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距离

鱼安又带来东西做她所谓的等量交换了，上次拒绝了她的钱，她就把钱换成了一个水晶沙漏。我依旧是拒绝的，我不喜欢自己做的事被别人所定义，鱼安说我是一个奇怪的人。也许吧，我很奇怪，每个人的思想观念不同，在别人眼里其他人都是奇怪的人。

“那你要什么？”

“什么都不要。”

“为什么？”

“我不喜欢你的思想观念，但是我没办法改变它，就只有拒绝它了。”

“你认为我是错的？”

“没有，只是思想观念不同，没有谁对谁错。”

“那你想要怎么样？”

“怎样都不想，你就把这当作一件普通的助人为乐事件就好了。”所谓家人的观念，我已经放弃了。

“不行！所有可能成为日后被要挟的事件，我都会让它灭绝！”

“跟你讲不通，也不想讲了。”

我不再理会鱼安，让沈逸川把冰箱里昨天剩下的蛋糕拿出来半价处理。沈逸川因为一直盯着鱼安，把蛋糕都摆的乱七八糟。

“沈逸川同志，你是不是想扣工资？”

“啊……我又怎么了？”

“你自己看！”我示意他看看蛋糕展示柜。

“啊……额……我……我这是故意这么放的，凸显个性……嗯，对，就是凸显个性！”还在狡辩，这家伙！

“你还真是有个性啊！”

“那必须的啊不是……话说你们在吵什么啊？”

“别多管闲事。”

“好吧，其实我也大概听到了，这还不是简单的事儿嘛！鱼安不是要答谢你吗？不要说什么等量交换，就是为了答谢送个小礼物不就得了吗？”

“等量交换，没有道谢的必要！”

“你还真是死脑经啊……”

“沈逸川别说了，不用强求了。”我打断沈逸川，既然这是她自己根深蒂固的想法，其他人再怎么说也没用。

鱼安因为下午有课就提前离开了，我知道一天没有达成她所谓的等量交换，她还是会来做各种无意义的事。沈逸川不明所以的飘到我面前，慢悠悠的说你就收下不就得了吗？真不明吧你们各种推来推去有什么意思？一家人为什么会弄的这样见外……水生叫住沈逸川，让他别说了，回去工作，有客人要蓝莓果酱蛋糕。沈逸川无趣的摸摸鼻子，回去工作了。

中午打了个电话回去，问了鱼安来之前的情况。鱼叔叔说是在街角发现她的，已经饿的站都站不起来了，还死死的盯着来来往往的行人，像是所有人都是她的仇人一样。鱼叔叔上去给她吃的时候，她把鱼叔叔的胳膊弄的脱臼了，吃的也被踢的好远。但是鱼叔叔还是没有放弃，一遍一遍的上前去给她送吃的，就算已经遍体鳞伤了。

就像一只小刺猬一样，不肯让别人靠近一步，也不会靠近别人一步，鱼叔叔是这样说的。这个比喻还真是贴切，把自己保护的完美无缺，把别人刺伤的体无完肤。

我问鱼叔叔还知不知道其他的事，鱼叔叔回答说他问过鱼安，但是她什么都不愿意说，自己也就没有再问。只是大概可以猜到，她以前一定过的很苦……

鱼叔叔问我要问这次些事做什么，我说只是想了解一下，看又没有什么方法可以靠近她一点。一直这样的话，周围的人会被她刺伤的不愿靠近，她就更走不出去了。鱼叔叔说也是，他也跟鱼安谈过很多次，但是每次都是结束在鱼安的沉默中。

挂掉电话，看着面前的人，满脸厌恶。

“哈喽……给鱼叔叔打电话呢？真是孝顺的孩子呢……”洛丁丁这家伙还真是不吸取教训，手上的绷带才刚拆，又来找揍。

“滚好吗？”

“就不滚……”

“那我滚！”

跟水生打了招呼，我打算去看看鱼路，已经很久没有去看他了，也不知道怎么样了。以为逃走就可以甩开洛丁丁了？我真是太天真了。

“喂，鱼乐，我们去约会好吗？”洛丁丁跟在后面嬉皮笑脸的喊道。

“想约会可以去找鱼安。”

“鱼乐同学，这个时候就不要提鱼二号扫了我们二人世界的兴嘛。”

