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墟一望无际的山丘野岭,到处寸草皆生树木扬高,流云肆虐飘荡在墟内流连不返,自从东音来到昆仑墟后便再也未曾见过当时那些欺负过她的仙子们,不由的想去问问他们是怎么在这里生存下去的,虽然有渊年鬼仙一直照顾她,可是总不能一直白吃白喝吧,自己现在身无分文,且不说渊年鬼仙不缺钱也不能总是这副无所事事到处闲逛的模样。
正午时分,东音帮东华帝君收拾好床铺把他稳稳的放在床上,仔细清理梳洗着,生怕师父一个不舒服的蹙眉。现在的东华已经有了些知觉会感觉到痛,这让东音很欣慰,总算是没有白费了她的一番心血,苏醒怕是还需些时日。见渊年鬼仙走出洞口去昆仑墟深处采集草药,东音才蹑手蹑脚的从洞口跑出去。
走了一段路程却没有见到半个仙子,许是渊年鬼仙把他们都赶远了,东音这样想着顺着崎岖长满荆棘的小路踏去。东音梳着一个简单的发髻,墨色发丝随意在脑后摇摆,一袭白衣衬着东音绝世的脸庞更加清丽。正要踏上一截石桥却见桥中间站着一个衣着紫色衣袍的长发女子,那女子发丝如绳垂在地上,狭长的睫毛忽闪忽闪,侧脸尤为精致。东音走在石桥上不小心踩到树枝,‘吱呀’枝条折断的声音,在静得可以听见针落的环境里尤为刺耳。
却是没有惊到那个正在沉迷中的女子,却在东音离她不远处的时候微微启口道“你来做什么”听这口气像是认得东音,女子转过头来吓得东音瞪大双眸不知所措,这个女人竟然是那天在昆仑墟外的女子,那个面色狰狞疤痕肆虐的女人此刻却是以如此精致的脸出现在她面前。莫非渊年鬼仙帮她治好了脸伤?
“很吃惊么”女子倒是不以为然走近东音,伸手抚上她的侧脸“我倒是挺中意你这张脸的”
东音蹙眉往后退了一步,女子的手猛地垂在身下,像是毫无与自身连接亦或者没有力气却伸展开来。东音从袖中托出玉箫紧握在手中,站在离女子有五米远的地方看着她。其实那女子并无恶意,只是嘴上说说而已,东音此刻的想法便是如此,因为她没有感受到一点危险的气息。
“你到底是什么人”东音舒展眉头撅着小嘴问道,许是做上神做得习惯了,语气中都带着不可抗拒的威严。那女子蹙起弯眉托腮靠在桥栏上不去理会东音,待东音想离开之际幽幽的说“听说玄雪山的白启要成亲了,真想不到那个负心汉竟然还会坐上玄雪山九莲帝君的宝座。”女子语气中带着些轻蔑讽刺。
此刻在东音心里沉寂最深的那话却是‘听说玄雪山的白启要成亲了’,他竟然要成亲了,在他杀了她之后可以毫无顾忌的成亲,毫无愧疚之意的登上帝君的宝座,,东音自嘲的勾唇一笑道“那又如何”
女子显然没有料到东音会如此冷静,在她的推算里东音会生气会暴虐甚至会去杀了白启想不到却是这番绝情反过来问自己那又如何?难道东音心里没有白启的一席位置麽。“东音上神不会生气?”
