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国四十年的赵国自从迁都邺城以来,始终是一个强国。一直到十二年前,赵国文宗皇帝赵满没有将皇位传给太子赵昶,而是将皇位交给了自己的弟弟少海王赵洋,此后赵国的国力就在缓慢的下降之中。
而且赵洋还是一个暴君,登极以来沉迷酒色,留恋后宫,不仅霸占了赵满的嫔妃,还肆意抢占百官的妻女,七年后,羽翼丰满的赵昶终于夺回了皇位。赵洋也身首异处,但是赵洋的儿子赵曚却逃过一难,成为赵国最大的藩王,也是最大的隐患。
登上皇位的赵昶也开始了享乐,他虽然遣散了数千宫女,但是他为了在漳河岸边修建一座宫殿,而在两年多的时间里,花费数以千万的金银,动用了三十万工匠和民夫,修建他的新宫。
漳河之滨,运送建材的车辆和船只连绵不绝。邺城几座城门进进出出,来往的人也不在少数。终于到了邺城的元见进等人,第一时间就直奔东市。
元见进问:“我们的据点定在哪里了?”
高士宝说:“殿下……啊,不,掌柜。掌柜的吩咐过了,要把以往的账本都带过来,所以秦淮和郭锐已经带着人手和账本在邺城落脚了。正等着掌柜的。”
钟红莲一副恶心的表情,“我说你们好好说话行吗?你们就不觉得恶心吗?”
霍雯兰说:“因为他们是兴国台的人,别的人没有,全都是些细作,奸细,间谍,探子,杀手,刺客,死士什么的,他们都这样,为的是不暴露身份。你慢慢就习惯了。”
钟红莲哈哈一笑,扭过脸去了。
高士宝指着前面说:“那条街转过去,然后直走,就是邺城东市了。他们已经盘下了一间店面,你看我们应该做什么生意?”
元见进想了想,说:“那就客栈吧,人来人往,还有客房,就作为我们的据点,接待往来的自己人。名字就叫漳河居,记得在平准署用点钱,和那些官吏搞好关系,免得将来出了什么事没人替我们兜着。这样我们也好做事。”
“是,掌柜的。”高士宝说。
元见进接着问:“对了,我在城外看见无数的车辆和木料石料,邺城有什么工程吗?”
高士宝说:“是万圣神宫,赵昶用了三年的时间,修建的新宫。据说还要一年才能竣工。这也是赵国不能派兵的一个外因吧,钱都花在这里了。”
元见进摇头,“这是何苦呢?对了,赵国的年号是什么?”
高士宝说:“神佑,神佑四年。”
元见进说:“真是的,天下分裂,连年号都是不一样的,用起来真是麻烦。”
米子央怨叹道:“是啊,咱们大夏是开昌十三年,赵国是神佑四年,楚国是宝华七年,蜀国是初兴二年,汉国是成明元年。有时候都记不住,真是的。”
庆仑悠悠的说:“那你还记得这么清楚。”
米子央没有理他,而是注意着街上的行人。他们终于来到了刚刚盘下来的店面,这里因为是一间还未开张的店面,所以让人感觉半新不旧的。
在店里,郭锐已经等待多时了,一见元见进进来了,马上上前行礼,“殿下……”
元见进压低声音骂道:“你痴呆啊,还没关门呢叫什么殿下。”郭锐连连认罪。
进来之后,元见进看了一下这里,有大堂,有客房,就是没有厨房。元见进说:“我们要开客栈,这么没有厨房不行啊。我们要自己盖一间出来,这样一来耽误的时间就太多了。这样吧,这厨房等一些设施要尽快处理好,那边我们在西市也要准备一间店面。这个我们做点什么好呢?”
钟红莲问:“为什么一定是客栈呢?”
元见进说:“米子央,你解释给她听。”米子央说:“因为客栈有客房,所以我们兴国台的人员和探子,密令班递送情报和命令的人都有一个落脚点,也可以收容刺客而不被察觉。是比较方便的。”元见进说:“现在你知道了?”
钟红莲不屑的说:“哦,知道了。”
元见进说:“总之,这里就先由你来管理。所有的事务都交给你了。而且,你对外就说是你家主子托付的,这样我就可以先去看看西市那间店面的情况,也不会太过惹人注意。”
郭锐接受了任务,元见进说:“不管怎么样,这里就交给你了,我们先去西市看看。对了,你在西市找到合适的店面了吗?”郭锐惭愧的说:“主子,还没有。”元见进说:“算了,我自己去找吧。”
钟红莲看他们要走,就问:“你们都走了,那我呢?”
