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醒醒！”天尚未大亮，熠儿被益王唤醒。

益王到底精干利索，早已经披衣起床，借着灯光持笔疾书，密密麻麻地在一方黄绢上写了回书，仍旧放在那香囊里交给熠儿，同时不忘叮嘱她： “不要让贵妃知道昨夜的事，对你太不好，你会惹她生气的。记住了！”她唯有点头，而后磕头致谢而已。

她困倦地走出来，小厮叫小丫鬟引她去洗了把脸，匆匆吃了点心，就骑上马去。要赶紧回去复命。益王派出两个亲随带着她。他又扭过头，看了王府一眼。而王府的门已经紧紧关上了。她呆呆的，两名亲随也不管她，牵起马缰绳就走。

益王先已派人通知宫里，两个亲随直接把熠儿送回到宫门，老宫女接了进去。

把回书呈给贵妃，贵妃反复地看着，点头大喜。忽然想起熠儿还跪着，抬眼扫了一眼：“你且下去吧！”熠儿忙应了一声退下。这一趟差就算完成了。

日子仍然如故。熠儿还是作着种种粗活，好像贵妃再没注意到她。益王好像也会跟贵妃继续往来，但她都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熠儿只管握着扫帚扫着地，好像忽然一下明白了。原来自己只不过是他们手中的一件用具而已。当他们用完了就甩下她，连想也不会费心想一下，就像甩开一柄扫帚一样毫不在乎。 再不会记得她。益王他早就忘记了自己。忘记了这一个曾经与他相识的细小的生命。卑微的柔弱的女子呵......

过了几天，熠儿忽然听老宫女闲谈说：“益王出了事，你知道么？”

“什么，益王怎么了？”熠儿大吃一惊。老宫女说：“据说是有大臣上本，说益王本是外藩，应该到封地去就藩，皇上也答应了，他过几天就要启程了。”

“这、这是好事吧？他可以单独建府.......”

“什么好事，把他从京城弄到贫穷的封地去，这明明是贬他啊。只怕是和贵妃他们有关呢！”

熠儿点点头，张张嘴，又合上了。她能说什么呢？她心里隐隐觉得有些忧虑。但是她又能做些什么呢？能告诉谁呢？

深宫之中，过了一日又一日 ，似乎很闲适、平和。似乎所有的人都忘记了熠儿。实则所有的人都在外松内紧地操作着自己的事。熠儿她们也能偶尔瞥见深锁着眉头的慧贵妃、匆匆在夜里奔走的小内监等等，也能从中闻到这暗中隐藏的越来越紧张的气息。很快这种看似平和的气氛就要炸开来了。

忽然一日，宫里就纷乱起来。一群太监、御医，都在慌忙地乱跑，乱叫：“快！快来！”“快禀告皇后和惠贵妃两位主子知道！”

据说，皇上的病忽然更沉重了。他中午还在喝着一大碗炖煮得热乎乎、火辣辣的虎鞭汤，有了精神，正在叫人召见嫔妃，忽然有剧烈的咳嗽，咳嗽久了就栽倒在地上，怎么扶也扶他不起来，后来是叫了很多人才把他抬到榻上。

惠贵妃这一惊非同小可，慌忙抬腿就跑，边跑边叫：“赶紧的，快跟本宫过来！快！”老宫女和熠儿她们都一窝蜂地赶过去。

寝宫里，惠贵妃刚在皇上榻前站定，皇后听到消息也赶来了，一进门就惊吓得大声哭叫起来。“怎么，皇上真的病危了！老天哪，这可如何是好！”

“叫什么！等着御医诊断吧！”惠贵妃很冷静，有些无礼地打断她的话。当然皇后心慌意乱，也顾不得计较她的无礼。

御医忙着给皇上针灸，针着人中、膻中等穴。皇上有些活气了，哼了几声。大家稍松一口气。但又过了一阵，皇上又觉得出的气弱下去了，真是气息奄奄了。惠贵妃心里也惶惶然，但还是要镇定下来的。她回过头看了皇后一眼，又看看排在殿外的梁总管、顾太监和一群群的宫女们，说道：“据本宫看来，皇上圣体还是暂且不打紧的！不必着急！”又对梁总管下令：“你也退吧！只留下几个宫人答应便可！”

梁总管明显有些不情愿，但也只得退了出去。惠贵妃对顾太监努努嘴，顾太监会意，点点头。这意思很明显，他已经派人盯住了梁总管他们。同时，他也私下里派人找益王去了。

看梁总管他们退下了，皇后说：“妹妹看，还是真的不要紧吗？”贵妃点点头，对毫无主意的皇后说：“请皇后也先回宫休息吧！不过，我们要传令下去，宫城里外要严加看守，预防有人趁龙体欠安而犯上作乱！尤其是太子所居之处，一定要派出得力人马把守！”

“这也好，也好。”皇后只有点头答应而已。

皇后先退了，这时御医又给皇上煎了一剂重药来，满满地装满一金碗。撬开皇上的嘴角给硬灌下去，却只灌下一点。其余的都回流出来。惠贵妃皱着眉，盯着御医，御医吓得战抖不已。

“你大胆说来，恕你无罪！皇上有多少时间？”惠贵妃冷冷地发问。御医嗫嚅着：“皇上这是虚火上冲，伤了真气之本，不可复原。照小的看，也就、就是这几个时辰了......”

贵妃点点头：“知道了！”

皇上始终不苏醒。于是余下的就是等候而已了。

惠贵妃独自守在御床边，直直站立着，一动不动。她周围围满了宫女和太监，从殿里一直排到殿外，殿门都拥挤得关不上。不得命令谁也不敢退下去。

秋夜，月光正冷。厚厚的秋霜，泛起在琉璃瓦上，在玉阶上，殿外的几株老梧桐树正将黄透了的秋叶连着霜飘坠下。霜月，千万里流泻。殿中鎏金龙纹青纱灯的灯焰摇摇颤颤，忽明忽灭。微微秋寒之意从半开着的殿门中挤进来，席卷着所有的人。

也许是受到了秋寒的刺激吧，盖着一层层锦被的皇上忽然颤了一下，喉咙里一阵咕噜响，半启开眼睛。惊得所有的人都朝他望过去。惠贵妃忙低头屈身看

着她：“皇上、皇上！您有什么要吩咐的？要见皇太子？本宫赶紧叫人把他带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