“不会”话中冷冽且带着些绝望,可谓哀莫大于心死。
“若是上神愿意,我等便跟随上神杀进玄雪山岭”女子像是在宣誓般对东音忠心跟随。
“杀了他又如何”东音背对着女子走上岸边继而道“安心待在这,活下去”东音不能确定那女子会做出什么事来,可看她恨白启的模样却是恨到骨子里了,自己却一点恨他的心思都没有,没有心怎么会恨。东音抚上胸口的伤疤,却可以依旧感受到当日白启毅然无情挥剑刺下的痛楚。
东音刚踏出荆棘便看见空中一群血蝴蝶朝昆仑墟禁地飞去通体殷红如血,娇艳欲滴却是不祥之物,它飞到那里,那里就会闹鬼。这么一大片红压压的血蝴蝶倒是极为少见。虽说是禁地,也只不过是囚禁着一个不属于六界的怪物,渊年鬼仙说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靠近那里,因为那个怪物会吞噬人性及人心。
东音悠哉的瞥了一眼转头便往洞走去,站在石桥上的女人看到那片血蝴蝶肆虐飞扬,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弧度。从背后拿出一把白色的纸伞,伞上面画着鲜艳的粉色桃花,原本还是花骨朵的伞,被女人撑开后竞相开放。
还未走到洞口的东音却被一群突然出现的仙子围了起来,而且里面没有一个她认识的,危险的气息蔓延开来。东音在手中运转仙力积聚到玉箫之上,还未奏出一个乐调却被人定了身子,立在那里一动不动。
顿时半空黄沙漫起,狂风大作席卷大地,似是要把这一切都毁在风中湮在沙中消失殆尽。东音自知躲不过这次劫难,便想尽办法企图挣脱定身术,围着她的仙子们哄的乱跑一通,被风刮在半空的仙子也不少。
却在东音等待被席卷的那一刻,玉箫从她手中飘在半空,自行自始奏起仙乐,翠绿色的玉箫晶莹剔透,在风沙中闪烁着耀眼的微绿,仿佛这局面被乐声控制了般渐渐弱了下来。东音一把抓着腾在半空的玉箫,珍惜的抱在怀中,即使做不到人箫合一,却能以元神去控制乐声也是极为不错的。
一阵拍掌的声音愈来愈大,那些被她救下的仙子一一拜跪在她面前,场面极其壮观。东音轻蹙弯眉不知他们是在做什么,其中一个仙子拱着手对东音道“多谢上神救命之恩,小的们不知是上神是方诸山上的东音上神,刚才之事,还望上神见谅。”东音抿着唇手指在玉箫上一下两下的摸着。
“在下愿意追随上神大人”
“小的们愿意追随上神大人!”奇形怪状的妖仙全部拜跪在东音面前,众人无不感激东音上神的救命之恩,且是在东音未来昆仑墟时,便早已听说这昆仑墟曾是东音上神居住过的地方。
“上神是不会做你们妖王的”渊年鬼仙背着提着几株仙草站在山脚下对着围向东音的一群妖仙吼道,如今的东音已经是戴罪之身岂能做这群孽障的妖王,东音委实没有意料到渊年鬼仙会替她出面解决这件事情,并且她现在无心做着妖王,师父的病还没有好,她自己的身子也未曾完全治愈。
渊年鬼仙弹指一挥,从袖中抛出一条金色的捆仙绳将跪在地上的妖仙禁锢在绳内无法动弹。
“医仙!你这是做什么!”东音大惊失色的看着渊年鬼仙的动作,为什么要把他们抓起来。
“若是不除去他们,日后他们再来干扰你那该如何”渊年鬼仙手臂往回拽了拽,妖仙撕扯着嗓子哀嚎疼痛。这捆仙绳本就是有灵气的法宝,吸收妖仙的戾气及其元神。是再这么下去,这些妖仙岂不是会灰飞烟灭。东音实在看不下去,将玉箫抛在空中朝那条捆仙绳轻轻一绕,绳索便轻松解开掉落在地上。
被捆仙绳缚了少许修为的妖仙,瘫倒在地上没有气力十分虚弱,东音奏着一曲梅开十里,想着可以使他们好受些,渊年鬼仙见东音执着这番,便提起草药挥袖而去。
“上神若是您不管我们的话,渊年鬼仙怕是会对我们做些什么啊”其中一个还未成人形的桃花精趴在地上抽泣道,东音未曾想过后果只是希望可以救下他们,谁知便要为此管其一生么
