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说书管里的老头子都在私底下津津乐道皇宫里的一桩秘辛,他们正在组织着语言,想如何说得既不得罪皇宫里的真龙天子,又可以赚很多听众。听说,簪惠为皇帝念经祈祷,更是手抄了无数经书,皇帝的病情竟然有所好转。而皇帝梦龙从东方而来,太子正是居住在东宫,簪惠说那是吉兆,如何吉,便是说书人发挥想象的地方了。
“常姐姐,你让我看看釉瓷的记忆嘛。”
“桃夭是幻术的行家,看得到别人的过去本就是本能。”
“釉瓷都一千多岁了。”妖精世界里,活得久的代表着妖力越是强大,也越是受人尊敬。
“那我送你一瓶香,你趁釉瓷不注意,直接泼在她的身上,你就能看到她的记忆了。”
桃夭面对神仙似地釉瓷,实在做不出来这样的事。
“好姐姐,不如你告诉我吧。我保证明天和你一起去听那个狗屁禅师讲佛法。”
“我也不知道啊。”常术看到桃夭脸上失望的表情,“傻丫头,桃妖本就是最能看见任何一种妖的过往来制造幻境的存在,你只要触碰她,不就知道了嘛?”
第二天,常术看到才听了一刻钟的桃夭已经开始犯困,便晃晃桃夭,指出了一条小道。桃夭开开心心地摸索过去,神不知鬼不觉地走了。
常术看着前面的簪惠,看到坐在前排的文舒和前排的锦衣公子们。簪惠现在在皇帝面前风光了,皇帝的儿子们都来捧场了,连小白也来了。
整场讲演都在愉悦的气氛中进行着,簪惠大师总是面带微笑。常术暗暗笑着,情窦初开了吧着个小和尚,这么想着,便摆出了一副看好戏的神情。落入了他人的眼眸之中。
等演讲结束,常术便偷偷去往簪惠的禅师,把桃夭拉了出去,走出房门的时候,正看到摇着扇子的异常俊美的公子。
“承渊公子。”桃夭先打了招呼。
“姑娘从大师的禅房里出来,不好不好。”名唤承渊的男子走向常术,收了扇子摇头说话。
“我觉得也是。”常术戏谑地看着承渊,内心有着对承渊的不喜,那不喜不知从何而来,似乎是一种妖精对于危险的本能反应。
“若是思念簪惠大师,便一道去探望他如何?正好我有佛法未有参透,想要单独讨教。”若是其他男子,听到常术这么说,起码得愣愣。
“再好不过。”反倒是常术对这个异常俊美的男子有几分惊奇,一定是花丛堆里滚来滚去,涉事极深的人。记得他是小白跟着的人吧,必定是小白看上的哪位皇子了。可自己也没什么好利用的,何况被利用了又如何呢。
杨子俊第一个看到常术承渊和桃夭,“承渊,常姑娘,桃姑娘,这么巧。”
杨子俊身后寥寥的簪惠、文舒小白走过来。
“常术。”
“阿姐。”
文舒和小白同时开口,俩人自觉有些失礼,便禁了口。
“常施主,承蒙施主所赐的瓷瓶,我进来佛法有心得体会。这几本手抄,还请施主笑纳。”常术接过簪惠递来的手抄佛经,估量着等簪惠死了,这些就值钱了,便笑眯眯地接受了。
桃夭觉得常姐姐笑的真像只看到了腥味的狐狸,常姐姐也不掩饰一下心里的想法,这里的人肯定都看出来了,就瞟了眼周围,目光恰好和杨子俊的目光交合。
杨子俊看着桃夭双颊的桃红色正慢慢扩散,看到桃夭低下了头,便在心里笑了下,真是个可爱单纯的小姑娘。
“不过一只小小的瓷瓶罢了。我今日聆听大师的佛法,心中觉得顿时茅塞顿开,我想我应当尽快回去沐浴礼佛参透去了。”这话几乎是每个人告别时都会对大师说得,但也就只有常术说的毫不掩饰只是想走的意思,没有对佛法的敬畏亦无法猜透她到底是理解了佛法还是没有。
“常姐姐,你怎么不掩饰一下啊,我们待会儿回三宅一生干什么?”
