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秋府书房。

“二哥，秋府还能支撑下去么？”牧二进来已过半晌，秋若茗终是开口了。

“能。”牧二回答的很坚定。

“全国各处产业损失多少。”

“八成，各地镖局全部被迫关闭。各处酒楼也受到影响，只有少数未以秋府名义的酒楼还在正常运作。”

“他们为秋府付出了半辈子，没想到却是落得这样下场，镖局的人都安置好了罢。”

“嗯，每人都给了一笔银子，各路去了。不过，日后秋府若有需要，不管他们到了哪里，只要招呼一声，随时都能回来。”

“恐怕是没有那么一天了，没想到古晚亭动作这么快。”

“单靠古晚亭恐怕办不到，最重要的是他的身后站着萧野。”

“萧野？江南萧家？”

“嗯，江湖四大家族，萧家实力本就最强，现在古家也与其同盟，江湖各路已有过半归附他了。称霸武林的野心已是路人皆知了。现在也就剩秋家与洛阳楚家了。”

“楚家那边情况如何？”

“不清楚，楚老前辈刚刚过世，楚家公子楚墨臣刚接任楚家不久，恐怕还无暇顾及这些。何况楚墨臣这个人很是奇怪，对于江湖纷争没有半点兴趣，楚家实则是楚老夫人掌管。”

“楚墨臣？这人如何？”

“江湖传闻很少，不过大家都叫他公子书生。”牧二摇摇头道。秋若茗一听愕然，‘书生？’对江湖之事漠不关心？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秋府眼线遍布江湖各处，竟只有这莫名其妙的信息，看来此人也是非同寻常了，只是不知道他的立场，若是也同古晚亭一样附和了萧野，后果，秋若茗不敢再往下想了。

“照目前这样下去，秋府落败只是时间问题了。”秋若茗怅然说道。

“不一定。”

“不一定？”秋若茗惊喜的问道，又长长松了一口气，她向来相信牧二，他说不一定定是有他的道理。

“只要萧遥和叶秋那边不出乱子，秋府暂时还不会有什么危险。”

“他们？”

“嗯，现在萧家只能在暗中下手，断秋府的财路，要想真正名正言顺的对付秋府，只能先毁了秋府名声，才有出手的借口。”

“晚钟？”

“没错，晚钟，晚钟一旦到不了萧府，他们就师出有因了。”

“可恶，晚钟本该是属于陆大哥的，现在却要派人送去萧家。还要防止觊觎晚钟，想占为己有的人中途劫剑。不知他们能不能挺过这关。”秋若茗充满担心地说道。

“其他倒还好，最让人担心的是萧家。”

“萧家？”

“如果我没有猜错，萧家也会派人暗中下手。”

“他们？哦，”秋若茗点了点头，“他们的目的就是让晚钟消失，自是不择手段了。哼。”

“他们现在到了哪里？”书房的门忽然被推开，打断两人说话，门外走进一个人，声音冷峻，自信，不容拒绝。两人都吃了一惊，齐齐望向门口，“陆大哥？”秋若茗失声叫了出来，只见走进来的竟是瞎了的陆离，看来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陆离听到秋若茗的唤声，便向着秋若茗的位置点了点头，充满了温情。随即又转而向着牧二，他虽瞎了，却还能够准确的辨认各人所处的位置。

“如果我没有猜错，他们现在应该快到洛阳了。”牧二说道。

洛阳，城东，飞雪

洛阳近烟尘，繁华不下长安，纵使风发意气，也不能一日看尽。

‘洛阳愁绝，杨柳花飘雪’。现在的洛阳确实是在飘雪，但不是杨柳花絮，而是真正的雪，雪花，白色的雪花，东君掌管世间群花，为何没有雪花的席位？想是连东君也驾驭不了它的狂放不羁吧。开时美绝天下，去时无迹无痕，最风流的浪子也没有这般潇洒。但这是在洛阳，牡丹才是世人公认的洛阳花之王者，小叶一直不喜欢牡丹，牡丹太华丽雍容，就像一个人，地位高了，难免会有架子，养尊处优，受众人顶礼奉承，久了，便不会平眼看人了。

