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西斜,巨大的须弥山掩埋了最后点的黄昏。
山脚下看门房。一股巨大的烟从房子里扶摇而上最终飘散在渐浓的夜幕下。射老头腰上系着条干净的花色围裙在那厨房里外进进出出手忙脚乱。一会儿要不是油放下锅却忘记了切菜,要么等菜炒熟而忘记放调料,甚至于把鱼放进锅里后才发现鱼在锅里活蹦乱跳,竟然忘记了开膛破肚清理肚子里的内脏。
桌子上放好了四副碗筷,六只眼睛大眼瞪小眼、小眼瞪瞳孔,两人一猫面面相觑,看着这一桌“丰盛大餐”不知如何下手,最后都看着射老头。射老头即使活的再久面皮再厚,也不由得老脸一红,板起脸道:“你们这群兔崽子,这可是我亲自下厨,一般人我可不给他好脸色,我直接让他去山下街边自己吃去,你们还嫌这嫌那。”抄起筷子把那条嘴巴还在一张一合的鱼夹到猫碗里。“今天没猫粮,要找就去找这位。”那筷子头分明是指向小罗修。
“我?可我今天没有鱼干,也没有零食啊。”小罗修感到莫名其妙。
“说你有,你就有。”
射老头可能对他们老久都无动于衷的行为气的不轻,这话都快吼出来了。看一眼小罗修寒蝉若禁的样子,良心愧疚,感情自己都沦落到只会欺负小孩子的地步。眼角瞥到大叔,这小子双肩起伏不停面色通红,一幅抽筋的模样。笑不敢笑,想来是憋的不轻。端起桌上每一样菜盘,一股脑的划了一大半到大叔的碗里。
“罗成,你臭小子,快吃。留一粒打断你的狗腿。”
大叔目瞪口呆的看着面前小山般的菜,乱七八糟的颜色混合在一起,分不清到底是蔬菜还是枯叶,这个、这个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百家饭么?
大叔一脸苦瓜色,想开口讨饶能不能不吃,发现射老头眼睛同灯泡一样亮堂,发出嗜人的光芒一副吃人模样。大叔知趣的低下头屈服在老头的淫威之下,一脸痛苦的、吃毒药般的往嘴里送不知是何种东西的菜。
小罗修看了眼大叔,发现大叔也在看着他。大叔脑袋朝老头方向晃了晃,小罗修摇了摇头。显然他们做起这动作自然是熟练无比,心有灵犀。小罗修见大叔在桌底悄悄的伸出右手,轻轻的在胸前、腹部点了两点,然后呼出一口大气,满脸解脱。
“你还敢点味穴,嗅穴。罗成,你臭小子活腻歪了。”
那看门房的小院又传来一声射老头的吼声,噼里乒乓一阵碗筷的砸落地上摔碎声。
“明天吃饭用手抓吗?”小罗修躲在桌底对身旁小猫问道。
夜幕慢慢开始降临,通往山顶的一条小径上坐着一大一小两人。准备看须弥山晚上的精彩演出。
大叔现在还在扶着自己肚子,一旁的小罗修总是可以听见从大叔的肚子里发出类似肚子饿了的声音,然后大叔使命的按住腹部。至于刚才发生了什么小罗修看的一清二楚。大叔的作弊手法没有瞒过精明的射老头。射老头就发火了。大叔见势不妙展开身法想起身开溜,射老头哪能让他给跑了,于是在狭窄的大厅里玩起追逐战。终究是大叔差了一筹,射老头近身一拳把大叔打倒在地控制大叔,貌似胡乱的身上其点了几下,提小鸡般的抓到原位,把没有摔到地上的才从新盛了一海碗。守在旁边看着大叔一口一口的消灭掉碗里的东西。
罗修用同情关怀的眼神看着面容扭曲的大叔,估计大叔现在肚子里已经是翻江倒海了,马上要泄洪了。
“叔叔,你打不过他吗。而且你还很怕他的样子,是不是他很厉害。”小罗修歪着脖子想了想问道。“他这么欺负你。”
大叔脸为之一滞,后又满面柔和。轻轻的拨弄了下小罗修的脑瓜壳子。这小家伙还会开始护短了,懂得关心别人了。复记起自身修炼的功法将要到灭人性、开绝情大叔也一脸黯然。想到小罗修问的话,对小罗修面色更加温和,开始娓娓道来关于射老头的故事。
“你射爷爷其实是个和尚。好像是法字辈还是念字辈”叔叔挠了挠头似乎在深究什么苦大仇深的问题,不痛不痒的说道。
“和尚?”小罗修的耳边犹如炸雷般响起叔叔的话。小罗修目光呆滞的看着叔叔,又想起什么似的,嘴巴也不由得张的更大。天下间和尚哪有喝酒吃肉留那么个稀奇古怪的发型地。难道佛门都不讲究这类禁戒,随波逐流紧跟大众潮流?
