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跟我动手?”刀疤虎圆睁双眼,绿豆般大小的眼珠子愣是睁成花生粒。
“别对他出手。”风云孤步隐下怒火,最后还是忍住了想将这人打断一条腿的想法。
“就凭你也敢这样和我说话?我爱打谁就打谁!”
“虎哥,先看小顺子吧,他忽然间昏迷了!”一人扶着那被十五砸的头破血流的倒霉蛋,焦急的用手捂着那伤口。
“脑袋该不会被砸破了吧?”刀疤虎一见也失了些分寸,回头恶狠狠的道:“小五子,你敢对自己人下手,以后可别怪别人这样对你!”
一人见秋十三赶着骆驼,出现在远处,急大叫着让他赶紧牵头骆驼过来。
这个小插曲引起的小骚乱只是维持了一小会,刀疤虎走后,众人该偷懒的偷懒,该着鸟蛋的还是找鸟蛋。
十五在看着风云孤步,风云孤步也在看着他。
“你打了那个人,以后有麻烦了,别在这里了,回去吧,你叔叔是寨子里负责运送货物的,那个人应该不敢对你怎么样。”
十五爬了起来,他个子比风云孤步矮一点,可他仰着脑袋,脸上有着前所未有的气愤:“我不知道你以前是干什么的,可你的力气比一次软大是不是?以前我就奇怪为什么你赚的钱是别人的三倍,现在我总算知道了,我也不问你以前是什么人,可你现在被欺负了,那些人又打不过你,你为什么让他们打又不还手?”
十五的确是前所未有的愤怒,自小他没几个朋友,他与风云孤步合的来,将他当成兄弟,可想不到这人居然会这样。
“你不会懂的。”
“你永远都是这一句话!要是等那天清清被人欺负了,你就哭着求我去为她出头吧!”
“谁敢欺负她,我就让他死。”风云孤步的回答呛了十五一下,他回答的很冷漠,但说的出做的到,十五是不会明白风云孤步现在的心情的,也永远都不会有人明白他想要的是什么。
“我想要的没人能给的了我,可我得到的,全都不是永远,我得去追寻,哪怕回到过去。”很多年很多年后,风云孤步踏在轮回洞中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天下群豪中只有一个人懂得,他就是现在按着风云孤步的脑袋,想看看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的十五。
“我就说你这人为什么就这样奇怪呢?你是不是有被虐的喜好?”
“挖地吧你!”
“挖挖挖,你就一辈子给人当苦力去吧!”
中午时分,钟离兰珂如期而来,她骑着一匹小骆驼,骆驼上挂着铃铛,一听这声音,十五立马直起身来。
不过钟离兰珂来的时候,风云孤步已经不在这里了,当时他走的时候,十五几乎是追着他大骂:“做人怎么能够这样不讲信用?你要是跑回家吃饭,兰珂会认为你是一个不讲信用的人,然后她会想到物以类聚以及一丘之貉这些词,影响会极其不好的!”
“你就编吧,我走了之后让你和她单独相处,你现在巴不得我走呢。”风云孤步走的时候头也不回,他每天都是回家吃饭,为此一个新婚不久的女子羡慕清清羡慕的要死。
所以钟离兰珂来的时候,只见到十五一个人正卖力的挖地,不过他那时不时回头张望的小举动出卖了他这份辛辛苦苦装出来的勤劳。
“嗯?他怎么不在这里?”钟离兰珂好奇的打量四周,可没发现那个身影。
“他回家去了,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会将你带来的东西全都吃掉的。”
“你当然想啦!”钟离兰珂将东西放下,看着十五吃的满脸是饭粒,忍不住问道:“他吃饭也跟你一样吗?”
“哪个他?哦,你说孤步吗?他吃饭是一口一口吃的。”十五头也不抬,只顾着吃饭。
钟离兰珂被逗乐了,她浅笑道:“谁吃饭不是一口一口吃的?”
