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人来人往
第五十三章 人来人往

临近中午,茶水的香味被淳淳地泡出来,空气也暖和了一点。秋森说出去吃午饭吧,家里的厨房许久没动,光是清洗就要半天,不方便做饭。明瑞好奇她在这里是怎么住的。秋森轻描淡写地解释,在朋友家里照顾孕妇,二十四小时陪同,没有时间回家。

明瑞称赞家里很干净,一点都没有感觉出来这里没人住。

楼下的小餐馆,三个人聚在一起吃顿简单的午餐。点了比较地道的杭州菜,莼菜汤、西湖醋鱼、赛蟹羹。饭店的餐具做得精致,明瑞勉强吃一小碗饭。如此饭量对于一个身体处于旺盛生长期的男孩子来说实在是太少,秋森劝他多吃,他嗯啊地礼貌答应两声还是歇下了筷子。

饭后秋森付了帐,明瑞牵着纪灵溪向秋森告别,说开学之际有很多事情要准备。秋森无意留他们,随他们去了,只嘱咐路上小心。

午后她花了大力气把积了灰的厨房清理干净,然后去超市买菜。晚餐随意吃了茶几上的一个苹果,七点开始,煮上一锅水。照例沸腾的时候放进各种食材。小白菜、切丝的胡萝卜、新鲜的香菇、剔骨的鸡肉。也买了玉米粒和豌豆,但是觉得太杂,从冰箱里拿出来又放了回去。

锅里咕咚咕咚地煮着。秋森去浴室洗了个澡,出来后换上宽松的运动短袖和运动长裤,盖上毯子卧在沙发里看书。她不时抬头看时间,半小时添一次水。九点过后,困意袭来,撑着意识起来重新添了水再躺下,眯上眼睛小憩。

江旆开门进来,见秋森睡在沙发上,陌生而熟悉的感觉令他眼里露出清凉之下的暖意。他控制着脚步轻声走过去,捡起地上的旅游书拿在手上翻看。照片丰富、色彩斑斓,大概很适合用来打发无聊的时间。察觉到厨房里还煮着东西,他好奇地走到热气腾腾的锅前。已经烂熟了,顺手帮她关掉电源。

走回客厅,随意坐在茶几上。他不知道她是浅睡眠。其实早在他开门的那一刻,她就恢复了意识。只是她闭着眼睛装睡。秋森突然睁眼起来,吓了江旆一跳。江旆嘲笑她说,玩诈尸啊。

秋森边走去厨房边背对着江旆说,尝尝我做的汤。却渐渐感觉重心、方位都错乱,天旋地转。她见旁边有张桌子,就伸手去扶,哪知身体的晕眩程度超乎想象,不由控制地往地上倒。手砸到桌角又往下带,往下倒时一路想要抓住什么,却什么也抓不住,最后重重地摔下去。

江旆翻到那本旅游书夹了书签的部分,却听见接二连三的闷声。回头一看,秋森已经摔倒在地上。他赶忙跑过去扶起她,秋森却推开他的手。她说,让我躺一会儿。江旆抓起她的手背,还好,可能是搓到了桌脚雕刻的花纹,只摩擦出点点红色的沙质。

她慢慢地坐起来,说,刚才太着急了。江旆也坐下来,看着她的眼睛问,这种事情经常发生么,看你熟悉得家常便饭一样。秋森说,我有点贫血,有时候会忘记站得太快。

江旆活动了一下秋森的四肢,确定其他地方也没有伤到,就站起来去厨房。清水汤,只有盐的咸味,满满一汤盆。秋森说,放茶几上吧,那里坐着比较舒服。江旆放下汤说,你跌痛了吗。她扶着纤细的腰说,不是,只是有点累,想坐在沙发上。江旆两眼弯成月牙儿似的缝,秋森这个动作,实在是太性感了,还好她穿着没有情趣的运动装。

这是给我准备的吗?江旆指着汤满怀欣喜地问道,尽管那汤卖相清淡得像夏日散着热气的净湖。秋森说,是散伙饭。江旆不急着问其中缘由,倒是说,你这个汤煮的不错。哦,是吗,我记得你喜欢炖烂的,我不记得我说过没有。

小妹妹因为读书住校不方便要过来住,所以你住在这里不合适了。

你不在家我便无梦,不住也罢。

秋森听了他这句,很是感动。就算这样无聊,他还是会每天过来帮她打扫,是个重情重义的男人。他小口啜着清汤,低语道,艺珊生产,要好一阵子吧。

忙前忙后,总得一年。

那从明天起,我就不来了。你什么时候空,一起出去玩好吗,很想和你多待在一起。

秋森低头不语。周旋在孟铭、艺珊、萧俨的三角家庭暗战中,位置似是而非,明里自嘲清闲骗得几万钱,却实在自知是百无一用被收留。忙,空,如何说好。她抬头对他讲,你什么时候想,就什么时候,我凑你的时间,暮色董事不可能无事一身轻的吧。