“你射爷爷一身法力通玄,至于到了何种地步,我也不得而知。几年前,我在南原的死亡绝地里发现一条赤金吸血水蛭,赤金吸血水蛭内丹可以增进我血芒的凝结。原本以我的功力想杀死这赤金吸血水蛭取出内丹无疑是异想天开。可我身上当时怀有偷来的唐门重宝‘雷震子’,我杀了头高阶的猛犸,用断脉抽骨之法缓慢放出鲜血,因为吸血水蛭只喝心脏里的活血,死物碰都不碰。我把雷震子安放在巨大的猛犸躯体内部,静静等待吸血水蛭的出现。”
“你杀了那怪物吧,叔叔。你现在都好好的呢。”小罗修十分聪明的联系前因后果,得出个明了的结论。
“我还是轻敌了,那水蛭不是我杀的。雷震子的确发生了奇效,而且吸血水蛭也的确钻了进去,后被雷震子炸上天。”说道这里大叔仍然面露恐惧,声音也有些颤抖,罗成眼神缥缈似乎回想当时的情景。
猛犸身体的血流的满地都是,而且腿部时不时抖动挣扎,证明这猛犸还没有死透,正合适当诱饵。罗成把诱饵放在吸血水蛭经常出没的地方,守在离猛犸不远的一颗大树上,静静的注视这慢慢渗出血的猛犸等待赤金吸血水蛭的出现湿地旁边。一晌午过去,无分毫动静,那地上流血的猛犸差不多因为血流而尽死了吧。正当罗成准备放弃时,却发现背后一条赤金吸血水蛭从地里冒了出来。平常水蛭都生活在湿地、沼泽之类水多的地方,而这只却生生从地里钻出。难道我错了,把一只喜欢腐尸的钻地龙给吸引过来,罗成极其郁闷的想到。
罗成仔细一瞧,才分辨出这根本不是什么钻地龙,而是一只八余丈的赤金吸血水蛭。虽不知怎地会从土里冒出来,但凡你敢吞了猛犸。嘿嘿……我保证送你一盒大礼炮。罗成咬牙切齿恨恨的想到。
赤金吸血水蛭慢慢的蠕动身体围着那仍然做垂死挣扎的猛犸东砰砰西瞧瞧的,检查下有什么危险的存在始终不着急,罗成极其有耐心的等待吸血水蛭进行享用。突然赤金吸血水蛭停止了动作,身躯开始变化。只见两头一处变得尖尖细细的针状,另外一头则形成个水袋。眼睛一眨,罗成骇然的发现,那尖尖的针已经扎进猛犸身体内,血液不断从尖尖的那部分喷射到水袋里,而且血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上升。罗成打了个寒颤,自己可是知道猛犸的皮坚肉厚到何种程度,自己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割了几道口子。人家却这么一刺,就洞穿了猛犸的结实外皮,想想那针,要搁自个身上还不够人家一口。
事不宜迟,罗成触发了雷震子的爆炸开关。轰隆一声巨响,猛犸猛然膨胀,最后漫天飘起血雨,还有一种嘈杂的丝丝怪叫声。罗成立马趁机几个兔起鹘回纵身飞到那奇怪的丝丝怪叫声中,凭借一种本能用上十成功力挥刀砍去,连斩九刀。立即急退。
罗成回到刚刚栖身的大树上,待到山风把爆炸弄起的烟尘吹散,映入眼帘的却是一个约莫十米宽,三米的大坑,周围散落一些猛犸的肢体内脏。就不见吸血水蛭的遗体。
降落地面想靠近去看看的罗成,忽然觉得地底有异动,倾听了会儿,飞身立刻起道刀在左手动脉处一划,催动本命精血在身前画圆。血液凝固成一圆,圆心一点光芒吞吐不停。罗成将圆心朝地底,大喝“婆娑箭矢”。