“洛丁丁，如果杀人不犯法，我真的想杀了你！”我回过头盯着他。

“我知道。”洛丁丁笑着看着我，只是那笑容里有我看得出却说不明的东西，不属于洛丁丁的东西。

“那为什么还要出现在我面前，我有多恨你想必你是最清楚不过的。”我紧握着拳头，尽量想让自己平静下来。

“因为想看到你一脸愤恨却又不得不忍耐的表情啊……那可是相当愉悦啊，呵呵……”洛丁丁你依旧是那么让人恶心的恶趣味。

当我一巴掌打在洛丁丁脸上的时候，他还是满脸笑容，像是在享受一般。我从来都不了解洛丁丁，也不想了解，他做出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也只是当作他的恶趣味。但是，这一刻，我想知道他在想什么。

“痛吗？”

“有点。”

“那你还笑得出来？”

“如果能让你好过一点的话，我还是乐意帮忙的。”

“洛丁丁……”

“我在。”

“为什么……为什么还不放过我……我已经……已经失去了比生命还重要的东西了……你还要从我这里夺走什么……”眼泪夺眶而出，我蹲在马路中央，哭到无力……

“是你自己不放过你自己……”笑容送洛丁丁脸上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死一般的冷……

为什么会这样看着我，洛丁丁你到底在想什么？

“你还会在意我在想什么吗？不用这么看着我，也不用问我为什么会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从以前就是这样，想的什么都会显现在脸上，根本不用猜。”我讨厌你们都这样敏锐，都把我当笨蛋一样。

“喂，鱼乐，我们交往吧！”

“你个疯子！洛丁丁你就是个疯子！”在我跑了很远之后，貌似还能听到洛丁丁的笑声。或者，这早已是我心中多年驱之不散的梦魇。

到病房的时候，柳樱桃也在，我只是透过在门前的窗户看了一眼鱼路。护士小姐问我怎么不进去，我说看看就好，不要打扰她们了。

突然觉得，好像哪里都不需要我了……

第二节野草

其实我很讨厌自己的这个性格，容易被外界事物影响，情绪反复不定。这是鱼乔当年跟我说过的，说我太过于在意别人的看法，而让自己很难做。我说我没办法像鱼乔一样那么乐观，不管发生什么事自己都是开心的。鱼乔只是笑笑，不再说话。

也许鱼乔并不是那么乐观，只是他只给我看他的微笑，那些难过和痛苦，在我看不到的地方荼蘼盛放……

夜晚做梦，梦见小时候我们经常去玩儿的河堤，因为河堤上面上了很多野草，所以镇上的小孩子经常在上面打滚和撒欢。这里也是鱼乔最喜欢的地方，因为河堤是个斜坡，鱼乔总是从河堤上面的草坡上往下滚。有时候没有刹住车，就直接滚到河里。虽然衣服都湿透了，但是鱼乔还是兴高采烈的继续玩。

鱼路小时候就喜欢看书，在其他小朋友玩的开心的时候，他总是一个人坐在旁边看书。我坐在鱼路旁边陪着他，看着鱼乔跟其他小朋友玩儿。每次鱼乔叫我一起去玩儿的时候，我总是摇摇头，因为鱼路一直紧紧的握着我的手。

其实我一直都知道，在我看着鱼乔的时候，鱼路一直在看我。那种灼热的视线，总是让我的后背的脊骨发麻。有时候我真的很害怕这种视线，一种从心底产生的恐惧，至于这恐惧的原因是什么，这是我一直不知道的，也是我一直在寻找的。

在找了很久都找不到以后，我打算放弃了。我以为放弃了就没事了，但是这恐惧还是像一头幼兽，一直被关在心里。直到……直到洛丁丁笑着打开闸门，把已经成年的野兽放出来，咬断我们所有的感情保护绳索，让整个鱼之家支离破碎。我才知道……这恐惧的源头……就是我自己……

对于小时候的洛丁丁，我只是因为鱼乔的关系对他有一丝厌恶，也并没有讨厌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我甚至想，如果不是因为鱼乔，也许我们还可以做朋友，但后来事实证明，我们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仅有的交集，也只有怨恨和被怨恨，再无其他。

恍惚中我看到十八岁的鱼乔站在河堤上，看着远方，我想叫他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他回头我才发现，他的脸上满是泪光，我的心脏被狠狠的刺痛了一下。鱼乔……为什么我从来都没看到，为什么也不让我看到？我们的距离是否已经定格在十九岁的夏天？

