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第三十章

刚才看见什么了?她发白的嘴唇颤抖着,心脏快速跳动,空气里安静的弥漫着恐怖气息。放在冰箱把手上的手也一直在抖,她已经不去感觉自己多么的饿多么的渴了。刚才还在手上的纸条已经飘落到脚边。

刚才打开冰箱,她居然看见冰箱里放着一个血淋淋的人头,皮肤已经极度腐烂,一双充满埋怨的眼睛死死盯着她。

一定是饿坏了,她安慰自己,然后尝试继续打开冰箱,没有,里面什么也没有。

还好,真的是饿坏了。

于是她取了一包方便面,心还是那么不安,吃完面,她整理好自己的头发,然后努力镇定自己。她明白了饿也会饿出神经质错乱,妈妈离开家十天,这十天绝对不能再饿着自己了。

她拿着钥匙准备出门,看见桌子上还有那本笔记本,她随手拿着就出门了。

是太久没出门了?没有,两天而已,为什么总感觉走到哪里都有人看着她?

买些吃的吧。她走进大型超市,可乐,是必须的。酒,也是必须的。然后是零食,面包,好吧,她不会做饭,只好每样都是速食品。

她以前走路,常常是抬着头,等着天上掉钱的样子,现在好了,低着头,等着地上捡钱。

一不小心,迷迷糊糊撞到人,那是一个很结实的胸膛,她没有抬头,没什么可以让她抬头,她现在很乱,很乱。

“对不起。”她简单说完准备和那个人擦肩而过,不料对方竟拉住她的手,于是,她还是抬起头。

四目相对,她立马湿了眼眶。

他累积了好多好多话想对她说,可在这一刻看到她满是泪水的眼睛,他居然一句话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窦易……”他不想她走,于是丢掉手里所有的东西抓住她的双臂。

而窦易两个字一出口,不远处在挑东西的宛晴触电一样抬起头,怎么又是她?

“来来来,对不起让一让让一让。”一个超市内部人员推着堆满了箱子货物的车子向宛晴走来,货物堆得高高的,以至于推车的人看不见前方,宛晴看看推车,又看看窦易:“我不会输给你的!”

“林展,我……我看见冰箱里……”她只能告诉他,只希望他能安慰她,他能告诉她那是假象。

林展尽力平息自己说话的冲动,听她说,听她说,就算他好想跟她说,我想你,好想你。

“看见什么?”他伸手抚摸她的刘海,她的脸,擦拭她的泪水。

“对不起,让一让。”声音再次响起。

“啊––”出自宛晴嘴里的叫声,然后是货物掉落的连续声音。马上就有人围观。

林展一看宛晴出事了,匆忙拉着窦易的手准备拉着她一起走,可窦易居然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怎么拉也拉不走。林展没办法,松开她的手在她的额头上轻轻吻了一口:“别走开,等我。”然后就朝人群跑去。

她刚擦干的脸庞又湿了,提着购物篮走向收银台,后面的所有声音都不去听,结账,走人。

“哥哥,好痛,好痛。”她牺牲其实不大,只不过在推车来时把一个乒乓球放在车轮边,然后推车就失去平衡,最后货物全倒,她往那里一躺就名正言顺成了受害者。

“别说话,忍着。”林展把宛晴横抱起来,然后走出人群,发现窦易已经不在那里了,他的心顿时一凉。可是能怎么办?先送宛晴去医院,看她疼成这样,谁能不担心?

宛晴暗笑:窦易,第一战,我赢你!

回家吧,她打开家门,然后反锁,把东西扔在地上,脱鞋子,脱外套,手里还抱着笔记本,她往沙发上一倒。

笔记本,她翻开第一页。自从知道这是白捷的笔记本后,她一直不敢看,深怕内容会让她难受,可现在还有什么更难受的?

『有人说过,一个女人,要学会写日记,听歌,还有微笑。

窦易今天居然翘课了,害我一个人坐在那里独守空闺,不过放学她拿着可乐站在校门口等我这让我特别感动,这小妮子还挺浪漫的。我要是男孩一定爱死她。

可惜的是,她又让我去她家里住,我只好婉约拒绝,要是在她家里发病,那就遭了,好不容易可以控制自己,不能乱了。

天气说好就真的好,我可以在外面多流浪一点时间。不过家始终要回。

今天开心,自己下厨吧。预备淘米时墙角突然窜出一只手掌大的黑蜘蛛。吓死我了,现在正值夏天,蜘蛛都跑出来撒野了。看它几只脚爬墙那么快,我很害怕,于是一步也不敢靠近那里,反而,它居然向我爬过来,我吓得大叫。它也往回爬了。

