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火车经过隧道的那一瞬间,眼前由光明瞬时陷入无边无尽的黑暗,风呼呼的在车窗外面呼啸,自己麻木的脸在车窗上显现,双眼无神的相互看着,窗户反射着车内的惨淡灯光。微合上眼帘,风好似穿透了窗从我耳边拂过,风凌冽而又狂妄。
走完一段黑暗才迎来久违的光明,才看清万物在阳光下炽热的存在,才感受到光与热是真真正正的存在于这个冰冷的世界。获得暂时的解脱,心感受到热而变得柔软,还未照亮心的底部便又陷入下一段黑暗。
从出生到渐渐长大,由最初的懵懂无知到慢慢地明白人情世故,其实我到现在也无法明白人类生存原理。要怎样才能看透一个人隐藏至深的心思并巧妙的迎合他的思想,要怎样才能隐藏自己的所有秘密安然的度过这艰难的一生。随着年龄的增长,心中的回忆与情感也越积越多,人不同于动物,动物可以讲任何一种累积伤害变换成第一次承受一样,就如同鱼儿的记忆只有七秒,一个转身再见时你依然只是它脑海中的陌生人,所以它一次又一次的用头击撞坚固的缸壁。动物只会感受到肉体的疼痛,然而人却忘不掉过去,任何一种再次伤害都会令他想起前一次的痛苦,痛苦随心蔓延,一份痛苦累积成两倍、三倍,甚至是更多,心理和肉体同时疼痛,让人不堪重负。
人的记忆也如此,它会慢慢消失,却无法彻底抹除它的印迹,在看见某些旧物时淡化的记忆便又如波涛般席卷而来,让人坚固的城墙瞬间崩塌。
苏琦的眼泪如一粒粒沙石搁在心间,每每感到人生还是美好的时刻时,那些沙砾便在心间翻滚,一粒一粒摩挲在心间,让人不得安稳,就像是美味的米饭中吃进了一颗沙砾,就像是斑斓的花朵中栖息着一只恶心的蠕虫。越想越是无法忘怀那颤抖的双肩与隐忍的眼泪。
在那之后没过多久苏琦便离开了学校,在他人还未发现苏琦的离开时,我单纯的认为苏琦的座位只是会空几天。我又回到了以前的状态,只是右边的座位上整齐的排列着书,每一次回眸都在告示我,这里曾经有人来过。低头,抬眸,趴在桌上,撑着下巴,沉思,疑惑,发呆,走神······每一个动作都如同电影在缓慢放映。
偶尔一个回头,身边只有空空的椅子。有人说苏琦得了肺炎,有人说他只是感冒了,有人说他洗冷水澡晕倒了···千万个说法,但可以肯定的是他生病了,不知何时会归来,我一直相信他会回来。
没有他坐在身边的日子,我也并没有觉得失落,只是偶尔一个回头看不见熟悉的脸庞。在没有书籍的日子我便抽出苏琦整整齐齐摆在课桌上的书,就好像是自己变成了他,微微的驼起背,双眼专注于眼前的字体,一行行,看完便又小心的翻向下一页。
博尔赫斯说,就好像水在水中消失。
而苏琦,你呢?你怎么就突然消失于人海。
头因为无聊而显得昏昏沉沉,渐渐便睡了过去。没有做梦,醒来教室寂静,一片漆黑,似乎是在晚自习时睡着的,但醒来也只感觉到自己只是微闭了一瞬间。没有人留意到角落里还有一个人没有走,或许是留意到却不想叫醒她,于是醒来看见窗外的豆蔻星光也恍若隔世。
走出教室,只有零零星星的几个走读生在往校门口走去,一步一步在黑暗中摸索,每走到一个楼梯转弯处月光淡淡的洒在我的脸上,再往前走又陷入黑暗,我的脚步声平静而又突兀。从五楼走到一楼仿佛一瞬间的事,然而又似乎过了很久,久到我可以再睡一觉的样子。
我心里带着期盼,在走到一楼的时候我感觉到自己内心的慌乱,我知道我还是害怕的。只走到转弯处,月光停留在我的右肩上,我却感到彻骨的冰冷,楼梯口处的栅子门已经锁上了,我该如何逃出这高大的建筑。
停了很久终是转过了身,回过神来已经走到了自己的班级门口,后门静静的开着,没有防备的便走了进去。
黑暗中四目相对,我只觉得我的心漏掉了半拍,她坐在苏琦的座位上,一双大大的眼睛也在惊恐的看着我,双手因为被窥视而不知该往哪放。
我看着黑暗中的影子久久才发出卡在喉咙中的声音,带着胆怯带着好奇,“你是谁?”带着沙哑的声音连我自己都无法相信。
“我是9班的。”
对话简短而又轻,却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突兀,但却瞬间让我卡在嗓子的心安然了下去。
突然发现,我并不是无所谓,我介意他们对我的遗弃。在黑暗中风来自四面八方的猛烈,我甚至想要抱住眼前这个陌生的人,对却不想对她诉说这半生的一丝丝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