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长辈攻势
第四十七章 长辈攻势

孟铭推门而入时,艺珊正在试新买的高跟鞋。他拖着重重的身体关好门,一回家就坐着,脸凝重得像是一块涂了黑油的铁板。但是铁板并不坚硬,紧张着却想皱缩成一团。

艺珊扫了他一眼,把盒子商标一系列杂乱的东西拿到储存室里。孟铭的神情,让她不自觉端了端瘦骨嶙峋的肩膀。清脆的细鞋跟落地声回荡在悄无人语的家中。当她也在沙发上坐下时,他们长时间保持同样的动作静坐,一切仿佛都被定格。

孟铭把手放到艺珊裸露的肩,额头贴在上面。她僵直地坐着,小心翼翼地嘲笑他:“看样子,你是什么也没有买回来。”

他用她从未听到过的极其低沉的声音说:“刚刚,我遇见她了。”语气像是在读一段厚重的历史,没有个人的情感,却充满着无边无际的悲怆。

“谁?”艺珊下意识地追问,却觉得自己有些愚蠢。这字问出来的时候,艺珊脑中想到了很多张脸,随后所有模糊的脸都淡去,最终浮现出一朵粉色的百合花。

艺珊已经清晰地感到他有一个无法忘怀的挚爱,这他清楚。她就是看上他这一点。但是无论如何,他都不想告诉艺珊她的名字。他需要隐私,走的时候,他需是完整的他。若把一切都透露给她知道,那么,就等于经历了另外一段感至肺腑的情。不,他是来疗伤的。不是来拆东墙补西墙,更不是来加重疮痈。

请你,别问了。快守不住了。

艺珊抖了抖发麻的肩膀,孟铭坐直身体。偏她爱打破沙锅问到底,紧接着又是上来那个字:“谁?”

孟铭喘着粗重的气,无言以对。他在斗争,也在忍耐。

“谁呀?”艺珊摇他的手臂。

被逼问的焦虑之下,孟铭不自觉中握出两个空拳。“在商场,Trust里的一家服装店。她比以前更漂亮了。艺珊,如果不是你让我去那家商店,我们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再碰到。”

艺珊越来越肯定自己的猜想,的确他是刚刚失恋就被扯进一段不明不白的婚姻中。这已经不猜测,是基本上是可以盖上鉴印的事实。她仿佛明了他一切的过去,话接得很流利:“是啊,杭州那么大,无心走在一起,就算同住一城,不期而遇的几率也太小了。不过这也不能责怪我。”

“可是居然会在那么昂贵的商店。她现在的那位,一定很有钱。”孟铭沮丧地说:“说不定,他也是这么想我的吧。真可笑。你说,我们是不是都贪慕虚荣?”

听他如此贬低自己,艺珊反问道:“你觉得呢?”

孟铭苦着脸摇摇头,艺珊不知道他说的为“不是”,还是“不知道”。

孟铭说:“她无视营业员的势力眼,丝毫不照顾别人的感受,享受着伤害别人自尊的承托。她甚至拿别人的痛处当喜好。”但为什么就算她是那样的她,见到她的第一眼起依然心跳加快,会情不自禁地冲上去与她针锋相对。

“哦?”艺珊皱着眉头,想象那是一个怎样的女人。

“可我也好不到哪里去。”孟铭转而批判自己。“我竟然冲动地走上去为别人解围。我一定是疯了。”

艺珊哭笑不得地柔声问道:“到底是什么事情啊?”

哪怕站在她的对立也好,哪怕不能与她正面说话也好。凑上去,让她听到他的声音,他当时想的,就只有这个。“或许,看到她我就不是我了。爱情真是可以瞬间让人脱胎换骨的东西。”他仿佛瞬间从失落中出来,关上一扇虚无的门,使他和她的世界接轨。孟铭胸中的闷气快速泄掉,整个人陷入受欺负的无力感中。他抿着嘴犹豫中说出:“总之,我这个月计划内的剩余都仗义勇为掉了。其实我是没钱再其他东西。”

艺珊笑着,不紧不慢地抓起沙发上放的两个巨大的纸袋子丢给孟铭。他愣神接住。纸袋他早就看到了,但没想到艺珊是买给他的。他用手压压打了褶的地方,袋子一阵咯咯的响,原木浆质制造。牌子看不懂,但是英文中透露着高雅的气息。

“我担心你买不对衣服,还是亲自去了一趟。事情如此之巧。”她微微抬脚离地,说:“还有顺便看上了一双鞋。”

孟铭看着她的脚,联想到深蓝里细细长长的吧台圆柱钢筋椅杆,神色微妙地扬起嘴角。艺珊总算松了一口气,如果孟铭一直保持刚才那个状态直到出现在爸妈面前,她今晚这顿一定会吃得她消化不良。爸妈极其喜欢孟铭,一定会不问青红皂白地认为她大小姐脾气发作处处为难他,事实上,自从她嫁给他,她纳罕地发现她已经潜移默化地走上了贤妻良母的路线——在所谓丈夫的感染之下。