连蜘蛛也欺负我。』

第一页还挺简单的,窦易翻开第二页。

『认识了他,沈灏杰。

他其实是学校的风云人物,起初我还不知道,他家里是那么有钱。

他一个微笑,一个眼神都让我心跳加速,窦易一直对我说,这么坑爹的反应很自然,说明我没见过帅哥,谁知道呢,谁知道我会爱上他。

开始恋情的时候,最反对的,就是窦易,她说沈灏杰是一阵台风,来势汹汹,什么也不留下,带走的,全是对他没用处的,最后,他潇洒走了,惨的全是别人。

形容的很好,但我宁愿沦陷,又不是那么痛苦,过程开心就好。

我知道,窦易不懂得,或许她应该去问问林展,她以为我不知道她和林展多熟,我知道,只是不说而已。

就像我一直不说,我有心脏病一样。』

嘭!窦易把笔记本扔向墙上,她真的有心脏病?

为什么当时不告诉她?

她拿了几瓶酒,开盖,喝!

等到酒把胃填满后,她打开一瓶可乐,仰头就喝,一口而已,只喝进去一口,马上就吐了。

过了好久好久,她把地上整理干净,然后又捡起笔记本,继续看。

『夜晚是我最害怕的。说白了,就是怕黑。

我一个人躺在床上,床很大,怎么谁都不安心。有人说,一个人睡觉的时候,千万不要留下一大片位置,因为有些东西,会借机躺下去的。我越想越怕,然后就翻来覆去睡不着,当最后一次翻身时,我真的看见我面对面不到半米躺着……一个……不像是人的东西。

那双眼睛让我很想吐,又凶狠又恐怖,我吓得跑到墙角缩成一团,耳朵觉得凉凉的,好像有人在往我的耳朵吹风一样,我抬头想看,结果那东西居然张开血盆大口向我袭来,我赶紧抱着自己的头。我几乎可以闻到它嘴里传来的血腥味。

不一会儿,我又开始感觉有人在我耳边吹风。

第二天,一切恢复正常,我想我应该去看看心理医生。

窦易问我是不是那几天来了,我笑着回答不要老是扯到那几天。

放学回家,那只蜘蛛还在墙上,我悄悄的走进去,深怕被发现一样。可是,这貌似是我的地盘吧?』

看到这里,窦易不禁想起自己早上在冰箱里看到的东西,该不会自己和白捷一样吧?

为什么白捷可以那么自然?

她起身把家里所有的灯全都打开,即使现在是正午,即使这是她的家。

『以后的黑夜,我都是蹲在墙角度过的,它也无时无刻跟着我,每次发病,就像感冒鼻塞呼吸不到任何氧气一样,这时我不能抱住自己,我必须张开双手,抬起头,重重的呼吸。然后它就恶狠狠的看我。

我怀疑它是病魔,恶魔,更是鬼,看它的样子,满脸的尸斑,嘴里全是血,头顶上没有一根头发,全是腐烂的骨肉,眼睛又那么大,一直是凶恶的眼神。

手和脚一样长,没有皮肤,直接就能看到五脏六腑,还可以看见血管里面的血流动,恐怖的,是听到它的骨头卡在一起的声音,好像让它很痛一样,它会呻吟,它会大叫,好像故意叫给我听一样。

极度的恐惧和生命的拉扯让我开始接受它,它从没有离开过我,这多让人恶心啊。连我洗澡上洗手间的时候,它都一定要面对面看着我。

在学校,我经常在书包里看到它的头,或者镜子里看到它的眼睛。

我担心它会缠上窦易,于是我决定跟它谈谈。

真是荒唐,跟鬼谈谈?!』

窦易慢慢合上笔记本,刚才是看了一篇恐怖小说吗?

她起身,走进厨房,一进厨房,有一具烂尸就坐在餐桌上对她笑,她感觉又什么东西卡在喉咙里让她叫不出声音,可是仔细一看,那里什么也没有。

一定是太紧张了。

她提着那一大袋东西走进自己房间,关门转回身又对上类似的眼睛,下一秒又什么也没有。

她赶紧跑上床,然后抱着被子,打开笔记本继续看,她害怕,可是却又那么想看。

『天亮了,我在收拾书包,它又出现了,身体扭曲的挂在书架上,可能是看它看多了,也没那么恐怖,我扯出一抹难看的笑:“早上好。”可是它没反应,依然看着我的一举一动。

人与人之间很难用心沟通,更何况我和这个可能存在也可能不存在的动物。

我多希望它可以开口说一句话,不要这么死看着我。

他的怀抱还是很温暖,交往一个多星期,我很幸福,窦易常问我,幸福一斤多少钱?我也会笑着回答:“跟眼泪同价。”

眼泪多了,幸福就比较贵,眼泪少了,幸福也会一文不值。

我从来没想过要用贵重来衡量幸福,可是要不然呢?

