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枕畔的镜子隐隐发着红光,是的,红光,这明明是面金色的镜子却发着红光,金色的镜子是该发出金光的——不,不对,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这镜子根本不应该发出光来!不该发光的镜子发出了光,只有一个解释:做梦。就像何海涛梦见自己牵着梨洛的手一样,这一定是在做梦。
何海涛静静地看着那面镜子,镜面上的金凤凰沐浴在血红的光里,仿佛要浴火重生一般。浴火重生,金色的凤凰在血红的光中真的起来了!金色的翅膀,血红的眼睛,那镜子缓缓打开,一个悠长的声音仿佛来自遥远的幽冥,何海涛却听得真真切切:“咬破中指,在镜子上写上你最爱的人的名字,用泪水把鲜血擦去,最爱的人就会回到你的身边……咬破中指,在镜子上写上你最爱的人的名字,用泪水把鲜血擦去,最爱的人就会回到你的身边……咬破中指……”声声入耳,仿佛催眠的咒语,又仿佛爱人的呼唤,何涛缓缓举起中指,放入齿间……
第一章小猫叫我打妖怪
“走开!死猫——”男孩将脚边的猫踢开。梨洛却夹起餐盘里的一块肉放在地上,温柔地发出“喵呜”“喵呜”的声音,唤那猫过来,那只猫仿佛一块姜到灶灰里滚了一圈一般,灰扑扑的,却大概还看得出原来是姜黄色的,姜黄猫一脸戒备地看着梨洛,还是慢慢地过去了,因为它太饿了,它知道漂亮的女孩子是喜欢漂亮的小动物的,但它不是漂亮的小动物,它是脏兮兮的小动物,姜黄猫走到梨洛脚边,吃了那块肉,梨洛竟然笑了,还一下一下地抚摸着那只脏兮兮的猫,脏兮兮的猫觉得很感动,是的,猫也会感动。
猫感动以后就跟着梨洛,梨洛一开始觉得这猫挺有良心的给片肉吃还跟着它,但跟久了就烦了,开始驱赶那猫,当然赶不走了,非但没赶走,猫还开口说话了,猫说了一句:“谢谢你,我有话要跟你说。”一只猫说话了,这还得了!梨洛吃惊不小,看着那猫,猫又说:“以后你就是我的主人,你要帮我完成一个伟大的使命。”梨洛确定那猫在说话,但梨洛竟然就那么走了,那只猫也很吃惊,因为一个人听见一只猫开口说话居然一点表示也没有就走了,除非这人是个聋子,梨洛当然不是聋子,梨洛确定自己是在做梦,猫只有在两种情况下会说话,一种是童话故事,一种就是做梦。
“喂,小丫头,你等一下。”猫追上梨洛。梨洛道:“小猫咪,你有什么事?”猫道:“你听见一只猫会说话你就一点都不好奇吗?”梨洛道:“好奇,真好奇,你想说什么?”猫道:“我将交给你一个伟大的使命,天宫的天后被恶魔霸占了,公主流落凡间,我要找到公主,救出天后。”梨洛这下子觉得自己这个梦太有意思了,恶魔霸占了天后,这个梦值得期待,梨洛道:“你交给我一个伟大的使命,你是水冰月的猫呢?还是百变小樱的小可?还是多啦A梦?我可什么都不会哦——”猫严肃地说:“我知道你什么都不会,但我有法力,我会教你怎么做的,你只要答应做我的主人就行了。”梨洛顺口答应了,反正做梦嘛,倒是想看看恶魔是怎么霸占天后的。
“好,现在你去给我找一把扫帚来。”猫煞有介事地说。梨洛道:“难不成你能让扫帚飞起来?”猫得意洋洋地说:“当然能,快去拿扫帚来,我先带你兜兜风——”梨洛于是回宿舍拿了一把扫帚,那猫把爪子一指,那扫帚竟鬼使神差地浮了起来,有意思,这梦可真好玩,梨洛喜滋滋地坐上扫帚,扫帚竟真的飞了起来,飞得老高老高,整个城市尽收眼底。
梨洛玩够了,就直接从宿舍阳台飞了进去,洗了澡上床睡觉——已经在睡觉的人居然会梦见自己去睡觉,今晚的梦真有意思,希望明天醒来还记得,梨洛这么想着,就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第二天醒来,梨洛不但清楚地记得那个梦,还清楚地看见那只猫,那把扫帚,那只猫就蜷成一团,睡在那把扫帚旁边,那只猫见梨洛醒了,开口道:“小丫头你醒啦,昨晚睡得好吗?今天该跟我去恶魔塔了。”神天菩萨!这梦可真够长的!“梨洛,你在跟谁说话呢?”舍友对阳台上的梨洛道。梨洛看看猫又看看里头的舍友,久久回不过神来,这是真的,一只猫在说话!