一阵急骤的血箭朝刚才站立的地方射去,暴起的沙石飞奔至远处,且声如雷。罗成待在左手点了几处止住动脉流血,因为流血也变的苍白的脸也有几分惊疑不定。好像刚才血箭确实击中目标,可内心总忐忑不安。
血箭轰击的圆坑里也不知有没有吸血水蛭尸体。电光火花间罗成忽觉身后有异,一转身向后劈起,可瞧见一根让他一直胆寒的尖状物,罗成抽刀挽了个刀花用刀去格挡。
看着眼睛前面在不断缓慢延长的细针,罗成泛起一股无力,不管是雷震子、婆娑箭矢怎么还没有杀死这该死的怪物。连坚硬的刀都可以扎穿的细针,这到底是什么类的怪物啊。拼命抵抗的罗成待看到那细针后面一处,大概就是怪物没有变身之前的头冠部的一对细角,心里更加苦涩。
竟然是水龙。
任何生物演化都有一个向高处进化的趋势。赤金吸血水蛭也不例外,赤金吸血水蛭的最高形态就是化龙。这只长角的赤金吸血水蛭也算半个身进入龙类了,待到褪去一身旧皮就能成为真正的水龙。罗成心底哀叹,早知看见可以钻地远离水就该知道它的修为了。
罗成身体在不断的出汗流血,刚结痂的伤口又被崩开,血液爆吐。赤金吸血水龙被鲜血的味道刺激的更加疯狂,不断的扭曲小山般的身体,罗成隐隐撑不住。就在那细针临近心脏部位,罗成以为小命不保之际,面前水龙毫无预兆的轰然倒塌连罗成也一起掀翻在地。
生于死的一线间转换让罗成不知所措,还躺在地上目光呆滞,过会才发出不知是哭还是笑的声音。
罗成笑着笑着忽然发现头顶的太阳没有,一片阴暗。眯起眼望向隆起的赤金吸血水龙的躯体上,一人蹲在哪里,太阳刚好被他头部遮住,宛如一降世的大日如来。
“而他就是你射爷爷”
“可是叔叔,这也不证明射……”或许小罗修忘记了怎么称呼射老头,也和罗成喊起爷爷来。“射爷爷,只是杀了只怪物啊。”
“这当然算不上什么。如今天下间可以灭杀赤金吸血水龙的虽不多,但也不是没有。至少现在我就可以。”
“但是,他却在救我之前刚干了一起惊天动地的事。”罗成刚刚还低沉的嗓音变的高亢,脸上尽是狂热之色。
“射前辈那之前曾在虚清观的青原山上代表梵文宗参加生死汇,并且打的当时修真者们无人能敌,至最后虚清观迫于颜面问题,当时的掌门玄青杂毛也参合进来,可比试结果大出所料,玄青杂毛落得个吐血重伤一臂断了。
当时梵文宗没有现今的声威,虚清观的伪君子们欺负梵文宗势弱,请动幕后的老不死们逼迫当时梵文宗交出射前辈认罪,梵文宗无奈只得驱逐射前辈出山门。没有了梵文宗庇护的射前辈,被虚清观老不死还有其狗腿子们无休止的追杀。
“你可知道射前辈在逃亡的过程击杀多少吗?”罗成声音里透出股疯狂之意。
“屠三十一位隐世行者,灭七大门派,小门派无数。当时虚清观的隐世强者几数全部死在那场追杀中。从此虚清观一蹶不振,至此都没有恢复元气。”
罗成蹭的一声站起来,全身激动的发抖。“古往今来,射前辈可以说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他就是个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