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锥脸伙计被佣人引到后边喝茶吃饭，好好歇息。 又备了热水盆、香皂、毛巾，请胡总办洗了手和脸。然后胡总办和镇守使互相谦让着让座。“您坐！您风尘仆仆，辛苦了！还请上坐！给您备了一桌水酒，聊表心意！”

“不好不好，您请上坐！您不上坐，都不好坐，是不是？”胡总办含笑道：“鄙人虽然留过洋，却也知道祖宗留下来的礼法，岂有目无尊长、大摇大摆就往上座之理！”

镇守使又反复谦让，最后还是胡总办道：“那我有僭了，有僭了！”只好居中坐定。镇守使坐了主位。而戚少校和紫珞则自然是打横陪着。镇守使笑着向胡总办道：“鄙人这次是实在冒味了，事先也没给打个招呼。主要是分别多日，日盼夜盼，好想和兄台唔谈，又怕您入城了，被那个该死的老鲁揪住不放。所以得知兄台要回来，索性就直接派人去火车站请了来，还请千万不要介意！......”

“知道、知道！我能理解您的心情！”胡总办看似大方地说着，却又把脸一沉，把话锋一转：“只是，这次兄弟真是吃一大惊啊！刚一下车，几个兄弟上来就揽着我往外走，我还以为是打劫的呢！哈哈！”

“是，兄台受惊了，抱歉抱歉！”镇守使只好又陪笑脸。

然后伙夫们流水般端上菜来。冷盘，热炒，小菜碟，还有一只烤乳猪，倒也满满堆了一桌子。镇守使道：“就我们几个，也要吃好喝好！来！斟酒！”

他扫了紫珞一眼，紫珞有点呆愣，戚少校忙将酒瓶子上的瓶塞一拔，咕噜噜在四个酒杯里都斟上酒：”酒菜都不多，只是行旅之中备办的，简单得很，还请胡先生万勿见怪！若不合口味，不要嫌弃，

权当压惊洗尘罢。”

“没事、没事！我们先随便吃一点好了！”这胡总办本来还傲气得很，可是眼睛一见到紫珞，马上放下了架子，脸上泛出几分笑模样。

大家一起碰杯。紫珞也勉强抿了一小口，然后将舌头卷着这一口酒，硬是咽下喉咙去，再夹了一筷子鱼肉咀嚼，使劲压着，不让酒的辣味呛着。

就这么吃喝起来。虽然酒席上只有四个人，可是气氛也还活跃。你一杯我一杯，觥筹交错，吃喝得好不快活。戚少校不停地给胡总办满满倒上酒，说着劝酒的话：“今朝有酒今朝醉，来，胡先生，今

日一定醉他一场！”

镇守使终究年岁已高，喝了一阵便放下酒杯道：“你们年轻人吃吧，我有点头晕，先退了！”

于是戚少校不停地给胡总办劝酒。紫珞虽没喝多少，却也有些醉意了。觉得脸上笑容都有点僵了，可她还是要保持着笑容。胡总办很快晕晕然，老是斜眼盯着紫珞，笑眯眯的，上下唇一碰，忽然冒出

一句： “就这么光喝寡酒没意思，要找几个 烟花女子才好！啊哈哈！”

听到这句话，紫珞脸色变了，涨得通红，把酒杯放下，就想站起来抽身走掉。戚少校忙举着酒杯掩饰过去：“来，喝！尝尝这个菜，肉很嫩，这乡下人做菜的手艺也不错！啊，对了，把留声机打开，

咱们喝起来才有气氛！”

“留声机？有舞曲没有？”胡总办斜着眼问。

“有！有！”

留声机打开了，传出华丽的舞曲。“开大声！开大声点！”胡总办高兴得跃起来，伸手就来邀请紫珞：“来，来！大小姐，咱们跳一会舞！”

这是强人所难了，紫珞不快地摇头：“不，我不会！”胡总办只得一个人醉醺醺地跺脚，扭头，跳了起来：“哈哈！今天好开心，好开心！”跳一会，也不等人劝，又坐下来连喝几大杯，边喝边拍着手给

舞曲打着拍子。夜深了，他越来越有兴致。紫珞却感到一阵巨大的空虚感，弥漫了全身。

戚少校虽喝了很多，但还是很清醒的。看看她的脸色，向她点点头，忽然伸出手把留声机关掉。胡总办惊愕地抬起头，戚少校说：“胡先生，您酒够了，再喝下去就伤身了。请休息吧！”

“不不，我没醉！”

戚少校摇摇头：“来人！”立即进来两个随从，他吩咐道：“把胡总办扶出去睡吧！”

屋里只剩下狼藉酒肴和紫珞、戚少校两个人。紫珞舒了一口气：“我真不喜欢这样酒气熏天的！”

“其实，我也不喜欢。”戚少校说。他们两个人微微笑了，好像在心里定下了会心的同盟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