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心
动心

“你是不是……”桃夭掏出玉佩,“是不是并没有在报复我?”看到流金依然没表情像是冰封的精致脸孔,突然感到委屈,“你当真是为了报复我,浪费那么多精力那么多财力物力赶了几千里路,甚至拒绝龙族的供应,还要我作唯一的轩辕皇后,难道你这是在报复我吗?你除了让我住在凌潇阁,你还做了什么来报复我……你为何保留我的玉佩?你为何……”她渐渐语无伦次,却还想说,直到被流金拥入怀里,“没有,让你住进凌潇阁不是为了报复你。”

这个怀抱太有力,桃夭几乎是被拽进流金怀里,还在愣神,流金那句“让你住进凌潇阁不是为了报复你”险些没听清,但流金接下来那句“只是因为凌潇阁是离正阳殿最近的宫殿。”就让她听得清清楚楚了。

流金原本打算派人去修正改善环境,桃夭搬进凌潇阁的第二日,他就命人带上他国进贡来的驱虫植物来,想要给她,还一并连取暖驱寒之物都带来,谁知刚走进凌潇阁,便看见这些器物已经一应俱全,而司马与她那样谈笑风生,看到她的眼睛弯成那样明媚的弧度,对着司马,叫他心里仿佛一下子燃起一阵大火,把所有一切烧尽,不再管她的事情。之后次次召见她,她每次都没有好脸色,让他开不了口。

他从未想过要报复于她,从未。

“流金,你……你该不会是……是喜欢我吧?”桃夭眼神灼灼,她不知为何心里冒出这样一个叫她自己都吃惊的想法,然而司马上官和烟洛口中那个从不会做无来由的流金以及近来流金对她的种种,让她不得不作此猜想。

流金愣住,嘴角却微微翘起,终于伸出手去,触碰那双世上无双的美丽眼睛,点点头,“孤一直后悔,第一次召见你时,似乎用错了对白。”

……“孤说过会让你后悔惹孤的,现在,你可怕了?”……

……“孤是凭自己的力量让你败在我的手上,你还有何话说?”……

……“你不记得孤了?五年前,你打在孤身上的拳头可不轻啊。”……

…… “你今后便在这里兑现你的承诺好了。”……

只是突然不知该说什么,面对一直活在自己脑海里心里的人,突然开始紧张,偷偷地莫名其妙地开始兴奋,才提起五年前的事情,要她一辈子在轩辕兑现承诺也不过是要她永远留在他身边的意思罢了,流金不禁苦笑,自己当真是不会说话的那一类人么?

桃夭已经愣住,在流金点头的同时,就已经愣住,所以也无暇去想流金那句用错对白的意思,顿了半晌才呆呆地问了一句为何,为何喜欢我?

她不漂亮,没有显赫的后山可以靠,可以让他利用,也没有什么优于寻常人的地方,思来想去,怎么都想不出,那样好看孤傲尊贵坏脾气的轩辕国主为何会单单喜欢上她,那么普通的她。

为何?流金不说话,嘴角却不知不觉上翘了。五年来,他每每想到这一段回忆,总会不知不觉笑出来,然后感叹命运的神奇,让他在那样的情况下,毫无预兆地,就动了心。

五年前,他答应龙家少年帮他找玉佩的主人,少年便包下市集最高视野最好的一家茶楼,命他日日在顶楼饮茶观看行人来寻觅。然而三日来全无进展,流金已有些烦躁,华服少年却依然淡然,“既然你肯定他们是朝日人氏,那他们一定会出现的,我已经找了那么多年,也不急于这一时。”

直到第七日,朝日都城最繁华的街头,出现一高一矮两名公子,那矮的虽说面相并不出众,一双眼却明亮闪烁,美丽世上无双,就与那日巷中的,一模一样。流金向来相信自己的判断力与记忆力。本想立刻告诉龙家少年然后自己脱身离开,却突然生出要好好教训一下这二人的念头。找了个借口向龙家少年借了几个高手,少年见他带了自己的人去,估计是不怕他私自要逃,当下应允。流金便带人下了茶楼,直冲二人而去。

然而就下楼的一瞬间,那二人就不见了踪影,流金忙带人四处搜寻,焦头烂额之时却听到一个无比熟悉的声音:“喂,老板,不要太过分,小二就应该被你无故欺侮吗,有地位又如何,只是一个小小的茶楼老板,就敢如此嚣张……”流金忽然莞尔,带上面纱,很想看看这个扮作男子的女子今日又在教训谁,然后自己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

穿过小巷,越过人群,就看见她扶着一个唯唯诺诺的男人,似乎是小二,在和茶楼老板理论,一脸的理直气壮,像是当成自己的事情一样认真的很。而那个高个子的少年,看上去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站在她身边,很是英俊,想必那天就是他打了自己了。

她还在理论,他饶有兴趣地望,想着等她理论玩自己就收拾她,却没想到她理论了那么久。渐渐有点不耐烦了。正在他按捺不住要出手时,一声少爷打断了他,他抬头看到父王派来的第二批亲兵正冲自己赶来,然后就感觉到背后一阵拔刀的声音,龙家亲兵已冲自己挥来,为首的说:“主子早就料到你有外援,借故外出分明是要逃,主子命我们有何不对立刻杀了你。”自己那时没什么武功,只有一些护体的内力,勉强抵挡了几招便力不从心。

自家亲兵和龙家亲兵早已打作一团,立时刀光剑影,人群大乱,尖叫,大喊,混乱不可控制。然而有一双手,小小的,软软的,暖暖的,紧紧抓住自己,“跟我来,我知道哪里有密道。”熟悉的声音,竟然是她。

自己没有办法,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随她拉着自己跑。在失了方寸四散逃跑的人群里,她紧紧握着他,坚定有力,他跟在她身后,看着她弱小却倔强的背影,心下涌出一股难以言明的情绪。第一次,她跟着一个完全陌生的人,在一条陌生的街道上,跑向一个他完全没有认知的方向,将生机寄托在这个几日前还暴打了自己的小姑娘身上。第一次,有女子,牵住他的手。

这样的行为在他看来,似乎有些疯狂。

流金不禁苦笑,然而她已松开他的手,叫他停下,一瞬间,他竟然有些失落,有点舍不得。她指着地上的一个狗洞,“爬过去,就是皇宫,你先去我宫里避一避好了。”

狗洞?!

