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话
第九话

骆致远是骆氏集团的第四代掌门人,一生大部分的时间都用在商场之上翻云覆雨,所向披靡,在他的人生履历中,几乎没有解决不了的难题,而骆洋,他唯一的儿子,却如同一道没有答案的数学谜题赫然的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当骆洋对他开口说出“不”的时候,他才骤然发觉,自己对儿子的了解是那样的匮乏和陌生。

坐在骆致远身旁的妇人是他的妻子宋汐妍,她也是出身名门的淑媛,当年骆宋两家因为一个公司的合并项目,促成了她和骆致远长达三十年的婚姻,她还没来得及体味到情窦初开的忐忑与悸动,便匆匆的嫁做人妇,又成为人母,她也曾有过沮丧和不甘,也曾有过迷茫和遗憾,然而,三十年的时光让她明白了一个事实,婚姻与爱情其实是毫无关系的,男女之间不是一定要经历刻骨的爱恋才能够相濡以沫的一辈子,只是在一日一日平淡的生活中慢慢让他或你成为对方的一个习惯,就如同渴了要喝水,饿了要吃饭一般自然而然。骆洋对爱情的执着,在她看来就是一个孩子玩的正好而不肯放手的游戏,她可以对骆洋无数次的风花雪月视而不见,然而,想要正式的嫁入骆家却是要另当别论,因为骆家是家世雄厚的豪门,而豪门这个称谓,对于别有用心的人来说,是一个极具诱惑力,可以为之一拼到底的诱饵。

宋汐妍将眼光微微的转向旁边那个年轻男人,轻轻的点了一下头,年轻男人马上领悟了这个动作,提着BOTTEGA VENETA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过来,骆洋的眼中顿时闪现出提防的神色。

“请问,你们之中,哪一位是姜漪萝,”年轻男人的声音很平淡。

“是我…我就是姜漪萝…你…”姜漪萝声音有些紧张,以至于流露出些许的颤抖,她的身体反射性的向骆洋的身边靠近,骆洋牵住了她的手,彼此都没有感觉到对方手心里的温度。

“哦…这里有一份声明自愿放弃这段婚姻的文件,还有一份离婚协议书,关于你的赡养费和补偿,在离婚协议书上都有写明,你看过之后,如果没有什么异议,就在这两份文件上签上字,其余的事情我来办理,估计要一周左右的时间就能全部结束,”年轻男人将两份文件交到了姜漪萝的手中有条不紊地说道。

骆洋的瞳孔在慢慢的收紧,紧接着,放射出一道强烈的光芒,他一把从姜漪萝的手中夺过文件,毫不犹疑而迅速的将文件撕成了碎片,狠狠的向着骆致远和宋汐妍坐着的方向杨去,骆致远面无表情,目光却专断的不容置疑,宋汐妍的双瞳好似一潭见不到底的秋水,也看不出喜怒的情绪,空旷的教堂内一片死寂,起伏的呼吸声似乎也成为了一种刺耳的噪音。

年轻男人似乎是有备而来,又从包中摸出了相同的两份文件,他貌似是已经经历了多次这样的场面,“姜小姐,我劝你还是签了这两份文件,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我想你也应该清楚,你根本也进不骆家的门,就不要抱着幻想一意孤行了,”他职业标准的语气中包含着劝诱,同时也隐隐的带着一点威胁。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不明白,我…不同意,你以为有两个钱就可以左右一切吗,我爱骆洋,我不需要你们骆家的钱,”姜漪萝冷睨着年轻男人,年轻男人拿着文件的手僵在了半空。

“姜小姐,我不想把话说破,是为了不让你尴尬,真的把事情抖落出来,你的颜面…可就…”年轻男人的脸上晃过一丝纠结,他向自己的手提包里看了看,缓缓的抽出一张十六开大小的照片,展示在了说有的人的视线之中,照片中的女人亲昵的倒在一个男人的怀里,角度抓怕的非常准确,那个女人清清楚楚的就是姜漪萝,姜漪萝的脸色霎时失去了血色,变的晦暗惨白,眼光中起伏着愤怒、屈辱、绝望等等各种的情绪,年轻男人不急不慢的说道:“这张照片本来是要用作一本八卦周刊的封面的,我想你也应该清楚,如果这样的照片一旦刊登会有什么样的影响,而且,据我所知,这样的照片还不止一张,我知道,姜小姐一直都很想在娱乐圈有所发展,所谓人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道理,可是以骆家的声望,你的这种行为是断然接受不了的,还不如签了这两份文件,而且,这里还有一份骆氏旗下耀星传媒的一份合约,开出的条件是非常优厚的,你…还要固执己见吗?