十五一指自己,示意他就不是一口一口吃的。“不过孤步这人还挺讲义气的,他能吃苦,什么东西都拿的起放的下,就是太过固执,上次他想找花蟒蛇给他叔叔做腰带,在大漠里转了两天,谁劝都没用。”
“这怎么叫固执嘛。”现在已经很少见到那种人了,钟离兰珂不觉想起那个不一样的大漠男人,现在的人大多都很浮躁,许多人不甘于现状,想要出人头地却越转越瞎,响尾寨里就有很多人出了大荒,结果再也没有回来了,也有人去了中原,结果忘记了大漠那片天空。
从风云孤步每天准时出现在那片场地的时候,钟离兰珂就知道这个人和其他人不同。
可谁知道,风云孤步现在过日子完全是浑浑噩噩,只有将自己弄的精疲力尽,他才能感到自己还存在。
有时候,梦想被现实压垮,会觉得自己不是在为自己而活,可却希望身边的人活的好,如此矛盾中,自己越发无力,那股痛苦将在心里被压缩,直到某一天爆发成一片汪洋。
夜色下,风云孤步再一次睡不着,每天晚上看星星好像成了他生命中不可缺少的一件事,很多时候,他会跑到偏远的地方,拿起骨笛自己吹自己听。
这种骨笛吹奏出来的乐章,带有一种苍凉之感,就像世界在沧海桑田,独留下承载不了岁月匆匆而黯淡的名珠,最后在风中化为一片粉末。
大荒的夜晚,格外让人心碎,这种气氛不是中原所能比较的,只要见到大漠上的天空,很多人就会发现中原的天空是那样的渺小。
许久之后,风云孤步将骨笛藏了起来,他抱着双膝,看着天上的星星在闪烁,看起来是那样的近,他伸出了手,刚想要去抓,结果手中抓到了一样东西。
“你吵的我睡不着觉了。”秋十三的声音永远都是那样刺耳,他将一块干粮放在风云孤步的手中,自己坐了下来。
风云孤步塞了一口干粮,然后道:“我准备买骆驼了,这些日子以来赚了一点钱,先养一只骆驼,等以后有钱了,就买更多的骆驼,等我钱赚够了,就带清清回中原开酒楼。”
“你想逃避吗?”秋十三裂了裂嘴,风云孤步一滞,看着远方说不出话来。
秋十三道:“走出大漠的有两种人,一种是怕了这片大漠的残酷,另外一种人是怕了这片天空,你是第二种人。”
风云孤步挪挪嘴,耳边又响起了秋十三那沙哑的声音:“你别不承认,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已经注意你很久了,你是一个吃的了苦的人,可你若甘于现状,实在是太可惜了。”
“谁说我甘于现状?等我有了钱,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我说的不是这个,我感到你不是一般的人,你的眼神让我想起很久很久以前的一个人,他给了我一把剑,跟我说,人若不能成为最强的人,就和蝼蚁一样在沙子上爬着,永远都不要抬起头。那天晚上,我听到你在一个角落里说这句我四十多年前听过的一模一样的话。”
风云孤步有点脸红,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自己喝醉了酒,可能跑到秋十三家门口去了,然后就被他听到了这句话。
“只有一个拥有远大抱负的人,才会说出这些话,要么天之骄子,要么当一个蝼蚁,只有想成为最强的人,才会给自己选了这条退路,而你也这样做了,那天我看到你被打,却不还手,我就知道你还有一个梦。”
风云孤步的手一抖,他以为没有人会明白他,也没想到,会跟他说这些话的人,会是一个曾经给尽他白眼的人。
这让风云孤步想起,秋十三对他态度改变了,好像就是从那一天他胡言乱语之后开始,不过在他看来,也许秋十三曾经也和他一样,所以才会这样对他。
“曾经给你剑的是谁?他是高手吗?”
秋十三摇了摇头,满是污垢的脸上第一次露出让风云孤步惊讶的神色,秋十三双眼在那时发出精芒,像剑光在闪烁。
“他把我打成驼背,然后给了我一把剑,又跟我说了一大堆鬼话,我怀疑他是个疯子——”秋十三想起当年的事,仍然是无法平静下来,那个人将他打成现在这副鬼样子,却给了他一把名器,又跟他说以后若遇到像他这样的人,千万不要教他玄功。
鬼知道那人是什么疯子,秋十三就这样过上了这种生活,而在恨着那个人的同时,秋十三常常想起那个人的话,所以当风云孤步说出他一直埋在心里的话的时候,到风云孤步被打却死都不还手,秋十三被震惊了。
“他将你打成这样子?看来那人真的是一个疯子。”风云孤步惊讶着,他再次相信秋十三过去不是一个简单的人。
可这些现在都已经没用了,他摇了摇头,失笑中带着苦味。
秋十三沉声道:“可一个疯子会说出这种话来吗?”
这一刻,风云孤步想起了很多人,他想起了澹台灭古,无佛,还有老板娘,以及语文不乐,这些人在他的记忆里已经被蒙上了一层灰尘,想起那段时光,不由的看向自己的双手,心里某个地方好像被刺痛了。
“也许,高手全是疯子怪物,他们的行事思维,不是一般人能理解的。”
秋十三被风云孤步说的沉默了下来,也许高手真的全是怪物,全是疯子。
风吹了过来,那沉重的落寞却浓的风都吹不开,像已经种植在心里最深处开始发芽,直到某一天长成一颗大树,连风都无法撼动。
“你想学玄功么。”许久之后,秋十三那沙哑的声音又一次飘进风云孤步的耳朵里,但这一次轮到风云孤步沉默了。
“你不应该当一个平庸的人,趁现在年轻,想干什么就去干什么,不要给自己留下遗憾,若不然,以后你会抱憾而终。”
“很晚了,我先去睡了。”风云孤步裂嘴一笑,起身就想走。
秋十三喊住了他,抬起浑浊的眼睛,道:“若不得人皇,则为蝼蚁,你只能见到眼前么?那为何你还说出这些话来?”
