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陆离，楚墨臣等人与秋若茗，秋蝉会合临安望月楼时，小九与小叶也被苏静儿抓至了萧府。小九到达萧府的时候，身上没有毒，他是自己走下车，走进门去的。小九一下车，就感觉到这宅子有一股强大的吸力，拉着他往里走，但心里却也涌出一股力量抗拒这吸力，不知道这力量从何而来，因何理由，只是自发的本能。这座宅子，给了他一个很陌生地的感觉，久违的陌生，熟悉的陌生。萧府以前的门前是站有两个大石狮子的，但小九下车后却发现他们已经不在了。他并没有觉得奇怪，只是有些惊讶。

他记得小时候曾经向这宅子里的主人抱怨过，“爹，为什么我们家门口要立这么两个东西，怪吓人的。”爹没有说话，“要不我们把它铲去好不好，别人都被它吓住不敢进来了。”爹只是笑笑，并不理会他。他记得小时候一直都痛恨这两只狮子，现在它们终于不在了，他却没有那种胜利后的喜悦，反而是感到一丝的悲凉。

进入萧府，他率先想到的是夏雪。但他清楚的知道夏雪并不是这吸力的来源，不过他现在最想见的还是夏雪。他首先见到的也的确是夏雪，但最先看见小九的却不是夏雪，倒不是因为夏雪是一个瞎子。最先见到他的是一个老人，这个老人其实不算老，脸上棱角分明，鼻梁很高，目光锐利，睥睨天下，他就像一座高峰，所有人的目光都是为他存在，他坐在大厅内，自然是所有人的中心，中心意味着主宰。他就是萧野。夏雪也坐在大厅。

小九一进大厅，就径直走向夏雪，握住她的手，在她旁边坐下，一直都没有看萧野一眼。

“你来了。”被握住手的夏雪，静静地说道。脸上还是她那如冬日的太阳般祥和的笑。

“嗯，这些日子……”小九还没说完。就被夏雪打断，

“这里很好。”夏雪这简单的几个字，一下子将小九要说的话咽了回去。

“那好，我们走。”小九说着，便拉着夏雪就往外走，小叶一直站在大厅外，让他奇怪的是，萧野就这样看着小九这么往外走，竟没有半点阻拦的意思。正当小九两人就要走出大厅的时候，萧野说话了，

“你是叶秋？”他用手指着小叶问道。没有人想到萧野说的第一句话竟是针对小叶，大家都不知道他的用意，不过，小九听到之后却立马停了下来。迅疾回头望着萧野。这是他进萧府第一次正视他的父亲。萧野却是一直盯着小叶。

“我是。”叶秋答道。

“你赢了柳幕？”

“是吧。”小叶答道，不知怎么，在萧野的面前他失去了往日的沉静与自信。

“好，很好，你很好。”萧野一连说了三个好。说完，他从椅子上弹了起来，目标是小叶，他出手了。小叶没有反应过来，也没有准备，他知道，如果萧野的手落在他的身上，他不会有任何招架之力。但萧野的手并没有落到小叶的身上。萧野在中途被小九拦下，小九的反应显然比小叶快，其实，萧野刚说第一句话的时候，他就做好准备了。只是，他这准备并未起多大的作用。这对父子在小九现在停下的位置撞在了一起，一个石头一个鸡蛋，萧野是石头。一个停了下来，一个飞了出去，小九飞了出去。萧野停了下来，并没有再出手的意思，也许他的目的就是这个位置，小九先前站的位置。

“萧大哥？”苏静儿大叫着跑到小九倒下的位置，“萧大哥，你怎么样？”随即又讶异地也带着一丝责备的神情望着萧野，“干爹？”。夏雪因为看不见，摸了很久才摸到小九的位置，蹲下，“你怎么样？”。

“我没事。”小九回答的很简单。他的伤并不重，却很痛。小叶此时想要出手，毕竟小九也算是为他受的伤，只是他也清楚，他出手也不过是螳臂当车。

“你省了吧，”萧野似乎知道了他的意思，用手指着小叶，却看都不看他，又不客气地说道，“我现在不想杀你。”小叶一听就泄了气，他很愤怒，谁也不喜欢自己被轻视。但他除了接受什么都做不了。萧野说完，又面朝着小九，

“在你眼里就只有你的朋友？”萧野大声斥道，又指着夏雪，“还有这个女人？你看你现在哪一点像我萧野的儿子。你倒还记得本月十八是什么日子？”

“娘的忌日，我每年都去。”

“哼。我知道你每年都去，带着你这女人。我当初就应该杀了这女人。”萧野毫不客气地用手怒指夏雪。

“你杀了她，也就等于杀了我。”小九说道。

“这个萧府就这么让你痛恨？”萧野似乎有些生气。

“我不是痛恨，我只是不喜欢这里。”小九还是先前的语调，不嗔不怒不怨。

“但你现在是萧府唯一的儿子，我打下的江山只有你能够继承。”

