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行人跟在元见进后面,过了几天躲躲藏藏的日子,终于是跟着元见进到了临淄。
风波道人带着刘青找客店或者驿站,元见进和风波道人就在一间客栈里住下了。而高士宝他们则在另一家客栈落脚。可是奇怪的是,无论是街上,还是客栈里,所有的人都是无精打采的。
为了方便,米子央,霍雯兰和钟红莲都穿着男人的衣服,他们乔装成一个商队,在客栈入住。
至于那个小鲤鱼,一直都藏在他们的车里,虽然带着一大桶水上路很不方便,但这是督检使的命令,他们还真的不敢违抗。进了客栈就更是换上了大桶,这小鲤鱼可是高兴坏了,心里对元见进别提有多感激了。
虽然元见进也有些急,尤其是想着摸清赵暄的底细,同时准备在临淄盘下一间店面用来卖盐,同时还要将东莱郡的盐场都买下来。在临淄扎下根,而且和三仙岛的道士攀上点关系,任务似乎有点多啊。
但是这也不足以阻挡他们的热情,他们兴国台中人是要无私的,将督检使的吩咐和任务全部完成的。哪怕是督检使本人对此并不上心。
元见进睡的饱饱的才醒过来,醒过来的时候,风波道人和他的徒弟刘青还在客房里。元见进从自己房间里悄悄的出来,在他们的房间门口偷偷打开一条门缝,师徒两个正在打坐冥想,所以元见进蹑手蹑脚的出去了,而没有惊动他们。
出来之后,元见进立刻到事先约定的地点和他们会合。
这个地点就是临淄当地一家赌坊,这里在几年以前就已经是兴国台的探子设立的一个小据点,平日这里生意不错,今天也和平时没有什么不同。但是在赌坊后院的一间狭小的房间里,元见进,高士宝,庆仑,米子央,钟红莲,霍雯兰和几个部下都挤在这里。
钟红莲很不高兴的说:“为什么这次和你们出来就这么不顺,先是在船上挤,现在又是在这里挤着,我是郡主,我不要这样!我不要!”
霍雯兰说:“你就忍一忍吧。”
元见进说:“说的没错,忍一忍吧,我们要和三仙岛的道士拉上关系。你们也知道,那个烈衣是不可怕,可是她背后的黑狼我却很担心。万一她再拉出几个妖魔鬼怪来对付我们,没有盟友我们可就很被动了。”
“所以,这次比较特殊。好在我已经和那个风波道人拉上一点关系了,现在只要把盐的问题和赵暄的底细摸清楚就行了。赵国也就可以先放一放了。”
高士宝说:“这些属下已经和本地的人手调查过了,这个赵暄人品和学问都不错,在山东很得民心。这些是不需要再下功夫了。所以,属下想问,是不是要除掉赵暄。”
元见进想了想,说:“他虽然是个人才,但是眼下他不在赵国朝堂上办事,所以我觉得还不需要除掉他。这样,我去见见他,好歹我们也是有赵昶的命令在身,不去见他反而惹人生疑。你们继续张罗盐场和铁矿的事,我和霍雯兰去见他。”
钟红莲不满的说:“为什么不带上我?我和姐姐都扮男装有什么不行的,你偏心。”
元见进当然不想让这个小妮子留在这里,万一惹了祸,就不太好了。说:“好,好,你们两个都跟我去。”
终于知道为什么很多人都无精打采的了。几条街走过来,看到的是到处都有气无力,脸色难看的百姓一副瘦弱乏力的样子,在大街上,甚至有人干脆就蹲在地上,躲在阴凉处无病呻吟,昏倒的人甚至少有人问津。
几乎整街整巷的人,都是这个样子,走过几条街之后不仅还是这个样子,甚至有更加严重的趋势。人多的地方,像是难民,人少的地方干脆就像是鬼街一样。
钟红莲说:“我的天啊,这是山东首府,临淄城?他们一定是闹饥荒了。”霍雯兰向一个蹲在路边的年轻人,这里怎么了。那个年轻人有气无力的的答话,问过之后,才知道,是因为没有盐,他们已经多半年没有沾过盐了。
元见进也亲眼见识了盐的力量。居然大半个临淄都遭了殃,其他地方肯定也好不到哪里去。
元见进:“这已经不是盐政废弛了,根本就是没有盐啊。”
钟红莲虽然有些嫌弃的样子,躲得远远的,但是眼神里还是很可怜他们的,“是啊,真可怜。”
可是他们不能在大街上浪费时间,元见进加快脚步,准备了一份糕点作为礼物,亲自登门拜访。这临淄王府的管家看元见进有赵昶的使命,也就很恭敬的招待元见进,元见进问:“你家王爷在府上吗?”
