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放肆地飞速旋转起来。时光的沙漏更加快了速度，白色的细沙盛满了一个沙漏。命运的齿轮又在咔嚓咔嚓地不停运转了。

天幕上露出一张人脸来，又转瞬即逝。

“喝袋血吧。”莫雅忧心忡忡地望着无精打采依靠在沙发上的莫塔莎。

“不要。”她嗓子沙哑地厉害，她掩嘴咳嗽了一声。“四天了。还没有洛莱伽的消息，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好姐姐，那你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啊。你不希望洛莱伽回来的时候看见这样的你吧？你应该容光焕发，别让他担心才是。”莫雅递给她血袋，这一次她应允了，拿过血袋却味同嚼蜡。

“别担心了。他会照顾好自己的。”

“嗯。”她呆呆地抚摸着戴在右手中指的戒指，想起他爽朗地笑着说：你名花有主啦。现在却是各在天涯。

天又阴了，很快就下起了淅沥沥的小雨。雨水打在梧桐树的枝叶上，滴答滴答如同钟摆摇晃的频率。

他坐了起来，觉得自己的额头从没有这么冰冷过。他用手帕擦干头发，一眼看到了仍未苏醒的艾米。他单手将艾米抱到树荫里。她的血液已经凝固了，伤口却有些泛白。似乎是浸泡的原因？他想着，笨拙地想擦干她的伤口。她轻轻地呻吟了一声。

哦，人类大概是要比吸血鬼脆弱的。他醒悟过来，割破手指喂了她一些血液。等待了大约十分钟，她的脸庞微微泛红，充盈了血色。她的伤口似乎也慢慢愈合了。但她还是没有醒过来。他有些着急了，抱着她寻找就近的农家。

鞋子也蹚湿了，他才看到了一点灯火。他敲了敲门，没人应答。再敲一次，才有缓缓走来的脚步声。是一个妇女带着一个孩子。当看到昏迷不醒的艾米时，妇人怜悯地皱了皱眉头。

“她被野兽攻击了，后来下雨了我怕她伤口溃烂，所以……”洛莱伽这样解释。

“是这样啊。莉莉，去烧点水。”

这句话说出来，洛莱伽才正式打量起妇女和孩子来。妇女有着端正的五官，湿漉漉的乌黑的长发披在双肩。大概是黄种人？

“请进吧。”妇女邀请了他进来，他试探着迈了一步。

“妈妈，水烧好啦。”莉莉喊道。

妇人点点头，接过艾米抱着放在床上，拿了些纱布和血清：“她不会是中什么毒了吧？什么动物咬伤的？”

“她……你知道吸血鬼吧？”洛莱伽踌躇半天，说出这样一句话。

“孩子，事关生命，别开玩笑。”

“是真的。”

妇人的神情明显地扭曲起来。莉莉摇晃着妈妈的手，稚嫩的小脸上满是好奇：“妈妈，什么是吸血鬼啊。”见妇人不理睬她，她又将目光转向洛莱伽：“大哥哥，什么是吸血鬼啊？”

洛莱伽缓缓地摇了摇头，并不打算告诉这个孩子。

“这位先生，这个孩子需要注射一点血清，可以吗？”妇人问道。

“谢谢您。”

“这个城市近郊的地方确实是有吸血鬼出现。”妇人将祝福的十字架送到艾米的手中，当她准备将第二个十字架送给洛莱伽的时候，他微微向后一闪，恰好地留出一个并不尴尬的距离。

“我不怎么信这种东西。也不喜欢十字架，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啊这样啊。”妇人尴尬地将十字架放回桌子。而洛莱伽游移的目光却顺着她修长的脖颈蔓延上去。他感到喉咙一阵干涸，从没有过的干涸。他的心里有一种欲望，去撕裂她的血肉，品尝血液的芳香……这种原始的冲动充斥在他的脑海里。

他闭上眼，不去看。耳畔又在想起那并不美好的杂乱之声了。

——请用她的血肉之躯换取你不老的容颜！

——血液交杂的点滴之声，将合奏成你生命中最美的旋律。为何要放弃这香甜的血液呢？

——我们是上帝的弃子，我们是恶魔的代表，就连那浑身恶臭的狼人如今在人类的传闻里也是光鲜亮丽，那冷酷无情的天使，却也蒙上了圣洁的面纱。唯独我们，仍旧遭人类所唾弃，我们的选择只有两个：回归本性让走过的地方遍地狼藉，隐藏自己所有的情感让杀戮的快感充斥你的头脑，或者是浸泡在血泊中祈祷他们的灵魂升入天堂！

他睁开眼，一阵目眩。自己最近究竟是怎么了？

那声音在耳边怒吼，在流动的空气中咆哮，扰乱他的思绪，他隐藏的一切一切，现如今都已经冲破了束缚。

直到妇女尖锐的叫声将他从幻想中解脱出来，而自己却要面对这残酷的现实。妇女惊恐地拉着孩子稚嫩的小手，频频后退，绝望地呐喊道：

“鬼……鬼……吸血鬼……”并不断在胸口画着十字。

他第一反应便是向身后看去，门口并没有人。当他习惯性地舔舐嘴角的时候，却被自己吓到了——锋利的獠牙不知何时已经支出薄唇，目光不受控制地在妇女的脖颈处往复巡视。

孩子发出清脆的哭声。妇女则挡在孩子身前。他觉得天花板飞速旋转着。他觉得自己所经历的一切都恍惚如梦，一切都好似发生在梦里。他如饥似渴地奔向猎物，寻求喉咙的润泽。

他如一个被操纵的傀儡，一步一步走上前去，倾洒的青稞酒淌过脚踝，混杂着血液的殷红流淌成小小的河流。他的脑子里一片空白。直到血液的腥气将他唤醒。

清脆的破裂声萦绕在耳畔。他呆立在原地，白皙修长的手指在血液的浸泡中蒙上了干涸的血迹。

善良热情的妇女躺倒在冰冷的地上，半张着嘴却再也不会说什么了。也不会再傻呆呆地向他的手里塞一个十字架寻求上帝的护佑。

“救命！”莉莉不要命地捶打着洛莱伽的肩膀，双眼通红，“你还给我妈妈！”

他再一次露出狰狞的面孔，悲哀地看着小女孩哭喊着跑远。

他抱起艾米。注射了血清的艾米渐渐苏醒，眼睛微微张开。他默默地走出屋子，采下一束茉莉花，放在妇女的耳边。

他抱住艾米徒步走入了城市，霓虹灯在周边闪耀，绚丽的霓虹灯已然替代了百年前漫天的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