“我回去洗澡,你嘛,就帮我添汤好了。”常术看着她说,“人不能言而无信,我既是说了回去沐浴,那边应当回去沐浴净身。”
桃夭才不相信常术是会回去参禅礼佛呢,可是,大白天的,洗什么澡呢。桃夭在为常术添汤的时候,终于忍不住要说自己和釉瓷的事情。
“常姐姐,我真的看到釉瓷的记忆了。”
“哦,好的。”
“常姐姐,你不想知道吗?”说完桃夭就觉得常术必然是晓得她看到的的。想想,也是,那记忆也没什么的。
话说当年,老师傅把一块陶土制作成了一只上好的花瓶胚胎,展示给他的得意弟子们。未成形的花瓶看着周围的学生都在奋笔疾书记录下一板一眼的老夫子说下的每一个字,只有一个顽童,仔细观察着陶土,似乎能看见陶土之中釉瓷的灵魂。
釉瓷感受着一双遒劲苍老的手抚过化身为花瓶胚胎的她,微微颤抖,浑浊的眼睛里那一刻波光粼粼,“这将是一件能够流传万世的珍品。”
所有的学子都赞叹着,只等待老夫子画完图案之后,初窥老师所说的美丽。唯有那个顽童,自顾自看着周围的景致,眼神掠过花瓶时,眼中充满了怜悯。
釉瓷能够感觉的老夫子有些生气,但是因为是自己的儿子,无法赶走这个顽童。
当釉瓷进入窑窖之中后,釉瓷觉得或许炼狱业火也不过如此了,终究是一个娇滴滴的女子,釉瓷哭了,但是没有人能够感受到釉瓷的哭泣。学生们在忙着各自手中的活计,学习老夫子刚才的程序,预备做出一只美丽的花瓶。
釉瓷在泪眼朦胧中看到那个顽童奔过来打开了窑窖,大喊着:“瓷器哭了,瓷器哭了。”火苗窜了出来,跳动在顽童藏蓝色的衣服上,而老夫子冲过来,一把把顽童推在了地上,灭了顽童身上的火焰,一面拿出那个瓷瓶。
瓷瓶因为釉瓷的泪水以及没有足够长久的业火的考验,瓶身现出了斑驳的裂纹。老夫子咒骂顽童,但是慢慢周围静了下来,只剩下惊叹只剩,从没有一直裂了纹路的瓶子能够美成这样。
在和顽童相处的仅有的时光中,釉瓷能够从瓶中脱离出来的时候,便会帮顽童做作业,不让顽童受老夫子的挨打。但是釉瓷惊世骇俗的美丽使得釉瓷颠沛流离,很快便是分别。
桃夭感慨,确实没什么好听的,连桃夭自己体味到了,也觉得无趣,除了窑窖里的烈火,真没想到釉瓷那么娇滴滴的一个女子,竟然接受过烈火的焚烧。
“桃夭,把簪惠大师送过来的香灰都拿过来。”
桃夭取过那些香炉灰,便退了出去。
常术口中念了一串咒语,那些瓷瓶全部碎开来最后同香炉灰一般化为了灰烬,但那些灰烬缓缓进入了浴桶,再缓缓沉入了浴桶底部,唯有水面上似乎有圈圈光晕。
“我常术竟然要用这样的法子来掩盖的妖气。”常术感慨道。那些香灰都有着天人的灵气。那些光晕随着热水的热气一道,围绕着常术的身体,知道消失。常术享受着闭了眼睛,直到那些热气和光晕全部没入常术的身体的时候,常术缓缓睁开眼睛,常术眼睛的浅褐色变浓直至浓烈如同黑色。
然后穿上白底莲花图样的外袍,头发只是随意在颈部处扎起,优雅美丽,又如同莲花一般淡然幽静。
常术悠然走到圆影寺安放寺庙圣物的阁楼底下,常术仰头看着这座阁楼,看向阁楼入口处时,便看到那个叫做承渊的异常俊美的男子,常术维持着浅浅笑意,内心没有白天的不喜,内心似乎是一朵能够涤荡事件污浊的白莲花。
“原来是常术常姑娘,不知深夜造访,有何赐教?”承渊很好奇,依着常术两次给他的感觉,是一个像狐狸精一样的女子,像妖,但是此刻却打扮得清丽脱俗,晃似仙。这让他想起来一个人再能演,也不至于变得这么快。
“承公子,夜凉,不用摇折扇。”常术诧异,这个人竟然看得见她。
承渊收起折扇:“多亏常姑娘提醒。”承渊走进常术,深深看着她。光影掩映之中,常术的眼睛显得更加浓黑。
“我,要去阁楼上登高看看这夜空。承公子还请留步此处继续纳凉。”
“夜凉,我要去阁楼中躲躲凉意。正好同行,何况姑娘一个人望星星,岂不是辜负了这良辰美景。”
“最好不过了。”常术也不看对面的承渊,竟自走向阁楼,落下承渊在身后。
承渊看着前面的窈窕背影,常术现在的样子、感觉都有些像常术醉酒那天那个匆匆一瞥的美人,这样的女子本是符合承渊的眼光,他最喜欢的便是撕开所有的伪装,想要看透人心。但是这两个女子,他一个都提不起兴趣,心中有一丝异样。这或许要到所有事情已经尘埃落定以后,才会在谋一个契机之下恍然想起,原来那感觉便是注定了这个人会在你未来的人生之中和你有千丝万缕的联系的感觉。
但是习惯带头的承渊很快就追上了常术,而不是跟在她后面看着她的背影。
阁楼之中,灯火通明,守着阁楼的和尚已经沉沉睡了过去,嘴唇在微微颤动,似乎在呢喃梦中的美景。阁楼的每一层都有僧人看管,但是每一个僧人都谁的很安详。每上一个楼层,僧人便上了一人,取而代之的是各种罗汉像以及迥异的壁画。
常术不看周围,直直向前,心无旁骛的样子,每一步都有一种灿若莲花的感觉。但是承渊不同,一路上,他看到了各种罗汉像似乎动了,对着常术似乎很恭敬的神情,而那些壁画和香油灯烛里生成的生灵,都恭敬地议论着,胆大的甚至跟上来,但始终都和常术还有承渊保持在一个范围之内,不敢靠近。
到最后一层的时候,就只有一只神兽麒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