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安车呼啸而来，停在了四合院门口。

路过的行人看到穿着制服的治安们行色匆匆地进去，纷纷站住脚，交头接耳地议论起来。

有好事的妇女大着嗓门招呼大家，“快去看看啊，别是这家人犯了什么事了吧？”

几个穿着睡衣游荡的主妇，眼中闪现着激动的光芒，终于等到好戏上演般地挤到了大门口。

起头的那个胖妇人探着头望向门内，看到路妈神情呆滞地走过时，连忙走过去抓住她，“你们这是怎么了？是不是何家犯事了，要被治安抓起来了？”

路妈木木地转头看了她一眼，又接着向前走。

那妇人看到路妈还要走，冲后面的几个妇女使了个眼色，大家一哄而上，围住路妈的去路，叽叽喳喳地追问，“是啊，是不是何家犯事了？”

一个说，“你放心，有我们在这，保证何家人一个也跑不掉。”

另一个接话道，“何家跋扈了这么久，也该收敛收敛了，现在招来了治安，也是活该。”

底下几个人立刻附和道，“我们只看何家养的那个小娃娃，就知道他们一家子都是什么样子的人了，简直是让人看不下去，这回，报应可终于来了。”

路妈被阻了去路，被逼着听了一耳朵的闲话，虽然觉得耳边都是乱七八糟的说话声，但是说话的内容却是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她头脑乱成一团，一会儿想着陆良，一会儿想着何茶，迷迷糊糊的任由众人推搡。

一个长相庄严的老治安来寻受害人母亲，刚到院子里，就看到被人围住的路妈，顿时脸色一变。

“你们在做什么？”

他沉着脸，拉开还在问个不停的妇人们，扶住似乎就要晕倒的路妈，转身向屋里走去。

这个女人明显就是情绪不稳定，这些人还这样逼问，要是不能让她平静下来，指不定会发生什么难以预料的事情。

老治安指挥着几个手下，把一个个意犹未尽的妇女边威吓边劝慰地送出了门，关上了院门，才重新在屋中坐定，梳理案件的基本情况。

何茶坐在台阶上，手中拿着一个光秃秃的细嫩的枝子，青青绿绿的，很是好看。

她眼睛红肿，脸上泪痕未干，直勾勾地盯着院子里的洋槐树，一动也不动。

老治安几眼就看出了大概，这个案子，估计与这个女孩有着不小的牵扯。

他走过去，拍了拍何茶的肩膀，蹲在何茶眼前，亲切地问道，“你是何茶是吧？跟陆良是好朋友吗？”

何茶听到“陆良”二字，眼泪又流了下来，看着面色和善的治安，急切地抓住他的手，“叔叔，你是不是找到陆良了？”

老治安缓缓地摇摇头，在看到何茶眼中的失望伤心之色后，又安慰道，“现在还不知道，因为我们还不知道具体的线索，等到线索清楚了一些后，还是有很大的可能能找到人的。”

还能找到。

何茶的心脏紧紧一缩，急急地跳动，希望涌来，“真的吗？是不是我把知道的全都告诉你们，你们就能找到陆良了？”

老治安眼光闪了一下，点点头，“是的，就把你知道的都说给我听吧。”

何妈站在一边，听着两人的对话，心中酸楚，又怕何茶一个小孩子说不清楚，赶紧拉起何茶，“茶茶，来这边，你先把今天的事情说清楚。”

何茶疑惑地看了看何妈，等到老治安点头同意之后，才开始把今天发生的事情一件件地说出来。

有个女警在何茶开始叙说的时候，就记录着，时不时观察着周围人的神色，暗暗记在心里。余下的几个治安早就散开，把院子里里外外搜查了一遍，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半个小时过去了，何茶停了下来。

“这么说，你手中拿着的那个绿绿的东西，就是陆良给你的那一串洋槐花了？”

何茶握紧了拳头，不理会老治安伸过来的手，宝贝似的双手捂着那东西，“嗯，上午的时候陆良给我的。”

老治安眼睛随之转移到院子中郁郁葱葱的老槐树，那上面全是绿汪汪的叶子，一点白色也不见，这个季节，怎么还可能有洋槐花呢？

“陆良告诉过你在哪儿找到的洋槐花吗？”

“没有。”何茶摇摇头。想到陆良小心翼翼地递给自己一串洋槐花的样子，又是难受得想哭。

老治安呻吟了下，招呼过来一个小治安，低声对他说了句什么，那治安就面色凝重地走了。

“陆良出去的时候，你听到有人喊他是不是？”

何茶想了下，确实是有人喊陆良出去，好像是要他还什么东西，“有个人喊他出去，说是要让他还东西，不然就是说话不算话。”