风云孤步身子颤抖了一下,他想回答一句,可时间却像过了百载,而他站在月光下,影子被拉到秋十三的脚下。
很久之后,风云孤步很轻描淡写的道:“曾经我问过你,你只说自己是一个养骆驼的,为什么现在又想教我这个?”
“因为我和你一样,我不相信。”秋十三这一声,道尽了他这一生的沧桑,那个人那一句话,让秋十三颤抖至今,不能成为最强的人,那他宁可浑浑噩噩这一生,再不问世事。
不是最强的人,当一个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人又有何用?所以秋十三选择了这条路。
而风云孤步说出这些话后,在大荒上给别人拿锄头,不难想象这又是多年后一个秋十三,像他们这种人,有了心结,是不可能成大事的。
风云孤步最后什么都没说,默默的回家去了,他有什么可说的呢?身边的人和自己,他已经做出了选择,现在再说这些,又有什么意思!
就像他的固执,一步踏出,就永不回头。
“可惜了你的固执害了你。”秋十三叹息了一句,可随即,他眼神再一次璀璨起来:“可是,我不相信,这些年来,有谁比的上你狂傲呢?他无法修武,宁愿被人打死也不愿意打出一拳,这天底下,还有谁比他更自负更狂傲?你不许我教,那我偏要!”
事情的转变,往往在一个人的心态,而人的一生,许多时候却是为了别人而一变再变。
人为自己而改变的,实在是太少太少了。能够让你肯去改变的,你一定无法察觉,会将那些当成自己想要变的。
风云孤步本来不想再去想这些事了,可今晚他怎么都睡不着,不由得拿起那颗玄珠,里面游荡的光芒好像在嘲笑某一个人。
光芒轻如月光披肩,风云孤步看着这颗珠子,感受着里面那股安详的感觉,心再一次飘到某一个遥远的地方。
原本以为自己不会再想,可当夜深人静的时候,谁能敌的过自己那颗不甘咆哮的心?
清晨的时候,清清第一次发现风云孤步在睡懒床,自从来到响尾寨后,这可是第一次,她轻轻推开了风云孤步的房门,见到他还赖在床,上,阳光都已经照到他屁股上了。
刚才推门的时候,周不干就跟她说,这小子这些日子来干活干的太累了,让他多睡一会,可清清还是忍不住想跑进来,想来看看熟睡中久违的风云孤步。
可当她看到风云孤步的时候,她明亮的眼眸闪了闪,风云孤步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被子已经被踢下了床。
“真是的,老是踢被子。”清清蹑手蹑脚的,坐在床头,看着这张干净的脸庞,忍不住用手指头戳了戳他的脸。
风云孤步梦呓了一声,不见他醒来。
“嗬!还敢说我一睡觉就像猪,你才像猪呢,这样都不醒,以前脸皮那么厚,还敢说自己武功多好。”说到这,清清忽然间愣住了,她的小嘴不再打开了,看着风云孤步以前不梳起来的头发现在规规矩矩的将头发盘起来,她感到什么东西好像就那样丢失了。
“嗯?他手上拿着什么东西?”清清忽然发现风云孤步手里抓着一颗珠子,其间有淡淡的光芒在流转,定眼一看,这才发现是老板娘给他的珠子。
“老板娘说这珠子有神奇的力量,可这东西他不是说已经丢了么?为什么还在他手上?”清清将手缩了回来,细细打量着风云孤步,最后起身,默默的离开了这间屋子。
风云孤步起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太阳挂在头顶上,人的影子在脚下凝聚成一团,周不干已经去了十五的小摊子,风云孤步看到了清清坐在椅子上发呆。
他不知道自己有多久没有见到清清这样发过呆了,好像会发呆会哭的清清才是清清,这一觉醒来,除了脑袋有点发晕之外,风云孤步感到自己好像回到了过去,每天早上睡到中午,桌子上总是有那么一份午餐。
以前的岁月,总是少了那么一份早餐。
风云孤步有点迷惘,他看着窗外的阳光,大荒上的阳光永远都是那样的明亮,这让他分不清是早上还是下午了,看到那些柔化了下来的阳光,风云孤步总是搞不清现在的时辰。
“饭已经好了,你过来吃吧。”清清扬起一个笑脸站了起来,她看着风云孤步,为他拉开了椅子。
默默的吃着东西,风云孤步感到清清好像有什么话要说,可他知道清清脸皮薄,所以那点东西他吃的很慢很慢,一直在等着清清把话说出来。
两人从小长到大,他怎么会不了解清清?可就是越了解,他就感到越陌生,终于,在他放下筷子的同时,清清鼓足了勇气,朝着风云孤步喊道:“我们成亲吧!”
清清咬住了下唇,红润的唇瓣被她咬出了血,风云孤步诧异的看着她,而清清前所未有的害怕过,可她相信,只要成了亲,风云孤步就不会走了。
只要成了亲,他就不会是以后的雷鸣风云,不会是那个游荡在大漠深处的人,也不会有那么多的刻骨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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