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一大早,我就去了佳月轩。
佳月轩刚刚开门,只有一个老师傅正在用拂尘仔仔细细地打扫着墙上和柜台上微乎其微的灰尘。老师傅姓孔,以前在省博物馆上班,内退后被聘到了这里。孔师傅认得我,很高兴地请我坐。
“雷超呢?”我坐下后问孔师傅。
“后面呢,刚起,马上来。”孔师傅冲着里间努努嘴。
“呵呵,您今天怎么这么早?”我笑着问道。
“唉!”孔师傅叹口气:“家里孩子太闹腾了。还是这里好,清净。”
“您家里有什么好闹腾的?”我跟孔师傅聊着家常:“您孙子不挺大了吗?”
“嗐!别提了。”孔师傅摇着头:“这小兔崽子不学好,天天逃学在网吧里泡着。这不,他老子找了一晚上,总算是找到把他拎回家了。要动狠的灭他吧,我老伴儿又寻死觅活的拦着。唉!一锅粥!”
“您也别太担心了。”我劝道:“小孩子总是会有些逆反的。千万别动手,好好教他懂道理就行了,迟早他会明白大人是为他好的。”
“他要是能像你这小丫头这么懂事就好啰。”孔师傅爷爷般的看着我,看得我有点不好意思。
“佳月小姐来了。”雷超出来了,他昨夜似乎没睡好,神情还有些困倦。见他出来,孔师傅便进柜台忙去了。
“雷超,我们的活动取消了。”
“哦,我知道了。你们班的小周同学跟我说了。”
原来周宇坤已经来打过招呼了。我不由对周宇坤的为人感到佩服:他是个有交代的人啊!辞掉班长真是令人惋惜。
“大人回来了。”雷超小声对我说:“在里屋呢,我带你进去看他吧。”
上官杰这么早就回了?我想起安安的嘱托,突然间很不想去见他。怎么会一下子夹在了他们俩中间呢?我后悔答应安安帮她了。他们之间到底是什么事我又不清楚,会不会害到上官杰呢?
“我,我不去了。”我打着退堂鼓,推脱道:“就是来跟你说一声的。我……该回去写功课了。”
“大人一直在念叨你呢。你就不想去看看他?”雷超不满地盯着我,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他念着我么?我的腿挪不动了。我何尝不想去看他呢?可是,现在去见他,总让我觉得有什么东西是变了味的。要不,就去看看他呗,大不了不说安安的事就好了。这样想着,我对雷超说:“嗯,你带我去吧。”
雷超高兴了,他带着我,打开一个侧门,穿过一个小走廊,来到了里间。
里间共有三个门,雷超带着我走到中间一个,轻轻敲了敲:“大人,佳月小姐来了。”
“月!快来救我!”门里面,上官杰的声音惊惶惶急切切如临大敌。
我吓了一跳,什么情况啊?我转头看看雷超,雷超却一点也不急,他不好意思“嘿嘿”地摸着头,替我把门打开一条缝就赶紧跑掉了。
我心里疑惑着,小心翼翼地推门进去,一眼就看见了上官杰。什么嘛!一时间怒火中烧!
上官杰正猴子般半坐在他的大沙发椅上,满脸杀气目露凶光地盯着面前办公桌上的电脑荧屏,两只手“乒乒乓乓”地在键盘上拼命飞快地乱敲着,嘴里还不忘对我吆喝道:“月,月。快来帮我点鼠标,我手不够了!”
“用你的脚趾头!”我气哼哼地呛了他一句。
上官杰一愣神,手一慢,立刻被人“干掉了”。
“新买的装备呢。”见我不高兴,上官杰依依不舍地关掉游戏,嘴里还有些不甘心。
我不理他,径自环视着这间屋子。这是一个中西合璧的书房式的办公室,房间不大,但装潢得十分考究。西式的豪华吊灯和办公桌椅配上中式的红木雕花书柜和陈列架,精装书和线装书,西洋钟和瓷器,玉雕混搭在一起,风格迥异却难得的让人觉得相得益彰。布置这个房间的人一定是个美学高手吧!
不过,唯一让我觉得别扭的,是办公桌对面墙壁上的一幅画。这是一幅工笔的古代仕女图:两个婢女左右两边牵着一袭薄纱,轻掩着正中一位云鬓松挽的美人。美人香肩半露,侧身回眸,含羞带娇,说不出的风情万种。办公室里,挂这样一副画,怎么都让人觉得格格不入。
见我盯着画,上官杰走过来,他从背后轻轻拥着我,在我耳边小声说道:“‘侍儿扶起娇无力,始是新承恩泽时。’猜她是谁?”
“郭美娜。”我扭身甩开他,没好气地答道。
上官杰这下子被我呛住了,他大声地咳着:“咳咳……月,你想象力,咳……真丰富。”
“不是吗?”我横他一眼:“难道她不是‘回眸一笑百媚生’吗?”
“她是不是‘回眸一笑百媚生’我不知道。”上官杰重新拥住我,在我耳边笑道:“我只知道,你回眸一瞪我不敢出声。”
咯咯,我忍不住笑起来。哪里能够真的生到他的气呢?
见我笑了,上官杰似乎很开心,他笑眯眯地指着画,轻声问我道:“这画里有玄机呢。看得出来不?”
我侧过脸看了一眼上官杰,他正意味深长的看着我,眼光调皮温柔,没有一丝的轻薄。是考我吗?
从看到画的第一眼,我就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头。上官杰此时的话,恰恰印证了我的感觉。我重新审视这张画:画师的画功精湛,笔法细腻,细微到将人物的每一根头发都有一笔一笔地勾勒出来。人物也是栩栩如生的,尤其是杨贵妃的眼睛,眼光流动,十分传神。杨贵妃的眼睛?是了!我突然明白我是哪里觉得不对劲了,就是这画上杨贵妃的眼睛。
这是一幅《贵妃出浴图》。按说,妃子刚刚出浴,羞答答微颔首,眼睛应该是低眉下看,而这个妃子,却平视前方,目光熠熠。
我顺着妃子看的方向望去,很快找到了第二个不协调的地方。是窗帘的拉绳。好好的酒红色落地大窗帘,居然有一红一白两条拉绳。白色十分醒目,红色掩映其中。
我推开上官杰,走到窗帘边。想想既然红色不显眼,就拉它吧。我抓住红色拉绳,用力一拉。
“哗”的一声,窗帘没有拉动,身旁的墙面上却多出了一扇打开的门。原来这是一个和隔壁相通的门,被粉饰得和墙面浑然一体,红色拉绳就是它的一个开关。
我看着上官杰,不屑地问他:“这就是画里的玄机么?”
上官杰张大嘴看着我,突然,他脸一沉,伸出爪子,向我猛扑过来,嘴里凶狠地叫道:“小丫头,你知道的太多了。我要杀你灭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