元见进说:“米子央,你留下来,照顾她们两个,我们去西市看看。”
于是元见进撇下她们三个,和庆仑、高士宝、师从举出门了。
离开东市,一路而去,到了同样是经商卖货的西市,因为是在战争的时代,这里的商户并不是很多。加之十多年来,赵洋和赵昶的昏庸统治,这里已经不想当年那样繁荣,热闹,但是往来的商户和百姓依然很多,只是比不上长安就是了。
乘车穿行在大街上,元见进问:“这些年来,赵国的国事和军力如何?”
高士宝说:“据属下所知,赵国自从建国以来,国力一直是各国中最强大的,而且赵国燕氏家族多有名臣和做宰相的,可惜已经断了后嗣。”
“而温氏家族,名将辈出,一连出了四个大将军,尤其是二十年前,温家老家主更是被封为上柱国,功勋之显赫,威震天下。”
元见进接着问:“那现在呢?”
高士宝接着说:“温家多将才,也多有战死沙场的。十年前,老家主过逝后,就只剩下一根独苗了。就是现在的赵国定边将军温不在,这个人自幼从军,征战多年战功赫赫,在军中威信极高。如果有这个人在,我军想要问鼎中原就是时分困难的。”
元见进的点头,“那么文官方面呢?”
高士宝说:“这个属下就不是很清楚了,但是据说在赵国朝堂上,继燕家败落以后,现在最有名望,才学最好的就是赵昶的弟弟,今年刚满二十岁的临淄王赵暄。”
“他虽然年少,但是据说他的才学连朝中的许多大臣都望尘莫及,而且这些年来,他治理的临淄十分富庶,民望很高,于是赵昶就将曲阜和莱州也划拨给他做管制,赵暄的名声也就更高了。去年更是进入了内阁。”
元见进点头,“那就是说,如果我们要想让赵国朝政混乱,军队丧失战斗力,关键就是这两个人了。”
说到这里,马车走到了一处被遗弃的两层的小楼下面,看上去像是酒楼一类的店面,而且非常的新,像是刚刚关闭的。这里正好位于西市的中心位置,只是因为经营不善而倒闭,正好在它倒闭不到半个月的时候,元见进来了。
元见进看这个店面还不错,就下车打听起来,看管的人也是一个商人,但是看上去更像是一个高利贷。他一口价,一千五百两,少一个铜钱也不卖。
元见进一听,这个价格可不低啊,就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多的钱啊?能有几个商户能出得起这个价,少一点,一千两。”
高利贷说:“你不知道,这原来的主人欠我的钱,这卖不出一千五百两,我这连本带息可就都亏了。你买不买,不买滚远点。”
高士宝瞪大了眼睛,庆仑已经面露杀气了,师从举倒是没有生气,但是这两个人的杀气已经让元见进脊背发凉了。
元见进说:“好好好,就一千五百两。我要了,带我看看。”这高利贷看元见进也是个有钱的,就领着他进来看看,大堂,二楼,雅间,几件客房,后院,厨房,茅房,后门,马厩一个不漏全都看了一遍,说的是绘声绘色。
都看过之后,元见进说:“不错,我要了。”说着从怀里取出了一张宝钞,上面有两千两的字样,高利贷一把抢过来,仔细的看了看验证真伪的记号,是真的。
高利贷说:“你跟我过来。”高利贷领着元见进到了临街的他自己的一间铺子里,开出了票据,写下来了一式两份的契约,然后两个人又去邺城府尹的官府,办理印押。
交了税之后,官府的官吏做了登记,这时官吏问双方的姓名,元见进说自己是西凉客商,名字叫元殿。做了登记后,官吏分别为两份契约加盖了印章,双方画押。
当着官吏的面,高利贷将这间店的房契和地契都交给了元见进,找了五百两给元见进。元见进看了看契约和房契、地契,说:“好,这样就两清了。”
官吏做了记录,两人就一道离开了。
回到店面,高利贷将虽有的库房钥匙都交给了元见进,取走了挂在门口的招揽租赁和盘店的牌子。
元见进回头看看这间自己盘下来的店面,“那么这间店面,我们做点什么生意作为掩护呢?”