人当然可能会如此，花是没有意识的，自是不可能这样，但物由心生，小叶看人如此，自然会不自觉地也转移到花这儿了，物象终究是人的一个寄托反照。创造的最高境界是什么？写景即写情，绘物亦绘情？无论任何景色物品，都是创造者本人内心情感的寄托发泄。旁人呢？欣赏的旁人呢？是否最高的境界也是透过物象，直接看人？从创造者弄出的作品，接着这个作品，然后跳过这个作品，最终看到一个活生生的人，一个充满了喜怒悲乐的人。

比如一首咏梅的诗，我们想到的永远不是那朵淡红亦或淡墨，飘着清香的梅花，而是作者的高洁气节。为什么就是不能单纯的欣赏，喜欢一样东西，不带自己任何的情感，就是纯粹的，因为这事物本身自有的美？这自然界哪一样东西没有自己特有的美？如何一定要附加进人的情感？人若非已然自私到不再单纯的爱任何东西，除了他自己。他所有爱的东西，歌颂赞美的东西不就是在间接地说的自己么？

现在已是冬天，牡丹自是看不到了，但还有梅花，煮一壶清茗，抱雪赏梅，素来是文人雅客们钟意的事情。事实上，小叶三人此时也正是在赏梅，煮的却不是茶，而是酒。洛阳除了牡丹，还有一样东西不能不说，那就是酒，杜康酒。‘何以解忧，唯有杜康。’杜康酒的源头就是在洛阳。而小九现在喝的酒也正是杜康酒。小九来洛阳，可以没有牡丹，但不能没有杜康。

“这死酒鬼，带我们到洛阳来，原来只是为了喝这里的酒。”秋蝉撇嘴说道。

“古人云，何以解忧，唯有杜康，嘿嘿。到了这里不喝这里的酒，岂不是白来了？”小九也不管她，喝下一口酒说道。

“洛阳最有名的可是牡丹花，可惜现在看不到洛阳牡丹。”秋蝉说道。

“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每个时节有每个时节的好处，你有何苦念念不忘牡丹呢。”

“去，春有百花秋有月，后面不是还有两句嘛，若无闲事挂心头，才是人间好时节呢。心中有事情，再好的景物也变得不好了。”秋蝉说道。

“哈哈，所有才会有我手中这好东西嘛，”小九举起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又说道，“何以解忧，唯有杜康嘛。”

“这话你都说两遍了，哼，叶哥哥，你也不说说他。”秋蝉向小叶求助。此时的小叶却也是在喝酒，听到秋蝉说话，喝尽杯中的酒，说道，

“这酒确实不错，你也可以尝尝，”忽又想起什么事来，转而望着小九，“你当初去大漠，又到这洛阳，这样饶圈子，不会就是为了三天后所谓的洛阳酒会吧。这难道也是你所说的那第二个原因？”当初小九带着他们一行去大漠，向小叶说有两个原因，可当时只说了一个，想来这第二个就是这洛阳酒会了。

“答对，嘿嘿，”小九又是喝酒，喝完又说道，“这酒还不是最好的呢，到了三日后的酒会，那里的酒才能称得上是绝酿呢，这酒会可是三年才一次的啊，据说当日还会有一坛地藏几百年的杜康出世，这更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啊。要是不能喝上它一口，可真是枉费此行了。更可以说是人生一大憾事了。我可不想有这遗憾。哈哈。”

“喂，老酒鬼，我们可是去送剑的，你不觉得这样太招摇了么？”秋蝉问道。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从我们一出秋府，古晚亭定是已经将消息放出去了，躲是躲不掉的了，索性摆明了，这些所谓的江湖人士反而还会有所顾忌名声。对了秋蝉，你们秋府在洛阳可有产业?”