“我等誓死追随东音上神!!”妖仙们的呼声愈来愈高引来空中扑腾的血蝴蝶,通体血红的蝴蝶在人群中打着转,留下一地斑驳血迹。只是血蝴蝶在半空,翅膀扑腾了几下便直直的掉在地上。靠近血蝴蝶的罪仙用袖子托起娇小的身躯,张嘴伸出舌头卷在口中,喉咙一滑吞了下去。
东音显然没有见过会食血蝴蝶的仙子,难道他不怕血蝴蝶的邪气会反噬到他身上到最后在心中幻出原形撕裂心肺而出么。曾经在方诸山时有些弟子不学无术,平日里不好好修炼,到了仙剑会时才投机取巧的跑去昆仑墟抓捕血蝴蝶吞下,怎奈自身修为不够却被血蝴蝶控制了身心。在月圆之夜破心而出,死相极为狰狞诡怖。东音无奈的摇了摇头,既然他有心想吞下血蝴蝶自己终究是看不住的,许是在这昆仑墟待得时间久了,腻了想逃出去却没有机会,只要这么个慢性自杀的过程。
东音潦草的说了几句暂时稳住了妖心,便急急忙忙的跑回洞去,刚进去便看到师父躺在床上的侧颜不,由得心里一揪,自己可是东华帝君的徒儿,做了这妖王会不会有损师父的名誉。可是现在她若是不答应,他们便成了四处飘荡的孤魂野鬼无人管辖,这些妖仙野心勃勃,怕的却是有朝一日会闯下什么大祸。
正待这时渊年鬼仙拿着一味草药试尝着,抬眸便看到突然出现的东音,想说些什么却被口中的草药味呛得咳嗽起来。“咳咳咳…咳咳咳……咳咳”东音见状赶紧跑过去拍打着渊年鬼仙的后背。他被呛得直流眼泪,忍不住挥了挥手示意东音退下。
“你已经决定要做昆仑墟的主宰了么”温和中带着淡淡的担忧
“是”东音垂下头紧握着双拳,生怕渊年鬼仙一个不高兴杀了那些妖仙,就算他们再怎么不是善类也不至于会死吧。
“好,随你”
东音抬起头看着渊年鬼仙不常露出的笑靥,她根本不晓得医仙想的究竟是什么,明明刚才还那番想杀了他们,怎么这时却同意自己做昆仑墟的主宰?渊年鬼仙摸了摸东音的脑袋幽幽道“这昆仑墟也该变一变了”
渊年鬼仙说的极是,昆仑墟的确比当年乱了许多,自相残杀不顾情谊的妖仙比比皆是。鬼仙说他刚来昆仑墟的时候一天可以死许多仙子,刚来的仙子性子暴虐且高傲,受不了昆仑墟如此苦寂的日子,便四处找乐子,到处杀人以便证明自己就算再昆仑墟也是不可小视的。
六万年前从天宫打下一个怪物,生性凶恶,嗜血如麻,长相狰狞可怖。昆仑墟的仙子们见这怪物戾气之重便没敢怎么靠近,后来那怪物并没有去欺负任何人,而是把自己困在昆仑墟最深处戾气最重的地方。便是今日那群血蝴蝶飞跃之地。
第二日大早东音刚起来便听到外头一阵唏嘘,怕惊扰到渊年鬼仙,她立马起身随便套了件外衫走出洞外。约莫五千众妖仙见东音出来便齐齐的全部跪倒在地,拱手道“神尊!”气势浩大声响震天,东音怔住眯眼瞥向妖仙众一抹熟悉的身影,这不是那个女人吗,她混入这妖仙中有什么目的。
许是被东音看的发毛,女人从袖中抽出一把纸伞起身站立在黑压压的一片妖仙中缓缓撑开,纸伞上的桃花骨朵霎时间竞相开放,如同有了生命般肆虐无助的向伞外绵延甚至靠近女人的妖仙都不可避免的受到了桃花蔓延的威胁,忍不住后退了几步,却在东音想抽出玉箫时,纸伞上的桃花似静止了般停留在半空,女人已经被漾漾桃花枝缠绕在中间。而周边点点幽绿冥火竟在青天白日间出现在世人面前,说不出的诡异莫测,冥火连带着静止的流云在这片巴掌大的地方蔓延开来,待东音得知不对劲的时候正要施展仙力去阻止女人的攻击时,发现自己的仙力像是被封住了似的,无论怎么也使不出来。那女人仰着精致的容貌撑着纸伞幽幽合上走到东音面前。
“神尊,刚才我舞的那段舞如何”女人笑意盎然,东音蹙眉看着她,坚硬着身子点了点头。
“那就好,只是六万年前也曾有过人这番夸过我”女子捋过鬓前长发幽幽道,眉目间却是深沉的思念情且带着些愧疚。
“是么”东音语气中带着些不屑以及微怒。