高士宝说:“已经有漳河居作为据点了,那么这个地方,依照惯例,应该作为获取情报的地点。”
元见进想了又想,仔细的想过之后,“如果想从高官那里得到情报,饭馆茶楼是不行的。我看,应该做一间青楼。”
边说,几个人边走上了二楼大堂的阳台上,元见进说:“你们看,这条街是西市的中心点,如果能让西市兴盛起来,这里将士真正的客似云来。那样一来,不仅可以从那些高官和士绅手里赚取钱财,还可以从他们的酒后之言中得到我们所需要的情报。”
高士宝小心的问:“可是,这青楼难免要做一些……那些事,如果那样,无论是卖艺还是卖身,都要有大量的女子在这里住,人多嘴杂,容易出现纰漏。”
元见进说:“这个好办,明文规定卖艺不卖身恐怕不行。而且那些官老爷喝多了之后也不会顾忌这些,就规定卖身的价格翻倍,而且与之配套的其他服务也要翻倍,让他们知难而退。”
“至于人多口杂,我们不妨以奸商的名义,让妓女们打听官场的事情,自古以来官商勾结就是常事,她们也不会有什么怀疑,而且除了我们几个之外,全部都用外人,我们什么都不对她们说,她们自然什么都不知道。”
师从举说:“那样的话,我们就需要一个专业的老鸨,这样才不会暴露,也可以将这间青楼办的有模有样。”
高士宝说:“我知道一个人,她应该是最合适的。不过,因为涉嫌拐带人口,现在长安大牢里。”
元见进说:“那好,就是她了,马上送信回长安,请父皇放了她,让她来邺城,主持这家青楼。”元见进转念一想,“不行啊,让父皇下旨,会惹人怀疑,不如让父皇以我的名义将其释放,将她押赴邺城来。”
“属下遵命。”
高士宝问道:“那么这间青楼,应该叫什么名字呢?”
元见进说:“就是香艳一点也无妨,嗯……就叫万花楼吧!”其实元见进是突然想起那天夜里,在百花楼见到了“百花仙”那副香艳的模样了,于是借百花楼的名字,改一下就做这家青楼的名字了。
店面有了,接下来就要进行清扫,重新装点,而且还要雇佣很多人,厨子,小二,账房,还有要用到的人,一下子两间店面雇了四十多人。都安排好了之后,已经是三天之后了。
店面已经打扫的干干净净,雇来的人也都开始做开店之前的准备工作了。此间在衙行的登记和疏通关系的工作也处理好了,有了官府的支持,接下来就好办多了。漳河居是客栈所以装潢的工程不大,五天之后就开张了,生意还算不错。
而万花楼是青楼,装潢的工程很大,而且要签署的相关文件,要打通的关节也更多,至少也要等十天半月才能允许经营,而开张也要一个月才行。
忙过了这段时间之后,元见进也突然闲下来了,突然想到,要在赵国官场打入一个楔子可不是一个容易的事,而且如果要扶植一个奸臣也找一个奸臣才行,所以元见进吩咐调阅所有的赵国档案。
找到一个可以利用的奸臣为我所用,元见进自己也加入其中,在多如牛毛,浩如烟海的档案中,被埋了整整一天。
看着桌案上仍然堆积如山的档案,房间里其他人也一样被没在其中,元见进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也来干这个了,“我真是佩服了,这么多的档案,你们是怎么誊抄一份,还平平安安的运到邺城的。”
郭锐端着茶走过来,“殿下是兴国台的督检使,你的吩咐是无论如何都要办到的,这些档案虽然多,但是件件都有价值,所以……”
元见进依然头痛欲裂,“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们接着找,我出去喘口气。”元见进端起茶碗,喝了一口,对郭锐说:“你也过来,我问你几句话。”
走在东市的大街上,人来人往,倒是比几天前热闹一点了。元见进问:“这几天漳河居的生意不错,街上人也多了。”
郭锐说:“殿下,这几日的生意是不错,但是东市的行人多少,好像与我们没有关系。”
元见进问:“这是为什么?”
郭锐说:“这是因为有不少人是从并州来的。并州三郡,被我们夺取了晋阳,有一些人是为了躲避战祸而逃难过来的。”
“而且接到的线报说太子和四殿下留下了三万兵马,驻守晋阳,其余七万人已经退到少梁和离石要塞了,但是陛下突然在潼关,函谷关和武关三个关口增兵,看架势进攻方向是洛川和上党,赵国百姓人心惶惶啊。”
元见进说:“洛川?上党?那岂不是说接下来就要进攻渑池甚至是野王了吗?父皇的手笔未免太大了。这中间有晋阳,南面又攻取洛川和上党的话,那大半并州和豫州的一部分也占领了,赵国就休想独霸中原了。虽然如此,可是接连东进,动作太大了呀。”
郭锐说:“小的也不是很清楚,或许只是为了震慑赵国,而不是真的要进攻,更何况,有未翔斋居士在,他的谋划可从来没有失算过,殿下就不要担忧了。”
元见进一想,也不无道理,正要继续逛街,师从举突然从后面追上来,小声说:“殿下,那边已经有眉目了,赵国有一个宠臣,很得赵昶的信任,或许可以利用。”元见进点头,“我们马上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