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工虽是水神,却是火神祝融氏之子,性情自信骄傲、刚烈如火,遭人误会,也不辩解,干脆扬言要与颛顼一争长短,看谁主九州沉浮!于是有了共工与颛顼争为帝一事。当年那一战,颛顼与共工从凡间杀到天上,又从天上杀到凡间,直打得日月无光、鬼神同泣,颛顼因得八方诸神相助,竟越打越多,共工渐渐不支。
双方缠斗之时,忽有一彪军马赶至,等尘头定时,发现为首的是一人形虎尾的大将,驾着万道祥光,却是泰逢应颛顼之邀由和山赶至。泰逢参战后,共工一部劣势更显,几阵下来,损兵折将,连共工心爱的大臣柜比也惨遭不幸。共工见柜比披头散发,只有一层皮将头悬在脖子上,手臂只剩一只,另一只不知丢到哪里去了,柜比早已死去,身体却依旧在马上驰骋。
共工见折了柜比,心痛之余率残部且战且退,忽又见后方烟尘滚滚,有暴雨雷霆之势,想又是颛顼的援手,果不其然,为首的大将龙头人身,挟疾风骤雨而来,却是计蒙应颛顼之邀由光山赶至。共工一部本已疲惫不堪,计蒙的狂风暴雨登时冲乱阵脚,折损更巨。王子夜穿梭阵中,奋勇杀敌,却被打得七零八落,其惨状于更甚柜比,只因柜比死后勉强有完身,王子夜的双手双脚、头颅胸腹,甚至牙齿全都被砍断,说是“七零八落”,毫无夸张!
共工见两员爱将死状凄惨,不忍部民再遭不幸,但骄傲刚烈的他又不愿投降,竟决定拼死一搏,当下稳住阵脚,重整旗鼓,虽扳回几阵,依旧伤亡惨重。在颛顼被共工反攻得渐渐不支之际,忽闻嗡声如雷,抬头竟见黑云沉沉、遮天蔽日、呼啸而来,待到黑云近前,发现那些竟是致命的毒蜂!颛顼暗暗叫苦,想这些毒蜂若是共工请来的,势必大败!颛顼看那携毒蜂前来的大将,长着两个蜂窝脑袋,模样丑怪已极,那大将远远对颛顼喊:“颛顼大王,我骄虫前来助你一臂之力。”颛顼这才舒了一口气,原是平逢山的骄虫应他之邀领毒蜂赶来助战。骄虫一来,共工一部失败之势再难挽回,几乎全军覆没,几位勇将拼死护住共工往西北逃去。
共工率残部一路逃亡,最终被一巨山挡住去路,那巨山宽广无边又高不可攀,共工心知此乃西北擎天柱不周山,到此间再无退路,凄然回身一看,见身边仅余十三骑,尽皆血染重甲,神色凝重,主臣默默相对,不久便闻外围喊杀声、劝降声此起彼伏。英雄末路,悲凉更胜当年乌江霸王,霸王尚可渡乌江,共工却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共工仰天大笑,拔剑直指苍穹,道:“我共工治理无方,愧对苍生!愿我九州,风调雨顺,万世绵延!”声振寰宇,久久不绝,共工却已策马直奔不周山而去,从者阻止不及,英雄伟岸的身躯已经撞上不周山——顷刻间天黑日暗、地动山摇,擎天之柱竟断了!西北天空失去天柱支撑,已挂不住日月星辰,日月星辰皆往东南坠去;擎天柱碎片四下飞溅,将神州各处砸出无数坑洞,岩浆滚滚;最大的天柱碎片飞向东南海域,竟削断悬天之索,大地迅速倾向东南,江河尽往东南奔去;最糟糕的是天出现了无数窟窿,再难覆盖大地,一时间天崩地裂,神州大地烈火熊熊,哀号遍野。后世《淮南子》有云:“昔者,共工与颛顼争为帝,怒而触不周之山,天柱折,地维绝。天倾西北,故日月星辰移焉;地不满东南,故水潦尘埃归焉。”
女娲不忍见人类就此毁灭,往各处江河取五色石,用三昧真火煅烧九日九夜,炼成红、黄、青、白、黑五色石浆,以浆补天;又以巨龟四足做撑天之柱,焚芦草灰塞洪,挽回乾坤。颛顼帝乃有德之君,在他的治理下九州重现生机。
榕溪看后,知共工并无将祸水东引,残害颛顼部民之心,只因天有不测风云才起了祸端,但共工战败后撞断天柱,致使天崩地裂、生灵涂炭实属不该。共工撞断天柱,原有悔意,闻榕溪如此说话,骄傲脾气一上来,竟扬声道:“你以为我是故意撞断天柱的吗?!我不过不愿被俘受辱,想要一头撞死罢了,那不周山乃是擎天巨柱,横不见边际,纵不见顶端,想我虽是天神,也撞得死我,谁料竟那般不禁撞,一撞就断了!我亦随着最大的碎块飞往东南海域,被困其中。”
榕溪想共工说得有理,怒触不周山不过是想自杀,折天柱,断地维乃是意外,但这意外出得太大了,令人难以原谅;而今卷土重来,不思悔改补过,还要水淹神州,争水神之位,实属不该,便斥责共工的不是。共工闻言,亦不甘示弱,道:“你懂个屁!我不这样谁知道我当年的冤枉?!”榕溪道:“你当年即使冤枉,不过是颛顼与众神误会了你的用心,你确实处置不当,将祸水东引,害了颛顼部民;又撞断天柱,致使天塌地陷,再给九州之民招来灭顶之灾;现又借冤屈之名水淹神州。你一次又一次置九州于水火,究竟是何道理?”