“漪萝,你不要听他的鬼话,”骆洋低声吼着,并向前跨出一步,伸手欲再抢那个男人手中的文件,年轻男人这一回有所防备,聪明的闪身躲过了骆洋的攻势。

姜漪萝幽幽的长叹一声,“把合约拿来我看看,”年轻男人微笑着把合约递了过去,姜漪萝匆匆的浏览了一遍,之后,闭上了眼睛,睫毛微微的颤动,眉头紧蹙,骆洋的心中油然而生一种不祥的预感,他仔细的观察着姜漪萝的面部表情,紧张中,手心里泌出了汗水。

姜漪萝睁开了眼睛,唇边掠过一抹苦笑,“合约我收了,要我签的文件我也会签,只是钱,我一分也不要,”骆洋难以置信的望着姜漪萝接过文件和笔,一秒钟便结束了她(他)之间的所有关系,他的表情僵硬的有若一个雕塑,失望就是那么简单的一击即中,悸痛顺着喉咙一直向下涌动,一直到了身体最深最深的深处,回旋,凝固。

姜漪萝偏过头,她浅浅的笑着,与骆洋面对面,微凉的指尖留恋的划过他冰冷的肌肤,“你不可能会原谅我了,但我要让你知道,那张照片…是断章取义,我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任何事,只是…太遗憾了,我们没能走到最后,但是,我很知足,毕竟,我们曾经相爱过…”姜漪萝踮起了脚尖,轻轻的吻在了骆洋的唇上,随即,她毫不犹豫的转身,逃似的向教堂的大门大踏步的走去,“漪萝”,身后的骆洋徒然的挽留着,姜漪萝没有再回头,甚至于都没有放慢脚步,她的倔强压抑着不断蔓延生长的悲伤,因为她必须要在这个坚硬的城市之中生存下去。

“为什么又要这样,为什么我要姓骆,我恨姓骆,我恨所有姓骆的人,我恨,为什么我要是骆致远的儿子,为什么…”骆洋犹如一头困兽,圆睁着一双怒目,挥舞着双拳,竭声的嘶吼着。

“骆洋,我只想让你知道,我从来都不认为钱和地位会是万能的灵丹,但是,我相信用钱和地位可以清楚的探查到一个人的内心,”骆致远的平静与骆洋的暴怒形成了鲜明对比。

安沫目瞪口呆的看着发生在眼前的一幕,其中的峰回路转,简直比戏剧的转折还要出人意料,她实在无法理解,什么样的父母,会加诸给自己的孩子这么沉重的痛苦。

骆洋突然爆发出一阵撕心的大笑,无奈,哀伤,悲凉。

骆致远夫妇起身,相携着走出教堂,那个年轻人跟在他(她)们的身后,好像之前发生的一切都与他(她)们无关,他(她)们的若无其事挑起了安沫心中义愤填膺的不平,就算是有钱有势的豪门又怎样,就算是受之发肤的父母又怎样,难道就可以强迫一个人沿徇着他们的轨迹去生活去选择她替骆洋感到了愤怒。

“对不起,请你们等一等,”安沫的声音冲口而出。

骆致远夫妇缓住了脚步,略感诧异的回头,搜寻着这个意外声音的出处。

安沫径直走到了骆致远夫妇的跟前,骆致远锐利的眼睛打量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看上去有些孱弱的女孩,安沫在他的凌厉的眼光中没有丝毫的退缩,反而她以不卑不亢的眼神回应着他。

“你…有什么事吗?”骆致远问道。

“骆先生,你真的以为用钱和地位就可以轻易的探查到一个人的内心吗?你知不知道,你的这个想法和做法,其实是很残忍的,你根本就是拿着别人的苦难和不幸做要挟,来达到你想要的目的,难道,在你们的心中,利益,名望,比骆洋的幸福还要重要吗。”安沫努力的平复着情绪,让自己的语气不是那么生硬。

“你…你是骆洋的朋友?”骆致远眯起眼睛,这个女孩的直白让他感到吃惊。

“不…不是,我只能算是一个萍水相逢的人。”

“骆洋,是我的儿子,我想我应该比你这个萍水相逢的人更在意他的幸福”,安沫说到了他的痛处,骆致远的心中升出一种被冒犯的挫败感。

“你叫什么名字?”一直沉默的宋汐妍突然开了口。

与骆致远处于胶着状态的安沫不由得怔了一下,“哦…我叫安沫…”。宋汐妍微笑着点点头,她的笑容很美,她的眼睛像是在阳光之下闪闪发光的海水。

长大与成熟根本就是两个毫不相关的事情,在宋汐妍的眼中,骆洋已经长大,可他还没有真正的成熟,成熟的过程是残酷的,失望、挫败与疼痛是骆洋必然要经历的过程,生在骆家是他的命,这是无论骆洋怎么的怨恨和诅咒也是改变不了,逃脱不掉的,他还没有明白,即使是拥有了一切的人,有时,也会有无法言说的身不由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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