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妈！”何茶刚看到自家的围墙，就开始哭喊着求救。

那声音凄厉的让人不忍听闻。

路过的行人三三两两地围起来，看着何茶身上背着一个小小的人，摇摇晃晃地往四合院跑，都指指点点地小声议论起来。

王大妈看不下去了。她是乡下过来的，今天来主要是想看看她那跟着父母住在城里的外孙，谁知道人还没找到，就先看到这一幕。

这些人也太没人情味了！

王大妈狠狠地瞪了一眼那些只知道看，却不知道搭一把手帮帮这个可怜的小姑娘的围观者，转身向还在跑着的何茶走去。

何茶眼睛盯着院子门口，心中计算着还有多久才能到门口，感觉到身上的力气在渐渐流失，汗水也开始遮住了眼睛，何茶心中一阵恐慌，自己恐怕是支撑不过来了，那该怎么办？

正在挣扎着的何茶，没有注意到，就在她脚下不远处，有一块半大的转头正在静静地躺着，参差不齐的缺口朝天狰狞地裂开，似乎就在等着谁一脚踏上去，然后深深地扎上一些伤口。

王大妈看到这个孩子的神行正在摇摇欲坠，额上的汗水也不停地落下，使她的头发就像是被水浸过的一样，她的心不禁颤抖了一下，到底是什么在支撑着这个小小的女孩！

然而，等走的更近了一些，王大妈用她那老花的眼睛发现，这个女孩子身上全是伤口！她的衣服脏兮兮的，全是泥巴，似乎在地上滚过；头发也凌乱的厉害，短短的头发变成一缕一缕的，黏黏地贴在一起；最恐怖的是，她的手指头上伤口辚辚，指尖上甚至有一些凝固住的血块，现在这双手正颤抖着，然而却无疑是稳固的，牢牢地把住正俯在她背上的孩子。

这个可怜的孩子，她到底是遭遇了什么样的事情，才会有这样狼狈的身姿，还有这样坚持的守护之心？

王大妈觉得，就算是自己村上那些口口声声说对方是自己永远的兄弟的小伙子们，他们之间的感情，也比不上这小姑娘对她背上背着的人的万分之一。

因为，她那双老花，但看人从不出错的眼睛告诉她，那些说着生死之交的人，其实并未把对方放在心里，而眼前的小姑娘，或许她从未说过什么煽情的话，但是，恐怕，她已经把身上的人放在了心尖上……

脑子里感慨着现在的孩子的思想真是复杂，王大妈摇了摇头，想着尽快上前去帮忙，却在伸手的瞬间，看到那个小姑娘低低地俯下身去，她的手还护着身上的孩子。

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王大妈心中焦急，上前去，想要抱起那个女孩身上的孩子放在墙边坐着，她好检查倒下的小姑娘身上的伤口。然而力气已经使过去了，小孩子却没被她抱起来。诶？王大妈疑惑，低头一看，不禁呆住了。

何茶撑着一直想要合住的眼帘，用最后的力气抓住陆良的小腿，嘴巴一翕一合地，想要质问这位阿婆为什么想要抱走陆良，却在开口之后，发现声音已经嘶哑的说不出来任何话语，仿佛刚才那悲切的求救已经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王大妈看出来了这个孩子的意图。眼睛已经柔和的像要把何茶融进自己的手心里，她缓缓地拍了拍何茶的手背，生怕碰痛了她伤口累累的手掌，她用自己可以最令人信服的音调说道，“小姑娘，放开这个孩子，我会帮你救她。”

何茶听懂了王大妈说的最后一句话，她说她可以救陆良！她可以帮她救陆良！

何茶的眼睛瞬间亮了一下，仿佛世间所有的光亮都集合在了她的眼睛里，耀眼的让人无法直视。

“孩子，我保证，我可以救他。你们的家是不是就住在那个四合院里？”

王大妈再一次为何茶的感情所感动，只觉得要是自己的孙子可以碰上一个这样全心全意待他的姑娘，那可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了。

何茶的眼珠随着王大妈的指的方向转动了一下，然后轻轻地点了下头，就慢慢地合上了眼睛，放心地睡去了。她心里觉得这个阿婆的眼睛慈祥的像是何妈就在身旁，而且，她已经承诺了可以救陆良，那么，陆良就一定能够因此得救了。

她跑了那么久，已经很累了，实在是先睡一会，才能够继续照顾陆良。

王大妈叹了一口气，揉了下何茶的肩膀，“可怜的孩子。”

把陆良放在一边的墙上，王大妈才觉察出这个长相很漂亮的男孩子正在发着高烧，看现在这个样子，恐怕还是已经因为高烧而晕了过去了。

再检查了一下何茶的身上，王大妈忍不住一阵愤怒，是谁把这个孩子打成这样！女孩子的腿上，胳膊上，全是青青紫紫的伤痕，伤口补丁似的，一层一层地摞着，而她的脚，现在正以诡异的姿势向外撇着，王大妈赶紧检查了一下骨节，发现是脱臼了。