接下来他们收拾好心情,各自为战。艺珊去洗澡化妆,孟铭换上那套衣服,非常贴身。六点,赖家夫妇来访。那时他们正准备出门,孟铭听见孟铭去开门,见到盈盈笑脸站在门口的老头儿老太吓到了,赶忙迎进来。他们商量着觉得宴会要喝酒,到时候开车不方便,临时决定退掉预定转战家里。

孟铭倒是无所谓,恰好冰箱里鱼肉蔬菜都充足,他也可以多烧几个菜。过久了单身生活,每次吃饭都是两三个小菜骗过。只有和许如新聚在一起,才会多烧几个,不过那样的机会毕竟少。艺珊又常不在家,根本不需要他担心三餐,生活里做菜的乐趣,从来没有机会高涨。

孟铭心情大好,做了一大桌菜。看得岳父岳母满意得直点头,不断敬酒。席间问起孟家人为什么没有来,孟铭只推说电话打不通,他们也没有再追问。长辈们的心思,无非是做两人生孩子的思想工作。一顿饭吃得唯唯诺诺,了无生趣。

艺珊被灌醉,孟铭很惊讶,自家亲女儿也能下如此重手。但是显然是对优生优育没有深刻的理解,醉态之下就算怀了孕也不是好胎。赖家父母神色暧昧早早告别,孟铭送他们倒楼梯口,他们执意让孟铭回去。

孟铭清醒得很,看着艺珊醉在饭桌上,一筹莫展。他默默地收拾完满桌的杯盘狼藉,艺珊消失了。大概是趁他在厨房忙的时候。孟铭看着人烟散去的家,他自己的家,自暴自弃地卧在阳台的沙发上,不带半点希冀。

艺珊站在空旷的柏油马路上,身边疾驰过几辆车。每一辆她都伸手拦,最终她身边停下来一辆蓝绿色的计程车。艺珊见有车停在自己身边,开了门把自己塞进后座,躺下。司机闻见满车的酒味,无奈地问:“小姐,你去哪儿啊?”她不假思索地报出了萧俨家的地址。

车在城市中飞驰,朦胧的眼中,各种各样的灯全部散成浮光从眼中掠过。她半梦半醒地被带到了目的地,在司机大声的抗议加拖拽中被扔了下去。

摸到萧俨家,按门铃。门铃在夜里特别响,很突兀,真怕一按就立刻被什么东西盯梢。

屋内的人听到门铃,几乎同时动身了。但是萧俨动作利索,快速地跑去开门,而那时钟叔甚至还没穿好拖鞋。钟叔听着声气儿来的人是艺珊,也就放心地睡下,没有出去多此一举。

黑暗中,艺珊如受伤的小鹿一般纵上萧俨的肩膀。她紧紧地拥住他。她知道自己喝醉了,而在这种时候,她唯一想到的名字就是他。于是,她拼尽全身所剩不多的清醒,来到他身边。

萧俨抱了满怀的酒气,仿佛抱着一块从酒里刚捞出来的大海绵。他对她为何会喝得烂醉一无所知,下一秒就责怪自己近段时间离她的世界太远了。艺珊虽然生活热辣,但总是有分寸的,如今,却也这样。他如诉情话般责怪她:“昨天,你没来。”

艺珊在他怀里蹭了蹭,抱他更紧。

萧俨说:“秋森来过,看了爷爷,不过我什么都没让她做。”

艺珊只是站着,抱着他,一句话也不说。萧俨把她扶上自己的房间,帮她脱了衣服,睡在她旁边。谁知她竟缠绕上来,亲吻他。萧俨被吻得一阵血气上冲,但是他推开了她。

爷爷昏迷不醒地睡在下面,钟叔也在。他现在不可以。

“艺珊。”萧俨唤她的名字。“你自己都不清楚你在做什么吧。”

她的意识一阵清醒一阵不清醒。刚刚这句,她却听懂了。她说:“就算要发生什么麻烦的事情,那也一定是和你,而不是别人。萧俨,我快要走投无路了。”

“我知道。”就算受伤害的是他,他也依然扮演者劝说者的角色。

“你知道?那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和孟铭结婚吗?”

萧俨没有说话。他想不明白这件事。艺珊总是会有出人意料的筹谋,在律师场上常常为团队留一手最后出其不意的杀手锏。她可以将致命的东西藏到需要亮相的最后一秒,鲜少人能洞悉她下手前的阴谋。因此她活得累,总是要按照别人步骤去安插自己线路,受许多蠢材的搅拌。她总是渴望出现心有灵犀的角色,然而,在这一点上,萧俨自认做得并不好。

“因为,我要让爸妈的期望无话可说,无地自容。这样,我们才有未来。若我明着违抗他们的意思和你在一起,他们会极力破坏我们的关系。但是如果先顺着他们的心意与他们中意的人结婚,但是又由于实在合不来而离婚,这样他们就无话可说,而且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也再也不会发生第二次强迫的情况了。萧俨,我都是为了你。为了你,我要辜负孟铭,那样优秀而无辜的男人。”

“优秀而无辜的男人。”他重复着她的话。对于她所说的,他感激心疼胜于吃醋。

他栖身上去,与梦中的艺珊做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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