“呵呵，”小九笑了，脸却没有笑，“你这是在怪我？”

“混账，你杀了你大哥我都没有怪过你，我不怪你，我只是失望，你比你大哥有本事，但你却让我失望。你离开萧府这几年，我知道你在哪，做些什么，我没有要抓你回来，我甚至都没有动这个女人，”萧野指着夏雪说道，“我在等，我要等你自己回来，可惜你却没有，你没有，现在我等不了了。”萧野顿了一下，这个山一样的男人，顿了一下，现在的他似乎没有先前这么高大。小九偷偷看了一眼他的父亲，只是一眼，他不敢多看，他有些动容，爹真的老了。小叶看见小九掉了眼泪，这是他第一次看他掉泪。

“我老了。”萧野说道，他说这话的时候，似乎在颤抖，山在颤抖。小九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紧看着自己的父亲，他不敢相信这三个字会从他的口里说出来，爹真是老了。“我在这个江湖征战了一生，很快，这个江湖就要姓萧了，萧，你萧遥的萧。”

“爹。”小九说这个字的时候很平静。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平静。倒是萧野惊了，他有些激动，像个孩子。看得出，他很高兴听到这个字，可惜，“收手吧。”可惜后面却跟着这三个字。这无疑是从天堂落入地狱。

“混账，你混账。”萧野指着小九的手一直在颤，放下的时候，一掌击碎了旁边的椅子，“不可能。”随后有瞪着他洪钟一样的眼睛，“不可能。”

“静儿，扶我起来。”小九起身，紧抓着夏雪的手，他脸上的泪痕还没干，也许是新的泪又从那里流过。“小叶，我们走。”小九说完便往外走。

“你敢！”小九没有理会，继续走着。

“你只要敢出这厅半步，他就第一个死。”萧野指着小叶，“还有这个女人。”小九停了。

“杀杀杀，你这一生，除了杀人，你还做了什么？”小九大叫道，他有些急了，刚才的平静一扫而尽。

“身在江湖，不是你杀我就是我杀你。不想被杀，就要杀人。”萧野说道。

“可你是谁？你是萧野，试问整个江湖谁还有能力杀得了你。”

“所以你就要够强。”萧野握紧自己的拳头，“你只有强了，你的话才有分量。你不是仁义么？可以，只要你掌管了这个武林，你就可以制定游戏的规则，你想要的安定的秩序才有可能实现，否则，没人会在意你。”

“我不想制定什么规则，这个江湖的秩序也从来不是一个人可以说了算的，这个世界就是一条船，它已经有了它的方向，你再强大，也是改变不了的。”

“但我可以随时让这条船什么时候快，什么时候慢，我也可以随时让它停止。”

“哼，这就是你想要的？就为了这点可笑的虚假的权利，你就要大动干戈？”

“错，权利，财富不过是我达成目的顺带得到的附属品，我之所以要这样做，很简单，就是因为我做的到，有些人有些事并不是他不想，而是他不敢想，因为他没有这能力。每个人都有野心，但并不是每个人都有能力。”

“好，就算你做成了，那又怎样，你也许可以得到暂时的满足，之后呢？你又能剩下什么？登上顶峰的人空虚永远大于满足。”

“所以我才叫你回来，登上顶峰的人还有事情能做，那就是帮助别人登上。我就要让你成为下一个登上顶峰的人。”

“我要是不愿意呢？”

“你没有选择。”

“没有人能逼我做我不想做的事情。”

“哈哈哈哈，”萧野笑了，大笑，夹带着对小九的嘲笑，“你还是像以前那样天真。你要懂得，这样的话，只有有本事的人才有资格说。”萧野说完又出了手，目标是小叶，这次他的手终是落在小叶身上，小叶虽有准备，但几招过后，还是被萧野一手扼住了喉咙。

“你现在还认为所有的事情都能由着你的意愿么？”

“你……”小九虽然气氛，却实也无能为力。

“你最好记住，人首先得要做好他应该做的事情，才能去做他想做的事情。”萧野说完便松了手，“你好自为之。”萧野说完这句话，便丢下大厅里的众人，独自走了。这场父子之间的争论，无疑萧野获得了彻底的胜利。小叶仔细地回想着萧野刚才说的那番话，他知道，自己的心里是不愿同意他的话的，但他不知道哪里错了，他只是觉得萧野的做法不好，仅是不好么？小叶无疑又学到许多东西，这是他师傅没有教也教不了的东西。他不知道小九现在心里是怎么想的，但可以肯定的是，他现在心里一定是不好受。任是谁在面对不想选择又一定要选择的时候，也不会觉得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