流金愣住,叫他爬狗洞?!

看出他的犹疑,她倒是洒脱,“看你穿的如此富贵,想必是哪家王公贵族,要你爬狗洞确实难为你了,要命还是要面子,你选了。”

流金还是不动,她火了,推搡了他一下,“我堂堂朝日公主,还不是钻狗洞出皇宫,你有多尊贵,地位能大过我?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的嘛!”

流金看她认真的样子,不禁笑了,远处传来龙家亲兵的声音,似是在搜索他,顾不得许多,弯下腰钻过去了,桃夭也随后钻了过来。笑意盈盈地望着他:“那我们也算一起钻过狗洞的难兄难弟了,仁兄,要不要摘下面纱,让小弟看庐山真面目?顺便去御膳房吃点东西?”

流金闪过她要揭面纱的手,他有强烈预感自己以后会与她再见面,此刻不想让她知道与她钻过狗洞的是他,日后再相见,他要给她看他最完美最好的一面。这么想着,再看一眼她闪烁着妖艳光芒的那双眼,像是要将它们印在心里,她见他不愿也不勉强,领她到她的小茶园里,“这是我的种植园,我在培育一种茶,但是始终没成功,不能请你喝。”接着她便冲进那片他完全叫不出名的植物里,这里看看,那里闻闻,“皇宫守卫森严,不能带你去其他地方,不然被发现,我会被父王母后罚的,你在这里先呆一会,待会带你去吃东西。”

“不如试试将两种或多种茶树杂交,来培育,或者将茶树与花树杂交也可,呐,要不就这两棵试试好了。”流金本也是无聊,随便指了一刻茶树和一株紫色花说道。桃夭却记在心里,日后还培育出千里醉,混合茶香与花香的一种茶,当然,这是后话。

她见时间差不多了,冲他招手,笑得好看,眼睛眯成月牙,“饿了吧,给你做饭,跟我走!”她领他进了茶园深处的一间小屋,“仁兄,抱歉,御膳房有宫女太监不太方便,我在这里给你做吧,别看我这样,手艺很好的。”说着便忙开了,她做的很像那么回事,不多一会便蒸出一碟糕点来,奇形怪状的,他竟从未见过,一时不敢下口。她不满意了,“我堂堂公主给你做吃的,你还挑三拣四的,那别吃了。”赌气的扔在桌子上,他却笑了,自己也讶异地乖乖拿起一块糕点,掀开面纱缓缓放入嘴中,入口即化,甘甜不腻,还有淡淡茶香,好吃。突然他像是想起什么,皱起眉头,“公主,你为何偏偏救我?”当时在场的人不在少数,大多数为平民百姓,她是如何决定单单只救他?

她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忙着整理刚刚用过的器具,“因为一眼便看出那些人是冲着你来的,而你看上去好像没什么武功的样子,弱的要命。”

流金有些后悔自己问了这个问题,她回答得未免太直接了点,让他难堪,可是这种不造作的直率却叫他莫名的好感,讪讪地低下头,忙又吃了一块。

见他赏脸,她笑了,根本算不上美丽的脸竟然叫他晃神,她说:“这就对啦,要不一会溪墨回来,你就一块都没有了,他可喜欢吃这个了,我自己研制的,用茶叶磨成粉掺杂在糕点里,还没有名字,要不你给取一个?”

“此糕甜而不腻,有桃花的甘,茶香浓郁,且形似月牙,不如叫桃夭。”他随口说道,她却愣住,“你可知,我就叫桃夭?桃花是我最爱的花,母后说,我出世那日,满城的桃花全部提前盛放,你一定不知,那是何等好看……”她闭上眼陷入遐想,却被推门而入的高个少年打断,“公主,”少年说,“为何抛下我一人先走?我担心,你可知。”

她赔上笑脸,“看,救回了他,反正如果是溪墨的话,一定会没事的,我相信你的啊。可是若不救他,他会死的。我不忍心。看,给你做了糕点,有名字了,叫桃夭,这位仁兄取的,很好听,对不对。”少年脸色虽还是冰冷却大有缓和,拿起糕点吃起来。

流金突然不快起来,她说他弱的要命需要她救,却相信这个少年可以自救;她的糕点是做给这个少年的,他每天都能吃到,他徒费心神起个名字又有何用,忽的起身:“公主,今日谢了,告辞。”

没有任何多余的告别,只留下一个背影,孤独倔强,桃夭在背后喊他仁兄,你我相识实属缘分,难道不能留下一个名字吗?他也不曾回头,大踏步离开,“十三,叫我十三。”

他猜想或许是因为这满园子的植物散发出的独特气味叫他变得不像他,他不敢相信自己离开的时候竟然也会觉得不舍,他讨厌这种自己无法掌控的情绪,只能强迫自己不许回头去看,一眼也不可以。

然而这种交织混杂的奇异香气,他却再也没有忘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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