窦易确实不幸福,因为她从来没有哭,可这么定义有点不妥。因为她并不认为她不幸福。

可能贩卖幸福的那个人比较偏心,看人买的,看这个人不讨喜,就卖得贵一点,所以这个人才会一直哭。看这个人讨喜,就卖的便宜,所以这个人一直笑着。我是前者,那么后者应该就是窦易了。』

窦易嘴角蠕动,现在她买的幸福也挺贵的。

『那只蜘蛛还在,真是执着,呆在那里干什么呢?

开始不畏惧了,我在想,这只蜘蛛能不能看见它?会不会怕?

我拿烧开的热水去洒那只蜘蛛,它居然还可以爬,不过被开水烫过爬得有些疯狂,没几下就掉下来,它又爬回墙上。

我看它又掉下来,再次用开水去浇它,很快,它不动了。死了吗?

我真是歹毒,把一只小动物残忍杀害。

用筷子把它夹起来,然后扔出去,我看到它趴在地上,血一点点流出来。

把筷子丢了,我走进房间,这时,从床底下伸出一只手,然后就是一颗头,一颗脑神经看得很清楚的头,当那只手抓到我的脚的时候,那颗头也抬起来,原来是它。

每次出现都是那么吓人。

难得,今天他带我去吃晚餐,带我去疯玩,我第一次晚上不用回家。

第二天,他却跟我说,分手。

沈灏杰,你说的那么轻松,你对每个女孩都是这样的?

我知道,窦易又要对我进行说教了。

还好,我没事。』

沈灏杰,当时没扁你真后悔。窦易拆开薯片袋子开始吃薯片。

“叮玲玲……”电话响了,她懒散的接了电话“喂。”

“饿不饿啊?”电话那头窦妈第一句话就是这句。也是,哪个父母不每时每刻担心孩子的温饱呢?

窦易装轻松:“不饿,我今天可饱了。”怎么可以让妈妈担心?她得让窦寒感到自豪!

“钱不够用记得打妈妈的电话,不要喝酒喝可乐,还有啊,不许把家里搞得乱七八糟的知道吗?”窦妈的声音让窦易觉得特别温暖,就算再唠叨窦易也不会介意。

“知道知道。”她合上笔记本笑起来。

“有什么问题去找林展或者阿姨都可以,明白吗?”窦妈一句话戳痛窦易,干嘛又提林展?

窦易没有回答了,只是安静等妈妈说完挂了电话,然后她把电话线剪断了。

坐在床边,她想着林展。

他现在是谁的英雄?谁的水分?

突然,一双手从后面抱住窦易,然后身体在窦易后背磨蹭,一颗滴着血的头也在窦易耳边吹气。

窦易几乎能感觉到后背被无数骨头磨蹭着,鸡皮疙瘩布满全身,她僵住了。

可是过了一会,后面什么也没有。

『喝酒,是件好事。

我白捷不脆弱,不过是分手。

我问它,我是不是很傻,它还是那副样子,突然我觉得它好死板,一点变通都不会。

这一天,它不在。

我居然觉得空虚,居然想去找它!

可是它在那里?

我用梳子梳头,觉得越梳头皮越痒,越梳越用力,结果,把一块头皮扯下来了。一道热流就这么流下来了。我擦了一下,噢,是我自己的血啊。

这时窦易来找我了,问我是不是隔壁班那个女的,我说我累了。她很干脆的走了。

以我对她的了解,她一定会去找逸凌,其实没什么,逸凌那天对我说的也都是事实。

我上了网,本想在空间写些什么,可是我这写不出来,于是我干脆写最近发生什么。

窦易又是不在线。』

不知不觉又哭了,她握紧双手,直到指甲陷入肉里流血,她才觉得甘心。

一只手从头上升下来,抚摸窦易的脸,那么粗糙,那么血腥,窦易一把拉住那只手,用力往下扯,感到最后,却发现自己只是在拉着空气,头顶上什么也没有。

她怀疑她病了,和白捷一样,总看见幻觉,那她会不会跟白捷一样,久了就想去找它?然后割腕自杀?

她用被子包裹住自己,然后闭上眼睛,不去看就好了,不去看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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