对方,居然是一个女孩子,穿着打扮和乐坊里的丫头一模一样。正瞪着大眼睛盯着自己,“你……”
不等元见进开口,女子怒气冲冲的上来就是一拳,“果然是你!”
元见进轻而易举的躲过了拳头,“我不认识你。”一听这话,女子更生气了,一口气就是十几拳,却始终打不到元见进,最后气喘吁吁的骂道:“你骗我!”
元见进含冤:“我都不认识你,怎么会骗你!你是谁啊?”
女子不回话,突然抬腿想踢元见进,可元见进抢先一步踢在她膝盖上,女子吃痛跌倒在地。元见进正想去搀扶,她却自己爬起来,“我钱纷丽就不该相信你元见进!”说完就低着头逃掉了。
钱纷丽是谁不知道,可他知道自己的身份,这可不得了了,万一他将自己的身份泄漏出去可就糟了。于是元见进追了上去。
元见进虽然轻功不是很高,可是在小巷子里追一个女孩子还是很容易了,很快就抓到了她。
元见进双手紧紧的攥住钱纷丽的手腕,将她按住,靠在墙边,“你是谁?为什么知道我?”
钱纷丽死命的挣扎,却始终挣不脱,只好开口说话,“你还好意思问我?去年你到江南来找到我,让我给你的兴国台帮忙,怎么,一年光景就不认人了?”
去年?元见进说:“几个月前我遭人偷袭,失忆了。你说的是真的?”
钱纷丽说:“当然是真的,不信你自己回去查啊。你来将江南这么久了,却不和我联系,我很急的。”
元见进实在是想不起来,“你急什么?”
钱纷丽斩钉截铁的说:“我急什么,我急着报仇。我要杀了段廉和段焘,我不仅要杀光他们楚国皇室,我还要将他们家的祖坟全部掘开,鞭尸三百,挫骨扬灰!我要让他们断子绝孙!永世不得超生!”
元见进问:“你和他们有什么仇,至于这样吗?”
钱纷丽气哼哼的说:“你回去一查就都知道了。放开我,你弄疼我了!”说着钱纷丽又开始挣扎了。
元见进没办法,只好松开她。“我可以放开你,不过你最好老实一点,如果让我知道你是在撒谎,我可会亲自来解决你的。”
元见进带着满腹狐疑离开了。
而钱纷丽颤抖着拉起袖子,几道血口子赫然在她的小臂上,隐隐有鲜血溢出,“臭男人没一个好东西,都应该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