江旆说,有邵华。

他拎出秋森备料齐全的药箱放到她面前问,哪一种比较好?秋森为难地区分着种类为数不少的跌打膏药,说我不知道,从来没有处理过。江旆就拿起红花油,她乖乖地趴在沙发上。他撩开她背脊上的衣服,替她擦药。

江旆说,以前在云南的时候,去看小辉总是挂彩,帮他擦药都擦出经验来了。但他没有考虑到女人的腰比男人吃不住力。不断地摩擦受伤的地方,秋森的肌肉发热后疼痛起来,但她忍着,还装作与他谈笑试图转移注意力道疼痛以外的地方。

小辉为什么总是挂彩呢,很调皮吗?

在孤儿院……

孤儿院?江旆按摩得很疼,但是渐渐地变得很舒服。秋森闭着眼睛半梦半醒地说,你居然会去孤儿院。

是啊,奇怪么,读大学的时候因为学校青协活动而无意走进了那家孤儿院,认识小辉。

嗯,继续。

小辉因为做事方式不按常理天马行空而被人嘲笑,经常为一点小事单枪匹马跟一大堆人混战,每次去看他,身上都青一块紫一块的。男孩子到了十三四岁都心高气傲,好勇斗狠,不过像他这种打不怕的实在少见。但是后来我问他,你都为些什么事跟他们过不去啊,他就一件一件说我听,有一次,他说,他们嘲笑我画的画难看,我就跟他们打了。他把一张皱巴巴的画拿来我看,你猜他画什么,毕加索立体画派,上一次他们混战时候的场景。

孤儿院教学条件没有一般学校好,他怎么画出来的那种东西?

东部的献爱心活动啊,有个艺术生捐了好多绘画册子,小辉有说他自己从小喜欢画画,那个人寄来的东西,都被他抢下来收在床底下。

秋森说,比起文字书,画册更容易吸引好动的孩子吧。

是啊,所以可想而知,要抢下那些东西有多困难。挨了很多次打,事后还被人记恨。江旆说这话时,脸上微微露出欣慰而自豪的神情。

所以你就让他跟在身边。

过程有点漫长。或许从看见他第一次被人打伤后,身上的淤青开始,我就已经蒙生要将他带在身边的念头。但我不符合领养人的条件,办不了领养手续,只能等到他成人,孤儿院允许他们出去自力更生的时候才把他接出来一起住。小辉做事充满活力,接二连三地给人惊喜。

好了。他把她的衣服重新翻下来遮好,旋紧红花油的瓶盖。闻了闻手上一股刺鼻的味道,转身去洗手。秋森跪着从沙发上爬起来,感觉腰后面像是被削去了一层皮,空荡荡的,腰椎向前凸得更厉害了。不过好舒服,居然比受伤以前感觉轻盈。她想起读大学时推拿公开课上,性格开朗的女教授说,其实找对象我们推拿专业的男生真心不错,你累的时候给你做按摩,每天在他的按摩中睡着,是不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她嘴角露出优美的弧度。江旆从洗手间走出来问,这些汤你预备怎么办。显然是煮多了。见她在笑,他把自己刚才的问话仔仔细细重新盘查了一番,发现没什么不妥,遂用询问的眼光问她,你笑什么。

秋森窘了。只得实话实说,我觉得你按摩按得很好,手法很专业……

江旆没想到她会在意这个,回想起来:我在云南学格斗,各种打架的招式,三天两头受伤,不比小辉好多少,练习得多了,有些经验。能得到专业医师的认可……嗯,然后呢?

她被问懵了。把手别在身后,僵着笑说,没有然后。

大半夜,厨房的节能灯刚打开,亮不过窗外轻柔飘洒的月光。他们肩并肩刷锅洗碗。时间如月光入户,敲了杂乱分离出碎碎的一地,踩在上面不割脚。江旆说,和你在一起,大部分时间就都要忙在这些事情里,油盐酱醋。

秋森没有答话,白皙的脸映在月光里朝他一笑,继续安安静静把该洗的东西洗干净。江旆的心看得冰凉,秋森在暗色下漂亮得让人产生神秘感,仿佛是从月亮里面走出来的。他低头想,或许,他们是月的两面。按肤色来分,她很白,是亮的那一面,他自己则是是黑的那一面。他们的距离,这样算是更近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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