被眼泪唤醒之后，我看了看钟表，才半夜两点。起床了喝了一杯牛奶安神，但是躺在床上却再无睡意。脑子里洛丁丁的妖异的笑脸，鱼乔不满泪光的脸，鱼路疯狂扭曲的脸……全部都交织在一起嘶喊着叫嚣着……说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才想起鱼乔已经很久没有来信了。除了鱼之家里有鱼乔的照片，我这里一张都没有。如果没有回去，我甚至都已经不记得鱼乔长什么样子了。明明是最记忆深刻的人，为什么越来越记不住了，我恐怕……也生病了吧……

走到阳台上，让冷风吹着醒醒脑袋。但是梦醒之后的记忆如潮水般袭来，慢慢想起那片河堤上的欢声笑语。鱼乔每次被洛丁丁恶整了以后，都会在河堤上生气的又蹦又跳，把地上的野草当作洛丁丁狠狠地踩。他说洛丁丁就跟野草一样，无处不在又无法断根，就算烧掉，也会重生。就因为这样，所以才更讨厌！

镇上最有钱的人家的大小姐生日的时候，邀请鱼乔去她家里一起参加生日宴会。在看到满园的鲜花盛放，绿色的草坪整齐摆放，就头也不回的在大小姐的呼喊中离开了。鱼乔就是这样，只要不喜欢，就算怎样的场合他都不会在意。

我跟鱼路还在家等他带好吃的回来，他却空手回来。我问他发生什么事了，她说看到洛丁丁了很不爽就走了。进屋之前他还说比起那些被修剪整齐的草坪，他还是更喜欢河堤上生机勃勃的野草。只是当时，我还为理解这句话的意思，只是把它当作鱼乔泄愤的气话。

“喂！大半夜的不睡觉，到外面数星星啊！”野草还真是无处不在！洛丁丁居然坐在店门前的枫树枝干上。

“你是来偷东西的？还是来偷窥的？变态狂！”

“不用夸我。”变态的脸皮都是比城墙还厚的，说了也没用，跟他生气不值得！

“你到底在这里干什么？”

“担心你啊……中午哭着跑开了，怕你会做出什么事儿。而且你那个喜欢钻牛角尖的性格啊，如果不拉着，你就会在自己的悲伤幻想里越陷越深。”

“洛丁丁，你到底想干什么？”洛丁丁怎么可能会对我说这样的话？怎么可能会担心我？比起相信他是洛丁丁，我更愿意相信是披着洛丁丁的外衣其他人。

“什么都不想做。”

“你真的是洛丁丁吗？”这难道是我还在做梦？

“是谁又有什么关系呢？你需要的不就是一个能陪在你身边的人吗？”又是那种表情，为什么……

“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怎么有一种阴谋的味道，反正你从来不会做什么好事。”

“别这么说嘛……哪次不是鱼乔先招惹我的？我只是回击而已。”

“那你这扭曲变态的性格也是鱼乔的错吗？”

“这是你的错。”

“管我什么事？”

“如果那时你伸出手接过我给你的糖，也许我就不会那么想赢过鱼乔……”

“还是我的错吗……”

“又来了，你就是想象力太丰富了，所以才半夜失眠睡不着。”

“也许……”

那天晚上零零碎碎的聊了很多，只是……我已经忘记洛丁丁什么时候走的，我又是什么时候回到房间睡着的。我一直在想那天晚上是不是我还在做梦，但是洛丁丁那样的表情确实那样真实。

在几天后洛丁丁又来到店里之后，我却醒那天晚上只不过是我的一场梦。恶劣的洛丁丁是不会有任何改变的，如果有，那也只能是变得更加恶劣。

“鱼路怎么样了？”洛丁丁翘着脚悠闲的坐在沙发上，虽然赶了他很多次，但他依旧乐此不彼。

“不关你的事！”

“别这么说嘛！好歹我们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表示一下关心嘛！”

“不需要你的关心！”

“是吗？那算了……”

“你只是为了你的恶趣味。”

“有让你发现了，呵呵，真聪明。”

“洛丁丁……那天晚上……”

“什么？”又是一脸等着看笑话的表情，什么都不想问了，就当是我在做梦吧！

“没什么！赶紧走！”

“额……马上走……”还以为洛丁丁今天转性了，怎么那么听话跑得那么快，一抬头看见鱼安在门外，正要进来。

沈逸川马上把新做好的迷你水果蛋糕摆上盘，站的笔直在门口等鱼安。但是很遗憾的，沈逸川选手被评委无视了，出局！

经过那次，鱼安也没有再继续贯彻她的等量交换理念。还是跟以前一样，送来东西放下就走。每次沈逸川精心准备的糕点都被鱼安给无视了，让沈逸川很受伤。虽然我跟他说过很多次了，从鱼叔叔那里得知鱼安不喜欢吃甜食，但是他还是不放弃。认为总有一天能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让鱼安吃他做的糕点。