老治安神色一紧，“那你听着，说话的人是男是女？”

“男的。”

“是大人还是小孩子？”

何茶仔细地回想了下最后听到的声音，“哑哑的，不是大人。”

哑哑的？

老治安看了看记录的女治安，两人对视了一眼，肯定了各自的猜测。

“何茶，你平时在一起玩的，有那些半大不大的孩子，”看着何茶不解的神色，补充道，“就是那些十四岁到十八岁的男孩子。”

“有！”何茶激动地说，“是不是他们抓走了陆良？那快去抓他们，救陆良回来啊。”

路妈的情绪也波动了起来，跟路爸握在一起的手抖得厉害。

老治安观察了下周围人的神色，见连一向沉稳的何爸都明显地神情焦虑，他对着何茶说，“你知不知道那些人住在哪儿？长得什么样子？”

何妈一听见何茶说知道，就意识到跟上次打她的人有关，有心想要说说，又怕没说到点子上，反而牵连了何茶，让陆家误以为是何茶的私仇，却连累到陆良，到那时，恐怕陆家刚放下的心结会重新结上，再也解不开。

此时她也不能帮衬着说什么，最后一个见到陆良的人确实是何茶，找到陆良的最后希望也在她身上，只希望治安能顺着线索找到陆良，可千万不要让他出了什么事情才好。

“知道。”何茶眼见着有找到陆良的苗头，郑重地点头。

很好，老治安拉着她出去，“要是再见到那些人，你能认出他们吗？”

“能。”

老治安松了一口气。他之前已经见过陆良的照片，第一眼就喜欢那孩子长得充满灵气的样子，当知道就是这个孩子失踪了之后，他也很忧虑，担心是被人贩子给拐走了。

听完何茶的叙述之后，他才想到，可能是孩子们的恶作剧，如果事实真的是那样，那就变得容易解决多了。

一行人接着来到何茶指的广场上，在那里，何茶曾经跟许多个小孩子打过架，对地形的什么的最为熟悉。

然而，往常到处都是孩子打闹的身影，全都消失不见了。

广场上只有几个零零散散的几个大人在转悠，大家面面相觑，一个小治安赶了上去，想要弄明白现状。

人还没走近，那些原本看起来优哉游哉的人，就急忙地走开了。

老治安拧紧了眉头，这种情况，不言而喻，就是针对他们的。

只是不知道谁的手脚那么快，他们都才刚弄清楚情况，这里的人就得到消息，事先扩散开了。

“你们，”老治安看向何家，陆家家长们，“你们平时在这里的人缘怎么样？”

路妈眼看着就要绝望，听着老治安的问话，最后一根神经也崩溃了，“我们一家是跟人和睦相处的，倒是何家，总是跟人闹别扭！我们家良良跟何茶走得近，谁知道是不是被她给连累了。”

说着，就在广场上嚎啕大哭了起来。

何妈脸色一变，想要说什么，却被何爸拉住了，何爸面沉如水，看着痛哭中的路妈，由着她哭诉。

“上次也是，要不是何茶跟人打架结怨，我们家良良也不会病得那样严重还不能送进医院，都怪她，全都怪她，你们快把她抓住，好好地问问啊！”路妈说到最后，情绪俨然失控，口不择言地大吼大叫起来。

何茶被路妈的话给震惊了，她看着跟平时温和美丽的样子完全不一样的路妈，什么也说不口，她没想到，在路妈眼中，她会是害陆良失踪的元凶。

路爸略带歉意地看了何茶一眼，就忙着照顾路妈去了。他抓住路妈的肩膀，试图让她安静下来。

“你们愣着干什么？快去抓何茶啊，抓住了她就能找到我儿子了，”路妈挣扎着不让路爸碰到，一个箭步，揪住何茶的衣服就把她甩到了老治安面前，“治安同志，你们快去抓住她，抓住她啊——”

声音凄厉的让人不忍听闻。

何茶的眼泪落了下来，忍住肩膀上的疼痛，一言不发地看着路妈，任由她让治安抓自己。

或许，自己真的是害陆良失踪的凶手。

以后的每个日日夜夜，何茶想起来这一天，都会懊恼自责得夜不得眠，心撕扯般地疼痛，回忆着脑海中日渐模糊的身影，缅怀着那失去踪影的小人儿。

一个手铐伸了过来，咔嚓，铐住了何茶的细细的手腕。那手铐是那样大，何茶甚至轻轻一动，就能从环中缩回手来。

何茶眼泪一串一串地落下来，并不想挣扎，她抽噎着，动也不动地让老治安握住她被铐住的双手。

“何茶，我看，你还是跟我走一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