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认真一点就不行。”钟红莲蹲在面前,时时刻刻都在监督元见进,“读书要用功。”
元见进头上绑着绳子,一直连到船舱顶,做头悬梁状,坐的直直的。“站着说话不腰疼,换你试试。”
钟红莲笑眯眯的说:“不用我试,你看,霍姐姐一天就学会了,现在正在驾驶飞舟呢,多稳啊。你再看看你自己,两天了,才入门。”
“天尊留给你的,还有风茂英留给你的,一共两本书,你看了多少了?我记得你小时候学东西挺快的啊。”
元见进阴着脸,“如果没有头悬梁的话。而且你也说那是小时候,那个应该和现在的我不算是同一个人吧。”
钟红莲微微歪头:“哦,对了,你失忆了,只能算半个。但是,就算是这样你也太笨了,怎么学的这么慢呢?”
元见进无语,“如果没有头悬梁的话。”
钟红莲继续在笑,“嘻嘻,这还不是为了让你勤学苦练吗?要知道你可是最关键的,如果你出了事,你兴国台的手下可怎么办。陛下那边也不好交代啊。你说对不对。再说,连霍姐姐都已经学会了你都学不会,你这个督检使还有什么脸做下去。”
元见进脸都绿了,“你们是有多无聊才想到玩这个的?我知道了,你不用一刻不停的看着我了。”
高士宝走进船舱,“殿下,进入扬州地界了。”
元见进毫不犹豫的解开了头上绳子,“准备降落。”钟红莲嘟着嘴:“没劲。”
扬州城外,选择了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将飞舟停下来缓缓降落,然后念咒语将其变得很小,就像当初风茂英从土坑里将其挖出来的时候差不多大,甚至还要更小一些,并且收好。
找到进城的路之后,堂而皇之的进城了。
扬州城里到处都可以见到流水,人们的口音都是软软的。房屋也不比中原,处处都给人以小巧而精致的感觉。但是人流攒动,商店林立,水面上还可以见到大大小小形形色色的船只。
小鲤鱼也是蹦蹦跳跳的,很兴奋的样子,但是钟红莲却耷拉着脸,“湿乎乎的真难受。”
元见进说:“你先忍忍,找到落脚的地方就给你烧水洗澡行了吧。”
霍雯兰:“果然明媒正娶就是不一样。”钟红莲骄傲的挺起小胸脯,“那是,姐姐也不得不甘拜下风。”
高士宝,李峋和庆仑他们三个却很紧张的留意着周遭的行人。米子央也左顾右盼的。
元见进小声问,“怎么了,有问题?”
“有人监视我们。”
元见进:“我说呢。以不变应万变。”
“是,属下明白。”
元见进接着问:“那个殷至杰在扬州?”
高士宝说:“密令班传来的消息显示,这几天他都在。他在扬州并没有住处,但是他在这里的生意也不小,想找到他并不难。”
元见进说:“我们随身的钱已经不多了,需要补充,我们兵分两路,我和米子央带着红莲、雯兰和小鲤鱼去找地方落脚,顺便找他本人,你们去联络地点把钱带回来。”
“明白。”于是他们在一条斜街路口前分开了。
元见进带着钟红莲,霍雯兰,小鲤鱼还有米子央一行人四女一男,就像是逛街一样在扬州城里游荡,寻找可以落脚的地点。因为和赵国不同,在邺城,在临淄,甚至是淮阴附近都有密令班的人活动,所以办什么事都是非常轻松的。
可是在楚国,则完全不同,兴国台的势力边界在淮河沿岸,而以长江为天堑的楚国,兴国台却完全没有安排任何人手,无论是探子,奸细还是密令班传递情报的人,一个都没有。
而这次进入扬州,也正好安插人手进来。建立在江南的情报网。
所以在这里,元见进他们只能一切靠自己了。
在漫长却窄很多的大街上,终于找到了一个客栈,但是人不多的样子,元见进就一头钻进去了。几个姑娘也只好跟着进去了,却意外发现店里有一个人,风茂英。
元见进下意识的认为坏事了,一把抓住风茂英的手,拉到墙角里,“你怎么回事,你来这里做什么?”
风茂英说:“我也不想的,我是跟着百鬼来这里的,扬州那么大,你怎么就来这里了呢?”
元见进气结,“流年不利啊。不是你……算了。我们一起住店吧。”
在店主那里开出了房间之后,跟着店小二上了楼,打发了店小二之后,风茂英说:“你们是来找谁的?”
钟红莲说:“一个叫殷至杰的。你知道?”
风茂英扬扬头发,说:“过去我也曾经云游四方,主要就是在江南。那个殷至杰我知道,他可是个大商人,黑白两道都有人。如果说要在扬州找他,一定要去秦淮河畔。”
钟红莲,霍雯兰,小鲤鱼异口同声,“秦淮河?”
米子央一路上始终板着脸,现在也见到她的笑容了,虽然笑的……很深意,“哦,原来在那里啊。”
元见进虽然没有想到,但是在那里也不算出乎意料,“我知道了。百鬼是四大妖王之一,你一个人能行吗?”