“神尊定是认得的,他可是天界的衣卿上仙”女子显然没有看到东音此刻的表情,因为她一定要让东音知道当年的种种杀了白启以祭素锦上仙之死。东音舒展眉头轻声道“这衣卿上仙你也认得”女子上前一步在东音耳畔说了几句,只见东音的脸色越来越差,眉头也越皱越紧,而女子见东音这番反应却是心中高兴的不得了。
“你叫什么名字”东音推开女子的身子微微问道,白袍子随风拂过荡起一丝波澜。
“小女子云袖”女人拂过长袖跪在东音面前,当年在玄雪山一战云袖受了重伤被妖王花穆璃救下送去了皇甫羽枫那里,想不到没过多时,皇甫羽枫竟疯了似的把自己关在黑屋子里日日夜夜研究毒水,所谓毒水却是因恨而酿,以痴而伤。若是寻常人没有强烈的恨及痴念,这种水是伤不到的。那时的云袖恨天界念着素锦上仙的安危变成了这毒水的第一个试验品。容貌尽毁,那种撕心之痛她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从今日起本上神将接管这昆仑墟”东音怒了,当她知道宦衣卿与花素锦之死的时候她心里猛地一揪,什么爱情什么守着全部都是放屁,他白启根本就是个披着人皮的狼!
云袖暗地里勾唇浅笑,只要掌握了东音什么事情就都好办了,希望素锦上仙在天有灵可以保护她报仇。
众妖仙握拳举起欢呼声一阵超过一阵,惊起林中无数飞鸟跃向天际胡乱飞腾。昆仑墟虽是禁地却也经常有妖怪出现,也并非天界明令禁止不许进入的地方,而且早在很久以前天界似乎已经没有派仙子下界守着昆仑墟,以免发生动荡。这倒是给了东音一个比较好的空间可以拓展自己的势力以便杀了那些人。
“神尊,那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出昆仑墟?”一个身材矮小的毕方鸟蹲在东音身旁蹭着问道,众妖仙听到这话热血沸腾,他们早早的便想离开昆仑墟重返六界,只是无奈没有一个领位他们出去的人,此刻有上古神祗的东音做头自然像立马出去。
东音为难的看了眼洞内依旧昏迷不醒的师父摇了摇头启唇道“大家也都看到了,我师父的伤还没治好,现在我只想先救活我师父,其他的事日后再说吧”东音转身跑进洞内关上石门站在师父的床前半晌不动。
这么做到底对不对,这么做的后果她不知道。
以至于玄雪山的白启此刻却正在与作为他妻子的若蝶闹别扭,他是绝对不会娶若蝶的。正是春宵一刻,白启阴冷着脸正要出门时,却被若蝶那软弱无骨的身子紧紧的缠着。
“放手”白启不想对若蝶动手,若不是父君逼自己娶若蝶的话他是绝对不会这么做的,他心里只有东音一个。若蝶急得哭出来拉着白启的身子越来越紧。
“仙…仙君如今已成定局,你为何…为何如此执迷不悟”谁知若蝶刚说完这话便被白启狠狠的摔倒在地。
“我是绝对不会和你在一起的!”冷情的声音带着些微微的愧疚以及白启此刻的变化,已经接近到妖力无法自控的局面。自从东音被白启刺伤后,白启便天天去方诸山照顾那些弟子,从没一句怨言,为得只是能够让东音少担心些。听说东华帝君受重伤昏迷不醒,他…他竟然跑去青丘寻那九尾白狐要解药,怎奈那九尾白狐却说只要他的一根凤凰羽就好。可是就算是其他人不知道他也不知道么!看似平凡无用的凤凰羽如果聚集起来却是可以酿成无毒不解的灵药,但是对自身会有一定的伤害,并不是拔一根头发那么简单。
他怕东音知道这一切,便偷偷的潜入昆仑墟,将药交给渊年鬼仙,若不是白启恳求渊年鬼仙去昆仑墟住段日子帮忙照顾一个对他最重要的人。她东音怎么可能会在昆仑墟存活至现在!
白启推门而出站在雪山间蹙起眉,看着漫天白雪纷飞飘落,在清凉的月光之下显得更加凄美。而站在暗地里的一袭白影猛地消失不见,天际边划过一道红光刺眼得打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