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光年一
盛夏光年一

“好啦,我已经很努力了好不好。”高远掏出烟,用火柴点着。“歇会,歇会,美女。手都酸了。”朱珠侧过身,鄙视了一眼高远。太狠了吧,这义务劳动还要看人家的眼色,我这辈子算是倒了天大的霉了。高远很不情愿的又拿起放在地上的寻人启事,站起来,继续贴。这些天,朱珠一直都彻夜未眠,难道这注定是漫长无尽头的旅途,或者是自己一厢情愿的欲望。“想什么呢?”“没,没什么。贴完了吗?”“这不是小菜一碟么。”“好吧,算你手脚利落。今天为了表示对您的感谢,我请吃饭。”朱珠拍了怕身上的灰尘。“吃饭?您请?额。。。算了吧,饶了小弟吧,小弟真的没有钱了。”“没听见么?我说过,今天我来请你吃饭。”朱珠一手揪着高远的耳朵。“疼,放手,快放手。”高远揉了揉耳朵,“哪一次不是说你请客,结果都是我付钱的。”高远抱怨着。“怎么着,本小姐今天有钱了。”朱珠伸手拿出厚厚一叠的人民币,红红的,大约有二十张。高远看的眼睛直冒金花。“你去抢银行了?。”“抢你个大头鬼,我发工资了。去不去,不去拉倒。”“去。。去。嘿嘿。”高远屁颠屁颠跟着朱珠去了一家西餐厅。

“哇塞,这就是上流社会吃的西餐馆。”高远睁着大大眼睛。“先生您好,我们这里需要打领带才能进去。”门口的服务员拦住了高远。“喂,混哪里的?我可是在地上混的,别拦着我。”高远用手挡开了服务员。是的,没错,高远是在地下混的,地下隧道拿着吉他卖唱的,过去也得算个三教九流吧。朱珠鄙视地笑了笑。“保安,叫保安。”“不好意思,这是我表哥,从乡下来的。请问可以借条领带吗?”朱珠委婉一笑。“好吧,先生,这是我的领带请您暂时委屈一下。”高远拿着领带半天不知所措。“带上,快点。”“我。。。。”“你什么呀你。”“我。。。我没带过,所以不会。”高远似乎感到有些丢人,说话吞吞吐吐的,说的特别的小。朱珠见状,还真是个乡巴佬。“挺胸,挺直身子。”朱珠夺过高远手里的领带,没上过学啊,红领巾不会系?你个文盲。

“我靠,这气派,这椅子,你瞧瞧,这是用什么木头做的。”高远摸着翡翠木桌,仔细研究了半天。“好了啦,点菜,吃什么。”“来份意大利面,一份半分熟的牛排,一杯高卢白兰地。来。。。。”“停,你想撑死,吃这么多。”“将他说的每样来两份,谢谢。”“好的,稍等。”这小子没进过西餐厅,怎么知道这么多西餐食谱呢,居然连白兰地都知道。朱珠很好奇地看着高远。“额。。。没有啦,没吃过,我还能没听说过么,是吧,我们家穷,以前小的时候,我们经常幻想富人家吃的东西,所以对于这些东西还是有所耳闻的,额。”高远解释道。没想到,高远这小子身世这么可怜,居然比我还惨,看来以后还是不要欺负他的好。朱珠不知道是哪根神经出了差错,居然同情了这个坏小子。

“不要用手拉,不是有叉子吗?”“不会用啦,服务员,上双筷子。”“你真是丢脸,西餐怎么会有筷子。”如果非要说高远有一点是朱珠喜欢的,那恐怕就是离她远一点了。“你又不给用手,又不给筷子,我怎么吃。”高远才不理朱珠呢,像个印度三哥一样,抓着面吃的津津有味。“对了,今天为什么请我吃这么贵的东西,发财了??老实交代。”“是哦,发财咯,发你个大头鬼哦。快点吃,吃完咱们闪人。”

今天是朱珠生日,但她没有告诉高远,她想用这种方式来告别十五年的年生。看着高远努力吃饱的样子,让她想起了宇航,当然还有赵小琪,那些明媚的笑容,怀念徐徐而来,次第绽放。

“喂,你没事吧,盯着我看干什么?”“你吃饭的样子很可笑耶!”“这个真没有!”“额。。。我一直想问你件事。”“你说。”朱珠用纸巾小心翼翼擦着嘴边的残屑物。“那天,在隧道里,为什么你要跟着我一起跑,还那么拼命。”“哪天?”“就第一次见面的那天,你还骂我是卖唱的。”“告诉你个秘密,过来。”高远将头伸了过去,撇着头。“我是一个杀人犯。”“啊???什么。”高远惊奇着喊了一声。“嘘嘘,小声一点。”“真的假的?”高远半信半疑地退缩了回来。朱珠猛的一笑,瞧你吓的,就这出息,还冒充是混混。“没有啦,你知道我是个外地来的,我才十五岁,还没有身份证。我怕他们把我逮住,给我送回去。”“原来是这样哦!那你打算一直住在那个傣族人家。”“不,我已经有工作了,这个月来麻烦别人很多,我不想欠别人太多。”朱珠一边说,一边看着高远。“你有什么打算,高远,难道就这样天天在隧道里过日子?”“没办法,我家人不喜欢我,他们不喜欢我唱歌,所以我向你一样,离家出走了。再说了,出了唱歌,我其他的什么都不会。