正当我想词儿安慰沈逸川，水生进来说外面有人打架，闹得很严重。我第一个就想到是不是鱼安跟洛丁丁，但是洛丁丁不是刚刚依旧溜走了吗？应该不会吧……

事实证明我错了，还真是他们两个。说是打架，还是跟以往一样，是洛丁丁单方面在挨打，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我已经不想去拉他们了，也拉不住。洛丁丁已经鼻血横流了，鱼安还是没有停手。围观的群众已经有人打电话报警了。

“鱼安！住手！”洛丁丁已经连站起来就很勉强了。

“好，我停下，算是还给你的。”鱼安听到了我的喊声，停下手看着我冷冷的说。

这次好像比以前更严重，眼角流血，眼睛都已经睁不开了。我扶起洛丁丁，问他有没有事，他却还是一点都不知道疼的笑着说你还会关心我啊？我皱着眉头把洛丁丁甩到地上，真是无可救药了这家伙！抖M无误！

因为有很多围观群众，就算是我想说鱼安不是故意的也没办法了。治安问鱼安的时候，她还是说洛丁丁想强暴她。因为她这样说，治安觉得事情不简单，就把鱼安和洛丁丁都带去治安局了。因为担心鱼安我就一起跟去了，我觉得这治安局的门槛都已经被我踩平了。

因为盘问了没什么大事儿，所以可以保释。在等待办手续的时候，我跟鱼安和洛丁丁坐在一起。洛丁丁的伤已经被包扎过了，坐在距离鱼安有些距离的地方。

“洛丁丁，你这是自找的。”我坐在中间。

“这是你们家的人都有暴力倾向，尤其那位最为严重。”

“你个受虐狂。”

“我只是有绅士风度不跟她一般见识，如果我要告她故意伤害，你认为她还能高中毕业吗？”

“那样的话，你就是自寻死路，她会杀了你的。”

“看吧，你们家的人都有暴力倾向，鱼乔鱼路都是。但是为什么只有你那么软弱呢？果然还是没有血缘关系的缘故吧……呵呵……”

“你就专门挑软柿子捏吗？”

“没有，只是欺负你比较有趣。”

“变态！”

“喂！鱼乐，你要跟我交往吗？”

“你根本不喜欢我，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呢？就算是玩笑，也太过了。”

“为什么这么认定？”

“你只是为了比过鱼乔而已。”

“呵呵，也许如此……”洛丁丁咧着嘴笑，果然只是在耍我吗？你这混蛋！

“你果然还是欠揍！”

我发现要跟洛丁丁正常对话是不可能的，所以不再理他。跟鱼安说了，已经给她交保释金了，手续办完就可以回学校了，我已经跟她班主任请过假了。我还以为她又会说她的那些理论，但是这次她没有说，只是跟我说了一声谢谢。

“只要一声谢谢就够了。”

“嗯。”

洛丁丁刚消停了一下，听到鱼安跟我说谢谢，马上开始冷嘲热讽说什么冰雕也会说谢谢真是神奇啊……下场当然又是一顿痛扁。

“为什么拦着我？你不是也讨厌他吗？”鱼安说。

“这里是治安局啊，小姐！你是想坐牢吗？就算要打，也得找个没人的地方啊。”我也不想拦，但是得看看场合啊！

“你不要乱出馊主意啊！”洛丁丁叫起来。

“那你就消停点！闭嘴！”终于忍无可忍的对洛丁丁吼了起来。

“迟早会杀了你！”鱼安目露凶光，让洛丁丁立马安静下来，缩在角落不敢出声。还真是恶人自有恶人磨。

手续办好之后，我问鱼安是要马上回去，还是先去我那里坐坐吃点东西，反正都请了一下午的假。鱼安答应了，我打了个电话让沈逸川选手让他做好准备，评委要大驾光临了。沈逸川高兴的连话还没说完，就把手机扔了。

“能不能扶我一下，好像站不起来了。”洛丁丁靠在凳子上，一脸虚弱的表情。

“那是你活该！谁管你！”

“别这样嘛……一下下就好了……”洛丁丁的声音越来越小。

“不管！”看上去好像不太对劲，我连叫了几声洛丁丁都没有回答。

除了治安局的大门快被我踏平了，还有一个地方就是医院。交完保释金又付医药费，洛丁丁我会给你加利息的！其实完全可以不用管他，但是就是放不下，为什么呢……

——我害怕洛丁丁也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