“当然有咯，秋府有很多酒楼分布在各个州府的，洛阳的话，还有几家镖局呢。你问这干什么？”秋蝉说道。

“走，带我们去酒楼。”小九说着便起了身。秋蝉虽然疑惑，不过也还是带着两人来到酒楼。

刚进们，就听见有人吵闹，三人看向闹处，原来是几个喝醉酒的人正借着酒劲，掀桌砸椅，打架闹事。奇怪的是，店里人一上去阻止，他们立马就停了，还很欣然的赔了银子。只是这样一来，店里的其他客人已走的差不多了。小九见此，竟是笑了，好像觉得这样很正常似的。掌柜的马上就认出了秋蝉，忙请到里屋。

“二小姐来了怎么也不提前通知一声，也好让我们有所准备。”掌柜的进屋后忙说。

“嘿嘿，我以前跑出来的时候不也没通知过嘛。”秋蝉笑着说道。“刚才那事…..？”

“唉，这已经是这月的第三回了，每次闹事后却也不无赖，赔钱也很痛快，弄得你也不好怎么说，只是这样一来，店里的生意是，唉。”掌柜的说完叹了一口气。

“古晚亭动作可够快的。呵呵。”小九说道。掌柜的诧异的看着小九和小叶，问道，

“这两位是？”

“不用说了，老酒鬼，你要我带你到这来，到底是要干什么啊？”秋蝉说道。

“我想请掌柜的帮一个忙。”小九说道。

“既是二小姐的朋友，有什么事尽管吩咐。”掌柜的说道。

“我想要掌柜的散播一个消息。”

“什么消息？”

“三天之后，晚钟会出现在酒会。”小九微笑着说道。

“没问题，我这就去办，三天后，保管江湖人人皆知。”掌柜的说完便走了出去，作为秋府的人，这种事情想是常有的事了，早已是轻车熟路了。

“老酒鬼，你这样是要做什么啊。开始又要躲，现在又生怕天下人不知道。你葫芦里到底卖得什么药啊。”掌柜一走，秋蝉就问了。

“要玩就玩大点嘛。哈哈。”小九笑着说道。

“这样做，会不会太冒险了。”小叶说道。

“你怕么？”小九笑着问道，小叶一听也乐了，没有回答，也是笑。小叶倒不是说怕，他只是知道，以小九的为人，是可以拿自己的命去冒险的，但仅仅是自己的，不可能会让别人跟着他一起，何况还有秋蝉跟晚钟，小九自然知道晚钟于秋府的作用。他一定还有更远更妥善的想法，但他没说，小叶也不问。到了时间，他自是会说。小叶现在越来越佩服眼前这个人了，他真的就像一壶酒一样，醇厚深沉洒脱。什么天大的事情到了他那，总会付诸笑谈，变得微不足道，似乎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小叶喜欢这样的人，举重若轻，深藏不露。有了他，似乎一切都不用担心了。但小叶却有担心，担心小九，他可以让所有人都处于安全的境地，除了他自己。小叶看着眼前这个傻笑的，疯疯癫癫的人，嘴上虽也是跟着笑着，眉却是愈皱愈紧了。

“小丫头，快去拿酒来，到了你的地盘，也不招待一下？”

“才喝了酒，又喝，你就不能消停一会儿？”秋蝉极不情愿，但还是走了出去。

酒拿来后，小九开始大喝起来，但却和平时有些不同，平常小九只是自顾自的喝，从不劝酒，可今天却一反常态，一个劲的劝，小叶心知有事，却也不说，来者不拒。若论酒量，秋蝉小叶两人加起来也不及小九，一会功夫，两人就趴在桌上起不来了。小九见状，笑笑起身，拿起晚钟，走出了门口，同酒楼掌柜的说的两句话后，便出了酒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