已近盛夏,西南干旱。焦灼的土地尘土凛冽,气温热得让人恶心。朱珠确信自己已经脱离苦海,脱离了烦躁的山城,过上安稳的平淡生活。一个月前尚在灯光煞白的教室里做模拟试卷的记忆简直恍若隔世。生命进入颠沛忙碌的本质状态,并将以不断的充实和愉悦的方式继续下去。

朱珠遥望着丽江黑色的柏油马路,一直延至到地平线的边缘,心中似乎有种凉风掠过的清爽。突然想起一部叫《远镇》的故事。其中有个年少的女子,为了梦想,踏去了北疆。旁边这个不停抽烟的大男孩,朱珠似乎爱上了他的面孔,对他那张面孔之下的故事早已充满了期待。朱珠突然发现自己跟着这个流浪歌手,真好,有音乐,有力量,有对梦想的信心。

接下来我们去哪?

去我工作的地方吧?我唱歌给你听,顺便还有钱赚呢,以后咱俩合作,我唱,你负责收钱好啦!

才不要呢。朱珠撇了撇了嘴,继续说道:不过也好,五五分账怎么样。

成交。没想到高远这么爽快地答应了。

天色渐晚的时候,通道里特别的凉爽,高远拍着朱珠,说,看,今晚肯定能赚不少的钱。

就凭你这破嗓子?我甚是怀疑。朱珠不屑讽刺道。随说怀疑,但是朱珠还是觉得高远是个自信的人,非常的有勇气。隧道的通口做满了人,可能由于天气太热的缘故,来避暑的吧。

高远将身上的一身行当卸了下来。麦克风摆好,抱着吉他,还真有一点歌星的范。朱珠第一次夸赞着高远。

十分钟过后,一切准备就绪。高远用手拍了拍麦克风。现在我为大家演唱一首《海阔天空》,希望大家喜欢。“好。”旁边的人站起来,都好奇着向这个穿着白球鞋,T桖杉,大裤头的少年看去。朱珠难为情的笑着,这该是多么的丢人。天知道,朱珠为什么跟着这个疯子一起。只见吉他声响起,紧接着“今天我,寒夜里看雪飘过。怀着冷却的心窝漂远方。风雨里追赶,雾里分不清影踪。”朱珠看着高远唱歌,像是一个月前临行的夜晚,看宇航打球一样,心里有点难舍的情动,但那次是分离,这次为什么也会有这种感觉,朱珠不得而知。是时候,高远唱歌的姿势很酷,样子也很帅。

彼时天几经完全黑了。西南的夜空非常纯净。是纯正的暗蓝,有絮状的飘渺云丝。朱珠从未见过这么强烈的灯光。像极了演唱会。而自己就是那个站在台上离歌星最近的歌迷。记得,那些年,她也是这个看着宇航唱歌的。

请问朱珠同学喜欢听什么歌?高远,对着麦克风,问道。

肯定是《明天我要嫁给你》啦!旁边的小青年在故意调侃。

没有啦!我想听,想听,《回家》。是萨克风的声音。不过,你没有啦!

有!高远从裤子的大口袋里掏出一个精致的萨可风。玩音乐的,什么都必须得有!高远得意的吹着。朱珠看着高远吹着萨克风,脸上满满的都是幸福,渐渐便进入了聆听的状态。

依稀记得幼年的夏夜,珠母带着朱珠在山城的后山乘凉时,看着满天的繁星,银河泻影,树荫满地。朱母都会教朱珠吹萨可风,萨克风的美妙旋律与影子随着凉风微微变幻,古老而神秘。

是什么时候,我们可以永远过着这样有萨克风的日子。朱珠心里面想着。黑暗中,朱珠仿佛看见父亲从远处走来,越来越近。如偶尔梦境之中的情形。朱珠甚至如此熟悉他走路时漫不经心的姿势。丝毫没有改变。多年前的夜晚,朱珠一直不明白,为什么母亲会在晴朗的盛夏的夜晚,带着朱珠去山城的后山,对着漫无边际的黑暗吹萨克风。那是期盼父亲回来的号角声。一首《回家》,母亲足足吹了十六年了。这夜注定有种各样杂乱的梦。许多人许多事情错综交织,却都是迷糊的。母亲是否今夜也会在后山吹着萨可风呢,当朱珠过早地不辞而别之后,一个人。朱珠不敢再想下去,眼角的泪早已灼热的滚烫。擦了眼泪,才发现,高远的歌声将近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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