这个可怜的孩子。王大妈心中酸酸的一阵难受。女孩子看起来只有七八岁，身子瘦瘦小小的，短短的头发知道耳朵，五官乍看之下觉得很清秀，仔细看来，却有种说不出的倔强和坚持。王大妈明白，这个孩子现在就已经能坚持到这个地步，那么看来长大以后也不会显得太差。恐怕，她还会因为太过执着而陷于偏激的情绪之中。

不管怎么样，现在给她们俩及时的救助才是最正确的事情。

王大妈扶起何茶，跟陆良靠在一起，并排依着墙壁坐好。

她转身看向几个走得近一些的妇女们，笑着问，“各位看这两个孩子那么可怜，能不能帮忙把他们扶进院子里呢？你们应该是街坊邻居吧？”

听了王大妈说的话，本来还迟疑的几个妇女向前走了几步，想要搭一把手，毕竟这两个孩子看着也确实是可怜。她们都是已为母亲的人，也看不得孩子吃苦了。

只是，还没等她们走过去，一个看上去很泼辣的瘦小妇女几步挡在了前头，“这是何家的女儿，你们难道要救她吗？你们难道已经忘了她当初把你们的孩子打得多重了吗？”

几个妇女停下了脚步。互相对视了一眼，就心照不宣地一起转身，想要远离这个地方。

她们的孩子确实是被何茶打过，当初她们也曾来找过何茶的家长，所以对何家的情况也知晓一些。何爸曾经是军人，那种威严的气势一直保持到现在还没有消散，她们上门的时候，是不敢与他直视的，所以都是跟何妈在较量，谁知道，何妈看似是一个温温柔柔的人，内里却也不能让人小觑。她们这一拨人，风风火火地找上门，却又偃旗息鼓地败下阵来。

这些事情她们嘴上不说，甚至当着面还要感谢何妈对她们孩子的看拂和照顾，心里面其实是有些愤恨的，因为自己的孩子受了委屈，她们却不能在何茶身上讨回公道来。

所以，女人一旦做了母亲，会变得更加宽容，也同时也会更加小气，这句话真的是至理名言。

王大妈看着那个碍事的小妇人，又看着想要转身走的几个妇人，不禁气上心头。这些女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孩子打架，哪有不受伤的？而且，打架这种事情，是一个巴掌拍不响的，你们的孩子要是受伤了，那这个女孩身上也一定挂彩。再说了，大家都是街坊邻里，你们今天见死不救，不是寒了人家的心么，要是有一天，你们也需要帮助，但是别人因此而不帮助你们，你们该怎么办呢？”

王大妈说完，一双眼睛就这么看着那几个妇人，想要她们弄清楚，大家既然都是邻居，那互相帮忙的时候肯定不会少，而且她们也有需要别人帮助的时候。

那个瘦小的妇人，看到本来还要退缩的妇女又开始上前，就尖声叫道，“你们谁敢去帮忙？何茶把我的孩子打成那样，今天她变成这副鬼样子，其实是报应！我看你们谁敢帮她！”

她说着话，脚还向着何茶的地方大步迈去，眼睛阴狠的厉害，似乎是想要把何茶就地碎尸万段一般。

王大妈看见她这副样子，实在是惊恐急了，没想到这里会有这么恶毒的妇人。何茶看着年纪小小的，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估计她的孩子，就算受伤，也伤不到哪里去，毕竟王大妈这一生，也算是见过不少孩子打架了。而且，那个叫何茶的女孩，她的眼睛那么温暖，其中蕴含的感情是那么丰富，一看就是一个容易心软且善良的孩子，她怎么可能会做下什么让人不能容忍的事情呢。

想到这里，王大妈也不再把希望寄托于这群看客。她已经七十多岁了，腿腰都不太好，想要帮忙也力不从心，现在，既然那群人指望不上，她也只好去四合院喊那个女孩子的家人过来帮忙。

然而，就在她刚走了不远，她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惊呼声。

王大妈心中一跳，回过头，立刻就被身后发生的事情震呆了，然后心中就升起了再也压不下去的愤怒。如果手中有刀，她觉得她是能立刻挥着刀冲上去的。

她活了这么一把年纪，第一次被这种事情激怒得动了跟人拼命的心思。

“你这个恶妇！快点放了何茶！”

王大妈苍老的声音一瞬间抬高起来，就像一块丝绸被人快速地撕破，那声音急切，并且刺耳。

一瞬间，各种声音划破了这条小巷宁静的天空，这一天，注定不再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