梨洛将猫带到僻静之处,与它交谈了一番,终于明白了以下事实:其实这只猫并没有什么高明之处,除了能说话,能让扫帚飞起来,与普通的猫全无区别,但这只猫自己却认为自己高明极了,它不但能说话,能让扫帚飞起来,它还肩负着神圣的使命!这是一只灵猫,灵猫的“神圣使命”是什么呢?找公主,救天后。听着可玄乎,公主为什么要去找?天后为什么要人救?忘了……没错,这货把这么要紧的事给忘了,不过就算是个神仙,经过五次转世估计能忘的事也都忘了,何况只是一只猫。这只猫或许是一只身怀神圣使命的猫,但它既然转世四次都没能完成使命,它这第五世可想而知地不靠谱。
灵猫与梨洛一番纠缠,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就是无法勾起梨洛半丝半毫“拯救世界的英雄情怀”,因为梨洛只是一个十八岁的弱女子,没有武功也没有法力,甚至连“拯救世界的英雄情怀”也没有(这种东西估计只有超人蜘蛛侠奥特曼和小男孩有了)。这拯救世界的英雄身边一定要一个碍手碍脚阻碍故事发展衬托英雄伟岸的美人,梨洛撑死就是这个美人,而不是英雄。
梨洛实在是懒得理灵猫了,可灵猫还是跟在梨洛脚边喋喋不休,梨洛一句也没有应,路上的人以为梨洛包里放着MP4之类的东西在看电影,也没多大惊奇。梨洛走着走着有些饿了,四下看看就进了一家打卤面店,点了一些料,店主招呼梨洛里头去坐,这里头可真算得上是“别有洞天”了,在中山路这条厦门最繁华的街道上,一个店铺的后面竟是这般光景,这就是一个黑沉沉破烂烂的农家小院儿,瞧那破门,瞧那破桌子破椅子,地板还是泥的,要不是梨洛还能看见外头的中山路人来人往,还真以为自己穿越了呢。
店主端来打卤面,梨洛倒些在地上招呼灵猫一块吃了,灵猫吃是吃了,但还是不忘劝说梨洛拯救世界,梨洛终于不耐烦地回了一句:“你说要我去闯恶魔塔,我拿什么去打败恶魔?那恶魔塔在哪呢?”对啊,那恶魔塔在哪呢?这才是重点,灵猫连恶魔塔在哪都忘了,得,省省吧,先吃面。
梨洛觉得这打卤面味道还不错,就让店家再添些料来,可漂亮小姑娘的胃是装不了多少东西的,梨洛没吃完就饱了,那小破院子的小破柴堆里蜷着一只小花猫,梨洛再度发挥漂亮小姑娘的爱心端着碗向小花猫走去,可那泥巴地磕磕巴巴,梨洛的高跟鞋走在上面竟被绊了一跤,向院里大榕树倒去,梨洛慌乱之中抓起身旁的扫帚,却还是无法挽回摔倒的命运,或许这一摔是命中注定的,或许这一摔从此就改变了世界的命运,反正梨洛这一摔之后便不得不担起拯救世界的重任了,因为梨洛摔进了恶魔塔。
梨洛一开始不知道自己摔进了恶魔塔,灵猫也不知道,因为这恶魔塔一点也不像恶魔塔,里头既没有恶魔也没有塔,这是一片森林,美丽的森林,像童话故事里的森林一样,在中山路吃打卤面的人摔了一跤就突然来到一片童话般的森林,要么是做梦,要么是穿越。梨洛真以为自己穿越了,梨洛本来很听孔夫子他老人家的话的,所谓“子不语怪力乱神”,但无论谁被一只会说话的猫喋喋不休地吵了好几天,还亲自坐着宿舍里扫地的扫帚飞遍全城,只怕再坚定的“不语怪力乱神者”也会动摇。世上本没有穿越,说穿越的人多了,或许就有了穿越,你说人家穿越都穿成王妃啊小姐的,怎么梨洛穿越好像穿成原始人了,瞧这些树高大得,不只有原始森林才有的吗?梨洛在密林里慢慢地走,高跟鞋踏在地上,窸窸窣窣非常得响,梨洛见四周古木森森,竟不知白天黑夜、东南西北,梨洛是南方人,向来分不清东南西北,可分不清白天黑夜的感觉就太糟糕了,树太高林子太密,只怕正午的太阳也晒不进来。
梨洛发现自己手上还拿着一把扫帚,便叫灵猫让扫帚飞起来,梨洛和灵猫坐在扫帚上在密林里穿来穿去,似乎总在原地打圈圈,梨洛害怕地问灵猫怎么办,灵猫终于放下“法力无边”的空架子,告诉梨洛他们是进了恶魔塔的幻境,如果出不去就惨了。
梨洛抱着扫帚蜷缩在一颗大树下,闭上了眼睛,她好累,好想休息,这一定是个梦,梦醒了,她还在宿舍那个小床上……地上有青青的藤蔓,藤蔓长得很快,很快就把昏睡的梨洛和灵猫围了起来,藤蔓越长越多,梨洛渐渐觉得呼吸困难,慢慢地睁开眼睛,恍恍惚惚看见眼前有人影在摇晃,有人在说话,梨洛努力去看,努力去听,她看见了,听见了……
夜如磐,黑如怪兽的眼瞳,少妇跌跌撞撞地唤着夫婿的名;雨如泼,撼不动夜的坚守,那一声声呼唤,揉碎了他的心。他拉她的手,肝肠寸断,她茫然的眸却看不见他的泪;他唤她的名,声嘶力竭,她却自顾自地绝望哀号。不是夜的深沉遮了她的眼,不是雨的咆哮迷了她的耳,只是他死了!他只是一个魂魄!
“回去吧,不要找我,棠娇,不要找我,棠娇,回去吧,棠娇……”
凄风苦雨,冤魂怨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