管家说:“我家王爷去慰问百姓了。”元见进有些意外,他原本以为这个赵暄在自己的王府里呢,于是就请管家去给赵暄传话,带他们去见赵暄。
三个人跟着管家去找赵暄。
这个赵暄真的在大街上慰问百姓,将仅有的一些盐分别包在纸包里,分发给前来领取的百姓。百姓一个个排着队,井然有序,秩序非常好。前来领取食盐的百姓,也是万分感激的感谢赵暄,其中不乏双眼含泪的。
当元见进远远的看到赵暄的时候,不由得心里琢磨,这个赵暄不仅心肠不错,他的母亲一定是个大美人。
因为这个赵暄的样貌细皮嫩肉的,但又是浓眉大眼,看年纪好像比自己的年纪还要小一些,大概也就是十七八岁的样子,但是眉宇和举手投足之间的风度,透露出来的涵养,那种饱读诗书的优雅感,可都要在自己之上。
慈眉善目的,还真的有几分像庙里的菩萨。
而且他还如此的亲近民众,这也难怪他得人心了。
赵暄听说这个“元殿”是奉了赵昶命来山东经营盐政,虽然对此有些不满,但还是亲自来接见元见进了。当然,这是在他发完盐之后,元见进就在傍边等了他半个时辰才完事。
就在大街上,搬来两把民居家里的椅子,坐在街边上。这样的身份,就坐在大街上,多少有些尴尬,但是赵暄却没有这个想法的样子。看来还很随和。
元见进突然有些不放心的看看自己身边,乔装成男侍从的霍雯兰和钟红莲,心里嘀咕,你说你一个老爷们,长这么漂亮是要把女人气死吗?好看又不能拿来当饭吃。可是元见进忘了他自己,他也是个皮相不错的男人。
赵暄很客气的坐下来,看都没看那盒糕点,问:“元殿?皇兄还真是敢于用人,不知道你打算如何经营盐铁呢?”
元见进说:“王爷言重了,在下是个商人,只是想着经营而已。至于如何来经营盐铁,无非是开矿山,冶炼铁器,用莱州的盐场制盐而已,只要价廉物美,当然是不愁销路的,我赚了钱,朝廷的分成也就不愁没有着落了。最后就是国富民强,双方都有收益啊。”
赵暄看了元见进身边一直没吭声的霍雯兰和钟红莲,说:“那么你也应该知道,这铁关系到我赵国军队的装备,而这盐可是关系到我赵国所有百姓的生计,这你已经看到了。”
“而且还是朝廷十分重要的财政收入。所以,你一定要好自为之啊,百姓已经深受其苦了,不能也经不起任何折磨了。”
“这个……小人一定好自为之,不辜负王爷的嘱咐。”
元见进感到了来自赵暄的一点点压力,这个赵暄看起来年纪不大,也更像是一个小白脸,但意外的是他的头脑比赵昶灵光多了。比起他的年龄,他的心智要老成多了。他不是很好骗。
看来他不仅是学问不错,脑袋也是非常聪明,这就比较棘手了,要不要答应高士宝的提议,现在就除掉他呢?
这元见进正在想要不要除掉他,赵暄却笑了,“哈哈,把你吓到了吧!”