共工虽觉榕溪说得有理,却抵死不愿认错,与榕溪争执起来,这一争执惊动了上古天帝。共工对上古天帝说他二人乃是从未来而来,要澄清他的清白云云,上古天帝一见共工就头疼,见他撞断天柱还没死更是来气,现在又搞什么从未来的穿越,想将他轰走,好在榕溪及时将实情说了一遍。上古天帝见榕溪谈吐得体,气度不凡,容貌英俊,颇是喜欢,问是哪里的神仙,榕溪说自己乃是榕仙,协榕神管人间榕树,上古天帝觉得榕溪为一榕树小仙实在是大材小用,与他多谈了几句,隐隐觉得榕溪似乎隐瞒了些什么,几番询问之下才知榕溪原有大冤情,当下更觉共工太过小气,让共工向榕溪学学。共工心里虽不服,但闻天帝如此说话,想是相信自己当年冤屈,万年沉冤得雪,共工心下也释然了。
上古天帝让共工在殿外听候,携榕溪往后殿去了。上古天帝对榕溪道:“我儿不肖,日后必有一场大劫,以我的力量只能预知有祸,却不知祸从何起。到那时人心不古,上古天神多随我退居远古,那时众神仙大多懒散堕落,不堪大任,我等上古之神猝不及防、鞭长莫及,只恐天界从此落入邪魔之手。为防此祸,我派地母、金王、火岩三位上古天神与你前往当世,为木、土、金、火神将,你四位再去海神族中择能者为水神将,你五行神将当镇守天宫,时刻警醒邪魔入侵;我那儿子,就是当世的天帝,荒唐已久,举止时常失当,你五位可以我之名劝谏之,若屡谏不改,你可相机行事,实在无法处置可合力穿越远古寻我决断。地母、金王、火岩三位虽是上古天神,但性情与共工一样太过刚烈,难担此任;水族神仙素来变幻无常,亦不能担;我见你冷静稳妥,将授你天书一卷,令你法力超过其他四神将,为五行神将之首,相机行事。”
榕溪闻言,即下跪谢恩,又道:“小仙本一孤魂野鬼,蒙天家恩典得成仙体已是三生有幸,又有何德何能统领五行神将,随侍天帝左右?望陛下收回成命,另选贤能。”上古天帝双手将榕溪扶起,道:“人妖鬼神,我见了多少,你无须妄自菲薄,我自信没有看错你,你命中注定有此机遇,担此大任,非你莫属。”上古天帝又与榕溪说了几句,榕溪不再推脱,接过书简,依上古天帝之命先在上古修行。榕溪领天书去后,上古天帝便与共工一起,四处游历谈天,共工怨恨渐消。
却说榕溪回去后,发现书简无字,怀疑上古天帝是拿错了书简,犹疑之中去找上古天帝,侍女却道:“陛下已与共工大神云游四方,陛下让榕溪大神好生修行,等他回来,还留下一句话,让我们等您来时再说,陛下让我们告诉大神:‘天书无字,以悟得之’。”榕溪听后,携无字天书离去,想自己本一农夫,不通文墨,天书即使有字也不认得,但天书无字又该如何修行?榕溪苦思冥想,久久不得其解。苦恼困顿之际,至一河边,河水清澈见底,不禁宽衣解带,下水洗浴,顿觉神清气爽,多日的烦恼阴霾烟消云散。
榕溪畅游清河之际,岸上飘飘然来了一位宽袍博带的白眉仙,白眉仙笑道:“这河水可舒服?”榕溪闻言,窘得出水也不是,躲在水里也不是,于是在水下施礼道:“老神仙见笑,小仙失仪了。”白眉仙道:“人本赤条条而来,赤身裸体,算不得失仪。只因人智慧增长,多了算计,于是有圣人制礼仪约束行止;这原是好事,但礼仪过多,约束了恶行,也束缚了本性,脱离自然。你我同为仙体,不必拘泥凡人之礼。修行之道,不过自然。你现今酣畅山水,是多好的一件事情,哪有失仪?”白眉仙言讫,大笑而去。榕溪怔怔地看着白眉仙消失的方向,忽觉醍醐灌顶,顿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