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幸往事无间
还幸往事无间

坐在挤满了人的火车站候车室,凉凉的座椅让整个身子都紧紧的绷着。我的身上所有的行礼只有背上的那个鼓鼓的黑色运动包,我找了很久的才确定自己应该等待的位置。过道很宽敞,座位上的人却都是密密麻麻。

我忘了今天的天气如何,好像天空没有一点光彩,或许是阴天,但在进站的时候好像有丝阳光如同一片薄薄的蝉翼,恍惚间晃进了我的眼睛。事实上我根本不关心我头顶上的天气,在过去的十七年里,我常常会抬头看天空,但不看它的表情。阴霾时就像一块抹布,无云时天蓝的离我很遥远,有云时云就慢慢漂浮,它不会看起来像个狮子或是小兔子,只是一朵朵的云,漫无目的的在这个广阔的天空飘浮。如此,一个个找不到方向的魂灵,寂静的天空或许是一个很好的归宿。

校园里的清晨与外面的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总要在六点半的时候一行行列队跑向操场。大冬日里裹着围巾,戴着手套匆匆忙忙的跑进队伍里,拿着一本小小的笔记本跟着身边的人装模作样的大声读着,其实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读什么。你听见过机器在工厂里的声音吗?我的声音就是那样的规律,没有起伏,没有转合,不远处的广播在放着音乐,重金属乐质在冲击着我的耳膜,我的视线慢慢变得模糊,一层白白的气体被我呼出,缓缓升腾,最终消失在昏黄的夜灯下。围着偌大的操场一圈又一圈,里一层外一层,里面的顺时针,外面的逆时针。世界在一片不纯洁的黑暗里,透着深蓝的光,将铁围栏外的一幢幢高大的建筑陷入了永世的阴影,犹如正在奔跑的我们,得不到救赎。

夏日里,依然是相同的时间,天地笼罩在一片浑浊中。晨风吹得人心神不定,握着小笔记本的手里有些许令人讨厌的汗渍,依然读不进去,周围一片书声琅琅,班主任不在的时候,后面的男生便懒懒的蹲在地上。我的个子较高,往往站在女生的最后一排,但每次下了寝室楼便冲向队伍的前面,最好是中间。不喜欢将身体的部分暴露在人的眼前,若有一个地方四季如秋,便可以一年四季身穿黑色的长衫,我常常想,或许鼹鼠的生活才更加适合我,我需要的仅仅是一个庇护我的洞。队伍开始慢慢前进,由小跑转为下坡时的追赶,要很拼命的追赶才能与前排的人保持相对的距离,让整个队伍显得整齐,然而跑了两年依然如此,并不是每一次都会比前一次有进步,因为每个人都不在乎,没有人在乎。我低着头跑着,专注于水泥地突起的微小部分,我也不想让自己摔倒,不仅难堪,人们全都会望着我,而我还要自己装作不在意的爬起来。

浑浊离去,高大的建筑物依然在沉浸在阴影中,如同暗夜的鬼魅,这坚定了我的想法,它们和这个城市,这个世界一样得不到救赎,生活在永久的轮回之音中,生生世世为其所累,最终化为一片废墟。

但我无法形容那轮红日,橘红色的球形,只是一个小小的球却散发着万千光芒,在它的吸引下,心跟着它颤动,整个天空因为它的出现而冲破了黑暗。我突然很想跪下来,对它深深的朝拜,它隐匿在幢幢的黑影外,来自遥远的亿万光年,将光与热传递于我身,我只想将它深深的记下,在我困苦无依的时候给我一线希望。然而我一圈又一圈的跑过,最终离它远去,凉凉的光灼烧着我的背。不知道为什么,心在深深叹息,而我的心很少停止叹息。

现在,在高高的白炽灯的照射下,一切显得清晰而又模糊。我坐在一排排座椅的最后一排,前面的每一排都有人,但人和人之间总保持着相当的距离。每两排座椅是相对而坐,我的对面坐着一男一女,男子疲惫的坐在那里,双手抱着行礼。女子比我大一点,单脚着地,单膝跪在椅子上,穿着鲜艳的裙子,拿着手机在听歌。

我只看了一眼,便转过了头,我的眼睛不安分,在这个大大的室内看来看去,沉重的背包压的我喘不过气,我用劲将它挪到了我身边的一个位子,对面的男子抬头看了我一眼,四目相对,我立马转过了头。我不喜欢别人观察我,所以我也不会用心的观察别人。

我掏出了一片口香糖,冰凉的触感在舌尖化开。人群来来往往,少有地方会作为人们的栖息地,特别是这种永远都充斥着陌生人的地方,然而这里让我感到轻松,我甚至害怕某个熟悉的身影突然走到我面前,充满意外充满兴奋的对我说,“嘿,你怎么在这里。”若真有这样一个人,我必会前功尽弃,一声不吭的背起我的大背包,走出火车站,走到另一个喧闹着陌生人的地方,然后我便又回归我万劫不复的生活,承认我的懦弱无能与胆小怕事。这种事绝对不能发生。

我穿着黑色的短袖,黑色就像有魔力一般,将炽热的阳光全吸附在衣服上。是不是黑色太孤独,所以一碰见阳光便希望将其留在身边,希望得到温暖与光明,殊不知再多的热到了夜晚始终是要消散的。就好像一个人,有很多的朋友,但她心中知道,总有一天,一切都只是一场绝美的幻觉,所有人都是自己内心深处编织出来的有血有肉的魂灵,在幻觉破灭时,又一批新的人涌入自己的世界。当记忆慢慢退却,那些萦绕在心头的影子也变得模糊,随着时间一起死亡。

我看了看手腕上的手表,时间还早,我还要在这个不断响着播音员报车次的声音下等待一个多小时。隔着十几排座椅的前面有一个小书店,木质书架上摆放着满满的书籍,我很想知道里面都有哪些书。我记得在一本书上看见过,在意志国的一个小镇子,那里都是一个个别致奇怪的小书店。那里没有人收钱,没有人守店,往往是镇民们的家门前开店,书店的后面就是他们的家。那里有许多稀世的书,来自世界各地的人们,走到这个小镇子,走进满溢古老纸香书店,在千奇百怪的书籍中穿梭,在发现自己找了很久的书在这里找到时的幸喜若狂,然后抱着心爱的书如同一个出生的婴儿般百般呵护,将钱自动放在没有人的前台,转身离去 ,走向下一家店。就像是在寻宝,每踏进一家店,心中是对里面珍宝的好奇。运气好的时候,还会遇到热情的店家邀请你到店后的家中做客,几个人在弥漫着咖啡香温暖的小家中,一边说着各自的语言一边比划着手势,脸上除了笑还是笑。

一直以为那是天堂才会有的景象。最终我没有踏进那个小书店,坐着的那么多人,没有一个人进去。而且我认定,这个小书店只是千千万万个平凡书店中的一个,它汇集着当今最流行的书籍,将它摆在最显眼的地方,它期待顾客盈门,它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它很正常,正常的我不想再去看它第二眼,甚至连一丝好奇也没有,我甚至可以想象到里面大致的样子,和摆放的书籍。

万物皆同,一丝真性情便显得标新立异。而大多数人选择将情绪深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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