元见进看了看赵暄,不知道他要说什么,赵暄说:“其实啊,我刚刚说的都是官话,你不知道,这在官场上来往,那些个冠冕堂皇的空话不说也罢,但是谁让我不仅是个王爷,也是一个大官呢?”元见进赔笑:“说的是啊。”
赵暄拖着椅子向前挪了挪,让自己靠元见进更近一些,说:“你不知道,我虽然也想着让我们赵国更富强,但是你也知道,我父皇的一个错误决定,还得我们赵国将近十年不得安生。说一句大逆不道的话,我真觉得我大哥这个皇帝做得实在是不怎么样。”
元见进又是陪笑,看来也不是很难对付啊。
赵暄连说带比划,说:“我呢,确实读过不少书,但是我真心觉得自己不适合在官场出没。但是没有办法啊,谁让我学问和能力比起一些官员是要强得多,可我是真的不想在官场混。但是皇兄又偏偏让我进入官场。”
“所以啊,我这些年以来一直没有朋友,除了交际应酬的酒肉朋友,真的没有什么朋友啊。而事实上更多的不是阿谀奉承之徒,就是贪婪奸猾之人,他们从来不在乎百姓民众的感受,他们只在乎自己的钱袋子,在乎他身边搂着的女人,在乎自己的门面。”
“有时候真是很孤独啊。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一见到你我就觉得有一种一见如故的感觉,不如我们就做个朋友吧!”
元见进觉得这思路实在是有些跳跃,和上次宋楷如出一辙,莫非有诈?小心为妙。“在下一介草民,怎么能和王爷做朋友呢?”
赵暄一笑了之,“呵呵,你是草民?你真的当我赵暄是个纨绔子弟吗?你是兴国台的人。对不对!”
钟红莲惊呼:“你怎么知道的?”
元见进和霍雯兰都看着她,眼神说:你傻啊,他在使诈。钟红莲也觉得自己出错了,捂着嘴无辜的看着元见进。
赵暄却满不在乎的说:“果不其然,还是被我试出来了。”被试出来了,元见进连呼上当,自己怎么就这么笨呢?带上了这么一个不适合参与间谍工作的钟红莲。唉——
元见进说:“不瞒王爷,在下是夏国皇族远亲,虽然没有爵位,也没有官职,但是这层关系也被利用起来,家父确实在兴国台是个挂名的探子。”
“在下也不得不应付他们的各种命令。实在是不厌其烦,这次来赵国也是逼不得已。其实在下何尝不想过几年踏实的日子,正常的日子呢?”
这一番话,元见进努力让自己挤出一点哭腔来,但是出来的声音,说哭不像哭,说笑不像笑的,很是奇怪的一种声音。元见进还是不擅长这些啊,需要加强锻炼。
赵暄点点头,“我何尝不是如此,我知道皇兄也不是继承皇位的还人选。可是谁让我当时年纪小,又是庶出的弟弟。再加上我也实在是不想趟这股浑水,也就错过了。赵国的命运,也就不容乐观了。”
元见进看自己已经将赵暄的心思勾出来了,正好加一把火,“是啊,这一路上,我也看出来了。赵国确实需要这盐税。在下获得了盐铁的经营权,一定做利国利民国的商人!”
赵暄拍拍元见进的肩膀,“可惜这已经办不到了。”
元见进好奇的问:“办不到是什么意思?难道王爷有什么难处?”元见进想这就是开矿煮盐的事,能有多为难?
赵暄说:“因为,不说是莱州的盐都没有了,青州,兖州,整个山东的盐都没了。不然这里的百姓也不会如此了。”
元见进更是不明所以了,“这是为什么?”
赵暄说:“因为几年前,这里来一个妖王,也不只是个什么妖精,他就是喜好食盐,每个月都要几百上千石的盐,产不出来他就明抢。”
“赵国的盐政本来就废弛许久,被他这么一闹,产量更是低,官盐没有了像样的产量,连私盐都快绝迹了。而盐都在他的手里,我们也莫能奈何啊。”
“饭菜没有味道也就罢了,更重要的是缺少食盐,就会开始恶心乏力,身体消瘦,甚至昏死,虽然不致命,但这折磨时间久了百姓也难以承受。而且严重影响劳作,工匠无力开工,农民无力耕作。所以……唉……”
元见进追问道:“那为什么不向朝廷举报?”
赵暄苦笑,“报了,完全没有回音。都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元见进想起来上次在万圣神宫,宋楷的脸色,难怪了,他一定与这件事有关。即使没有关系,也一定是他扣留了那些奏本。
这个喜欢盐的妖精如果不除掉,自己靠什么赚钱,没有钱,兴国台怎么活动呢?何况还要将来如果天下一统了还是这样,那还得了?于公于私,于敌于我,除掉这妖怪都是好的。
元见进说:“在下认识几个三仙岛的道士,或许可以请他们帮忙。”
元见进想得很好,这是一石三鸟,第一,和三仙岛的老道肩并肩的做战友,以后的关系就更铁了,看你们天山谷还猖狂不猖狂。
第二,和赵暄拉上关系了,他这么有人望,得民心,以后在赵国他就有了保护伞,以后就更加如鱼得水了。
第三,盐,这个还用多说?