“小瞧我?”风茂英说:“我打不过还逃不走吗?还是你自己小心一点的好,秦淮河那种地方。”
钟红莲满腹狐疑的看着这两个男人,“那种地方怎么了?”
元见进说:“一个……一个修身养性,探讨琴棋书画的地方。”
风茂英插进来说了一句:“有时候,有些地方,有些人是这样,不过更多的是……”
元见进狠狠的用手肘撞了风茂英一样,还瞪了他一眼,“现在是说这些的时候吗?百鬼还在外面,现在这里不安全,但是我作为兴国台的督检使有义务冲锋在前,你们几个留在这里,风茂英,我就把她们托付给你了。我去找殷至杰。去去就回来。”
说完元见进就一溜小跑,迅速离开这间客栈。
小鲤鱼天真的看看她们又看看风茂英,“秦淮河只是一条河而已,那里怎么了,他这是急些什么?”
米子央忍不住笑意,全身都在抖。抖的钟红莲直往后躲,霍雯兰也是一头雾水,米子央说:“郡主从小在宫里,霍雯兰是大理人,小鲤鱼不是凡人,所以你们都不知道。”
“知道什么?”
风茂英说:“秦淮河上到处都是妓女,不仅有青楼,还有为数众多的妓女花船。可以说,那就是一夜风流的最佳去处。”
“什么——么——么?”
钟红莲一声尖叫,整间客栈都是回声。霍雯兰脸色也阴沉下来,“要不要跟着去。”钟红莲点点头,“姐姐说得对,顺便阉了他!”
说完这两个醋坛子就杀了出去,站在二楼客房里的米子央和风茂英干看着,一个说:“我们这样是不是不厚道。”另一个妖娆一笑说:“不是很有趣吗?他们一家三口早晚的事儿。”
元见进离开客栈之后,东转西转就到了秦淮河畔。这里果然是个好地方,沿岸茶楼,酒肆,青楼多不胜数,还有在水面上飘飘荡荡的花船出没。
来来往往的人就更是多了,加上这里还有停靠船只的码头,运货的车辆,装卸货物的工人,总之是各种各样形形色色的人,都在这里川流不息。
虽然太阳已经开始下山了,却始终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这在中原,甚至于长安都难以见到的。
至于那些青楼,自然同样是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元见进口干舌燥的站在远处,我是进去呢,我是进去呢,还是进去呢?
就这个时候,元见进听到一个声音,那是脚步声,正在小心翼翼的靠近他,而且还是在背后。
元见进运起一口三元真气,真不是个时候,虽然没有妖气的感觉,但这种情况多半不是好事,如果是敌人就糟了。就在对方距离自己不到两尺远的时候,元见进突然转过身来,“谁?”
对方是一个有两撇小胡子,一身刺绣服饰的中年人。一张圆脸,一脸和气,还有几分富态,“你派人来找我?”
元见进摇头,心说我知道你是谁呀,不过这个时候说谎也是不得已,谁让我是干这个的。“没有啊,我今天才到扬州,我都不知道你是谁,又何来派人找你一说?”
对方哈哈一笑,“怎么,你不想见到殷至杰了吗?”
元见进迟疑了一下,接着说:“你是殷至杰?江南富商,殷至杰?”
“错了。”殷至杰捻这小胡子,说:“我是江南第一商,是江南第一!”殷至杰接着说:“你到扬州的时候我还没留意,但是你开始找我,我就留意了。你是谁,你找我有什么事?”
元见进不由得倒吸一口气,还真是黑白两道通吃的,这才几个时辰而已,他就知道了!这个办事效率连我的兴国台都不及,这是竞争对手啊,竞争对手啊!
元见进想,不行,不能就这样轻易的泄漏自己的身份。
元见进说:“想不到,你一介商旅,居然有这样的能力,我真是大开眼界啊。”
殷至杰哈哈一笑,“不瞒你说,我和段家是姻亲。楚国开国皇帝的皇后,是我姑姑。现在的楚国皇帝,论辈分还要叫我舅公呢。”
元见进:“……敢问阁下在家排行第几?”殷至杰回答:“第八。”元见进:“那就不奇怪了,你大姐就是开国皇帝的皇后吧。”殷至杰点头,“没错。你问了我这么多,你还没回答我呢。”
元见进继续敷衍,同时打腹稿。“我们就这样站在街上谈?”
殷至杰哈哈一笑,一招手,一条花船就靠了上来,“我们上船再说。”
“哇,花船!”
元见进一踏进花船船舱,就闻到一股清香的气味,再抬头一看,一道珠帘隔开了船舱,这里摆放的桌椅,陈设的物品,甚至于悬挂的字画,元见进一样都不认识。但看得出都是不错的好东西。
这时一个人影款款而来,这是一个纤长的美人,裹在一团火红色的飘逸的丝绸当中,虽然只能看得到她白嫩的脖颈,但是、但是一定很滑嫩。加上一副精巧的五官,就更是引人遐想了。
元见进脱口而出,“人说江南美女柔若无骨,今天一见,果然不假。”
美女莞尔一笑,“奴家不过是这秦淮河上的一片叶子,真正的江南佳丽,要数吴氏姐妹,吴阿蓉和吴阿冬,还有钱塘萧小怜了。如果把这江南女子的姿色比作三千里扬子江,她们三个就有两千里,其余的一千里才是像我们这样的万千女子分享的。”
殷至杰走过来,“小红!你过谦了,那吴氏姐妹和萧小怜固然是美不胜收,可是见得到却得不到,也是枉然。只有能得到手的,才是最好的。对不对啊,小美人儿!”
