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规矩
第十六章 规矩

长安,就像一个历尽沧桑的不死老人,像一个旁观者一般,沉默地看着世事变迁,不怜不怒,不悲不喜。盛世时的荣耀,战乱时的颓败,大起大落,造就了这座古城不愠不火,沉稳大气的气质。这是数千年的历史沉淀。人,短短数十载的人,于它比起来多么愚昧无知?看着这群像蚂蚁一样整日为着忙忙碌碌的人,它连笑都懒得笑了。为什么要笑?人活于世,总得有追求,只是他们所追求的东西是他们真正想要的么?为自己所喜而忙碌并不可笑,可笑的只是,人们忙碌一生却不知道自己为的是什么?他们甚至不知道自己真正喜欢的是什么。到头来穷尽一生,得到的却是无尽的空虚。

小叶现在就在长安,不,事实上不能说是在长安,小叶还没进城,因为就在城外,长安古道,他看见了打尖客栈,怪不得在大漠遇见的那人说,‘你到了长安,你便知道。’原来,打尖客栈就设在进城必经的城外古道上。乍看起来,打尖客栈和普通客栈没什么两样,只有一点,那就是小,比起一般的客栈来要小很多。店外旗幡,高书‘打尖客栈’四个打字。走近,门口却有一副对联,‘大抵客栈,离人多,留人少。’‘从来江湖,来时易,去时难。’一家客栈竟敢对比整个江湖,主人倒真是豪迈了。小叶正好也饿了,便走进,找个位置坐下。

奇怪的是,客栈内空无一人,不,有人的,有客人,却没有掌柜的和店小二。一家只有客人的客栈?还有一点,小叶注意到了,所有的客人吃的都是一样饭菜,好像是客栈早就准备好的一般,小叶坐了片刻,只见客栈内房出来一人,端着饭菜向小叶走来,果然,和其他人的饭菜一模一样。

“客官,慢用。”小二,姑且说他是小二,微笑着,说道,说完便离开,向另一桌客人走去。小叶虽奇,却并不惊,这客栈本就是奇怪,这样做自然有他的道理,小叶也好,倒落得清静。话说,小二离开小叶这,走向另一桌,那桌也已吃毕了。

“多谢客官,酒菜共是十两。”小叶一听,怪了,这饭菜虽精致,但最多也就值个一两银子,他却开口要十两?果然,那桌的客人按耐不住了。

“我还没说要走,你就来结账了?再说了,就这,如何要十两银子?”

“哦,我忘了说了,是十两金子。您已吃饭,也该走了。”小二还是微笑着。好像他做的事情很正常一般。

“这在其他客栈最多不过一两银子,你却要十两金子?还有,我还从未听说有敢客人走的客栈。”

“打尖客栈自有打尖客栈的规矩。您进了,就得遵照咱的规矩。”他还是笑。那人显然就要发作,小叶却一点也不为店小二担心,反而,他倒担心起那人来。

果然,那人怒了,双手端着桌子,正欲掀起。可任凭他怎样运功使力,桌子却像扎了根一般纹丝不动。只见店小二一手按着桌子,也奇怪,那桌子就像被一座大山压住一般。那人受挫,恼羞成怒,抬手就要拔剑,可手还未触及剑身,小二往桌上轻轻一拍,他那剑便从桌上飞了起来,那人反应倒也不慢,就要起身夺剑,可人还未起,他的剑却又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小二持剑,脸上还是带着原有的笑容。那人却早已惊起一身冷汗。

“多谢客官,酒菜共是十两,金子。”小叶笑了,回头不再看,等那人付完钱走后,小叶拿出十两金子。向着小二说道。

“小二哥,结账。”

“客官还未吃完,就要走么?”小二走过来,笑着说道,他那笑难道是天生的不成?不愠不火,风轻云淡,不过,小叶倒也喜欢,小叶却也忽地来了兴致。也是笑着说道。

“我只说结账,但我没说要走。”

“哦?”

“你这不是客栈么?请给我一间上房。”

“呵呵,大爷说笑了,打尖客栈,只打尖,不住店。”

“这也是规矩?”