赵暄一摸脑袋,“对啊,好啊,真笨啊我。你真是及时雨啊,我以前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个办法呢?这样,你先回去,我马上就去着手办理。”
说完,赵暄就送元见进离开,自己则火急火燎的不知去什么地方,去办什么事了。
元见进三绕两绕进了一条巷子,元见进松了一口气,“他也太着急了,我刚刚提了一个建议,他就这么激动,马不停蹄的把我赶回来了,他去办,他要办什么?”
钟红莲说:“当然是筹钱呗,请老道收妖不要钱吗?虽然他是王爷,可是他未必有这么多钱,说不定还有外债呢。”
元见进想了想,说:“我看不是,他应该是去做准备了。他如果是真心为了百姓着想,一定会想办法让我们成功收拾那个妖精。当然,如果他是想借这个机会敛财的话,他也会这么积极的。”
霍雯兰说:“很可能是前者。他不像是后者。”
元见进回头看了看,虽然他根本就看不到赵暄,“如果是后者,我会毫不犹豫的利用他颠覆赵国,然后除掉他。可是,如过是前者,我就只能先除掉他了。”
钟红莲问:“你真的想杀他啊,他像是个好人啊。”
元见进犹豫了一下,“总之,我们先回去再说。”
元见进送她们两个回到赌坊,自己回客栈了。一进门就看见风波道人坐在那里运气,瞪着眼睛,很生气的样子。
元见进上前问:“道长,这是怎么了?”
风波道人说:“你一早出去了,就不知道吗?这临淄,不,是大半个山东,都被那个妖精祸害了。想几年前,我们师徒离开去云游的时候,这里还是很祥和的,怎么几年过去就这样了。”说完,老道长叹一声。
刘青在一边傻愣愣的站着。
元见进当然知道,元见进在风波道人的面前坐下,面对着面,元见进说:“不瞒你说,我已经知道了。据说是因为一个妖精。我刚刚在街上见到了临淄王,他和我聊了一些,从他口中得知,造成这一切的是一个妖精。”
风波道人重重的锁住两条眉毛,“妖精?”
“嗯。”元见进说:“也不知道是什么妖精,居然喜欢盐。还搞成现在这个样子,真是匪夷所思。”
风波道人捏了捏胡子,“贫道可以设法降妖。”
刘青惊呼:“降妖?”风波道人说:“当然是我去,你以为你能胜任吗?”
元见进说:“这也好,这件事我已经和王爷说过了,如果您也同意的话。”
风波道人说:“哼,我堂堂玄门弟子,怎么能袖手旁观?就这么办了。”
元见进说:“在下也曾拜师学过一些法术,或许可以帮你的忙。”
风波道人疑惑的看着元见进,元见进亮出了玉环桃木剑,风波道人到底是有功底的,一眼就看出来了,这不是凡人能有的宝剑,虽然对元见进的身份有些疑惑,看他也不是坏人,也就答应了。
“果然不是凡间的东西。也好,我们三个一起去。”
刘青恐惧的问:“我也去吗?”
风波道人说:“那是自然的,不然你以为呢?”
刘青委屈的问:“不是说我不胜任的吗?”
风波道人说:“如果是我一个人去,就不用你了,但是我们两个去,就需要你帮下手了。这也想不明白。”
刘青只好乖乖听话了。
这边已经让元见进得逞了,那边赵暄还真的募集了一些钱,踌躇满志的攥着这些钱,道:“如果真的是三仙岛的道士,就真的可以将那个妖精除掉,还我临淄,还我青、兖二州以太平,终于可以安居乐业了!”
在赵暄的身后,一个纤细的身影,对他小声说:“你呀,就是心太好了,还是低调一点的好,你在这里如此得民心,小心那个皇帝怀疑你谋反,那就不好了。这次你又要除妖,百姓对你越尊崇,你就越危险。”
而赵暄却笑着对她说:“我不能因为担心皇兄的猜忌,就牺牲百姓的福祉啊。不然,我就不是我了。你说对不对?”
微微一笑,两个酒窝,十分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