“又取笑人家。”小红羞答答的样子算是烙在元见进心上了,“那我呢?”
殷至杰笑说:“你就算什么也不说,我也能猜到。你的西北口音虽然不重,但也要改一改了。兴国台的吧。”殷至杰边和元见进说话,边挥手示意小红准备什么。小红就先退下了。
元见进说:“是与不是都一样了。您是江南第一商,想必也知道要抓住时机。这次赵国与楚国再次发生淮南之争,可是发财的好机会啊。”
殷至杰低头,笑了笑,说:“你想倒卖什么?辎重?军粮?武器?被服?我告诉你,我虽然是唯利是图的人,但是我知道,这一切都是楚国给我的,你想让我出卖楚国?”
元见进说:“你以为淮河就能挡住吗?古往今来,长江都挡不住的,淮河就能挡住?再说了,楚国能给的,夏国也能给。”
殷至杰笑而不语的看着元见进,拍了拍手,屏风后面小红弹起了琵琶,侍女也端来了小酒小菜,虽然只有那么一点点,却很有些新鲜清淡的滋味,殷至杰对那些事避而不谈,反而和元见进谈起了风花雪月的东西。
元见进也不时的分心去猜屏风后面的东西,也就顺着殷至杰的话题往下说,没有继续谈军粮的事。
一曲弹完,小红出来为他们两个敬酒,吴侬软语,款款深情,元见进自从失忆以来就没尝过这些,又是在这摇摇晃晃的花船上,四下无人,侍女又熄灭了两盏灯,光线暗了下来,要做些什么还真是不错的地点。
殷至杰就问:“小兄弟,还没有问,你贵姓啊?”
元见进突然听到有人叫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啊?你叫我吗?”
殷至杰只好再问:“我在问你贵姓?”
元见进说:“元,元殿!和你一样,也是皇亲。”
“哦,元昭的亲戚。”
殷至杰小声对元见进讲,“我跟你讲,这军粮的买卖,不是不可以做。而是太难了。如果你想运过边境,有不少关卡不说,还要解决一个运力的问题。船太小次数太多,引人怀疑,船太大也是一样。”
“而且你无法肯定每次盘查的人都能对付,一次,只需要一次被查出来,就可以将这个计划暴漏无疑。风险太大。就算是我,那个在金陵的皇帝也不会姑息的。”
元见进想想也是,这关乎国家兴衰荣辱,不是什么皇亲长辈就能免死的,而且正好拿你当鸡杀给那些猴子看。“这确实是个问题啊。”
这时船舱里就只有他们两个,小红和她的侍女早就识趣的退下了。
元见进想到了飞舟,既快又保险。不行,运量有限。足够的船只,还要有足够的运力。怎么办呢?元见进左顾右盼,总不能用这花船吧。
花船?对啊,这条花船虽然不大,但是装几十斤粮食不是问题,这如果有几十条……好像也不够。一万人的军队,一个月的粮食就要几千石,那需要多少花船?这个怎么算都是不够的,这个办法……
元见进一拍大腿,“我有主意了,花船,就是花船!”
殷至杰捻着胡子,“不行啊,秦淮花船一共只有上百条,这能运多少。”
元见进一脸坏笑,“花船是不能运,但是作为幌子,却非常合适。如果利用花船引开别人的注意,我们趁机让运粮船混过边境,又如何?”
殷至杰看着元见进,说:“你的办法实在是不错,可我并不想出卖楚国的利益。再说,如果是运到淮北赵国的地界上,可就是叛国的重罪。你想陷我于不忠吗?”
元见进笑了,“明知道我是兴国台的人,还请我上花船,又是酒又是菜的,你这就不是不忠吗?”
殷至杰冷笑,“是啊,所以这样的事只此一次。以后,我们可不能再这么做了。当然啦,去夺取一点南汉的利益,我还是非常乐意的啦。”
元见进一看,啊,这就算是成了,“那是当然的。不过如何让大量花船靠近边关呢?”
殷至杰端起小酒盅,说:“劳军呗。以我的钱来包下所有的花船,然后……”
元见进也端起了小酒盅,“然后就开始狂欢!”正说到这里,元见进突然感到了什么,是三元真气察觉到的,好像是、是她们,她们怎么来了?
钟红莲突然冲进来,后面跟着霍雯兰,“一条花船不够,还想把秦淮河上所有的花船都雇来,狂欢!先让我狂欢一下怎么样!”
霍雯兰:“不想解释吗?”
殷至杰一头雾水,“她们是谁,怎么回事?”
元见进苦笑,“解释,我当然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