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白茶花-1
第八章 白茶花-1

小茶的温泉之约,因为忽然下起的冬雨,被无限期延迟了。

一直以来容忍我偷闲地教英语的公司老总,竟然因为突发高血压引发了脑溢血,住院不到两天,便利落地去同周公长久的聊天了。由于公司是他创办,又是他一手经营起来的,所以他的离去自然使公司陷入了一阵混乱之中。那些所谓的客户,又大多是这样的利益群体。得知公司不济后,便也不再有人愿意来提供上门生意了。公司高层们困在会议室不吃不喝做了一整天的商议,小职员们在门口默默地回想各自业绩,气氛压抑到我每次回忆起来,整个场景的颜色都是黑白的。终于,天黑前高层们宣布意料之中的决策——裁员。于是,平日便对公司鲜有贡献的我,理所当然地被光荣选中,在悻悻地去财务领取了一笔着实不多的年末分红,又在大家或同情或幸灾乐祸的层层目光中,大步离开了。一路捏着人民币回家,头脑空空的我给Casa打了一通电话,在通知她晚上一起吃饭我有大事要宣布后,我立马挂断电话拔掉电池。躺在床上暗暗幻想她晚上知道我无业游民的新身份后,咬牙切齿又无限担忧的表情,居然乐不可支。在终于等到自己头脑恢复正常运转,我迅速爬了起来上网查询我的账户余额,开始为我不知长度的失业生活做打算。好在我一直有存钱的习惯,平日也没有大手笔的支出。我那一件喜欢的衣服可以年复年地变着花样穿,只要自己看得下去也就不搭理别人的眼神的秉性,在这个时候真是帮了大忙。再算上我长期每月往X杂志投杂文的半固定小稿费,这场从天而降的失业,看来一两年里还很难饿死我——就当是生活赐我的间隔时间吧。

Bird在给我寄烟之后,又寄了一次明信片给我。信里只是简单写了他在A城找到份做插画的工作,并且租了间老房子。他没有提起薇,也没有留详细的地址给我——自然是没有了解我近况回复的打算。他便是断定了我胆小惜命异常顽强,不会出什么事了罢。人真是很奇怪,自从他走了之后,我便越发觉得,我和他之间好像有根弦断掉了。之前总以为,一旦没有了他我便会没有了归属感会活不下去。然而故事却并没有按我想象中那样滋长。除了偶然梦见几次与他的童年时光,我很少再因他而心如刀绞,悲喜无常。每天或平淡或烦躁地重复着我的小日子,一切看来也都和他没什么关系。那些原先根茎杂乱,潮湿温暖而暧昧的情愫,彷如在某个清晨睁眼的一瞬便从身体里抽去了一般。回过神来时只觉得自己爽朗积极到不可思议。对于这种变换,身体居然还呈现出了可怕的适应力,几度恍惚间让我怀疑,是否真的一开始便是这样。

石头的MSN号,被我某天一个看不顺眼给拉黑了,为什么让他来困扰我,这一切让我感到不值得。虽然之后偶尔因为好友栏中这一小块空缺感到失落,但对于已成事实我却又不愿多去计较。我尊重自己,即便是强词夺理,即便是一时兴起。只要没有伤害别人,那我的决定,我便不愿去后悔。

Casa让我快去找份稳定的工作,坐吃山空这种小朋友都懂的道理,被她用来重复又重复地教育我。我只是嘴上懒懒地应着,身体却因为一闲就停不下来。“啊啊,我就是一个一无所长,贪图安逸,没有野心,没内没外的老女人啊~要是放在古代我准被丢进尼姑庵里伺候佛祖了。哎,亲爱的,要不你看看身边哪个老男人合适,联系联系把我养了吧,我保证很乖的……”在失业近半年的某天,我毫无危机感的一边和Casa逛超市,一边没心没肺地抱怨她永无止境的叨叨。没等我话说完,Casa随手拿起推车里的保鲜膜盒,便是给了我大大的头颅一记百试不爽的必杀。我张牙舞爪地大叫了一声,在引起周围群众的过度关注后,又只好悻悻地跟在她身后嘀嘀咕咕地揉脑袋去了。

“小茶又给我打电话了,她让我叫上你一起去她家吃粽子。嗯,她说要是你不介意,她想把她男朋友介绍给你认识。”Casa帮我把东西拧上楼后,一边去厨房泡了两杯柠檬水,一边试探着告诉我这个消息。我接过杯子,假装没有听到她的话,然后连蹦带跳地去卧室翻我的背包,准备放新淘的西村由纪江的钢琴曲给她听。“小茶回国半年多了,你一直不见她,这样总归不是办法的。你是准备逃避到什么时候呢?她有做过这么让你不想见她的事么?”Casa走到我面前,蹲在我身边看着我的侧脸,“你到底要怎样,一辈子不见她?”我停下手中的动作,脸上也终归是笑不出来了。“几号过去?”我死死地盯住出现在我眼前的柔绿色CD——怎么之前没有注意到呢,原来的专辑名字是《看见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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