“规矩。”

“好,我一向守规矩。”小叶笑着说道。说完,留下金子。持剑就走。

“客官请留步。”

“哦?”

“来打尖客栈的人,从来都想留下的,要走的人,您还是第一个。”

“那又如何。”

“大爷要走,小店自是不留,只是,您钱给多了。”

“不是十两金子么?”

“只需一钱银子便够了。”

“这也是规矩?”

“规矩。”

“你可知道,我也有我的规矩?”小叶笑着说道。

“哦?”现在轮到小二奇怪了。

“我要给多少,就给多少,从没有收回的道理。”小叶说完,不等小二开口,便朝着大门头也不回的走去。

“公子,请留步。”小叶忽地停下,皱了皱眉。回头,只见一侍女装扮的女人走了出来。

“我已付了帐了。”小叶笑着说道。

“呵呵,公子说笑了,我家掌柜的希望公子赏脸一叙。”掌柜的?秋蝉的姐姐么?她终于肯露面了。小叶心里虽也想见她一见,但他既已来了兴致,绝不肯就此放手的。

“不必了,”小叶说道。“我要走,自是要走的。从来没有留下的道理。”

“哦?”侍女有些奇怪了,却不是望着小叶,反而看着店小二。

“这是他的规矩。”店小二笑着说道,却不是望着侍女,反而是看着小叶。

“没错,规矩。”小叶看着他,相视而笑。

“可惜。”小二满含深意的说道。

“哦?”小叶这时倒真奇怪了,可惜,可惜什么。看着小二,他也没有再说话的意思。小叶只好出门,一出门,他便明白小二为什么可惜了。看来,自己想走也难了。

一出客栈,小叶就看到了两架马车,他从未看见过如此气派华丽的马车。能有此车的人定是非富即贵。她来了?秋大掌柜的。她竟是从外面来的。小叶回头看看跟出来的小二,此时的他也正笑望着小叶,看来他刚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让主子赶过来,而拖延时间罢了,小叶也只好苦笑,人家既亲自来请,实在没有推脱的理由了,何况小叶本就想见见那个可爱的小秋蝉了。此时,从一架马车走下一人,分明不是掌柜的装扮,而是一身白色绸衣,甚是素雅高洁。

“公子既然来,自当赏个脸,好让小女子一尽地主之谊。”来人说话了,向着小叶,言辞虽恭,却不容拒绝。

“秋掌柜屈尊亲至,在下哪有不去之理?”

“多谢。”说完便又上了车。小叶也只好上了另一架马车,走时还不忘回头看了眼店小二,他还是笑。上了车,车就动了,向着城内走去。马车一走,店内的两人却开始交谈起来。

“二爷的眼光自是独到,只是在我看来,此人不过脾气怪奇,却不知二爷如何要掌柜的亲走一趟?”刚才从客栈内阁走出的侍女向着店小二问道。

“你可还记得陆离?”被称二爷的店小二回过头来笑着反问道。

“陆离?可是近来江湖传闻的那无名杀手么?”

“没错,如果我没认错,刚才这人手持之剑,应是陆离的佩剑。”

“难道他就是那个陆离?”侍女惊了。

“不是,看他的手,不像使剑的人。”

“那他怎么会有陆离的剑。”

“不知道。只是江湖又恐遭血雨腥风了。不知他的到来,于我们是福是祸。”

“哦?”

“陆离杀人无数,得罪的人自是不少,不过忌惮他手中宝剑,才迟迟未见发作,如今他失了佩剑,如同无牙猛虎,如此良机,怎能轻易放过?”

“哦,”侍女点点头,“那刚才这人既能从陆离手中夺了宝剑,那他的武功自是不弱罢?”

“我在他手下,过不了三十招。”小二冷静的说道。

“他竟如此厉害?怪不得二爷要掌柜的亲走一趟,不过他有如此身手,于我们自是大好,二爷又何故叹气福祸呢?”

“陆离之剑,自是绝世神兵,试问武林人士谁不想据为己有?何况,我观此剑,尚在剑鞘,却已蠢蠢欲动,不失为一把邪剑哪。”小二说完便进了屋,空留侍女望着马车行过的方向发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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