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情人再聚
第三十九章 情人再聚

翌日,艺珊来赴约。她着一身温馨紧贴的粉色连衣裙出现在萧家的篱笆外,佩戴光华内敛的珍珠,把头发梳到脑后,仿佛是有意要打扮成萧老爷子喜欢的类型。

用土黄色竹子做的篱笆不过腰,谁若是想翻进来,他便形同虚设。但是他们都安静地站着,谁也没有动。主人没有主动开门,优雅的女士也不着急进去。

萧俨隔着低矮的篱笆,与艺珊深情地对望。一别足月,却好像过了几十年那么长。重庆的一切,犹如天上残卷的风云,怒涛似的翻滚后,从他们身后退却,迅速而辽远。他解了篱笆上套着的麻绳,打开唧唧歪歪的阻拦迎接她:“旧地重游。欢迎你来。”

艺珊欠身进入。随口说了句:“可还习惯。”

杭州是他们的家,照道理说,该更习惯才对。然而她已是别人的妻子。萧俨完全不知道习惯是什么,也不知道不习惯是什么样的表现。如果他以前和艺珊在一起的时候是一种习惯。他现在还未开始他不习惯的生活。

她结婚了。而他居然在这么长的一段时间内,还没有从这个听起来十分荒谬的消息中辨别出信息的真假。他一直处于懵了的状态。分隔两地的这段时间里,他与鲁曼臧旭生一起听见她结婚的消息,表面附和着他们讨论的话题,内心深处却一直误认为艺珊是普通的出差。

所以,再次看见艺珊,再一次,她只身而来,就如同从前一样。

如被雷电劈中一般顿时从白茫茫的梦境与彷徨中醒悟过来。他知道什么是不习惯了。她有丈夫和家人!她本该前拥后簇地被家人与爱人包围,出现在他的面前,血淋淋,来证实她的好事,但如今,她居然依旧如从前一般,只身前来。

萧俨流畅地在她走进来后重新关上那扇低矮得仿佛不存在事实上也没多大必要存在的门,系好篱笆上的麻绳,随她一道进去。“啊。”她提的问题,他给不出什么确切的答案,于是只发出单音节的回应。殊不知,艺珊也不过是简单的问候。

“这种情况下,还让你过来,真是为难你了。”萧俨对于自己鲁莽的邀请而感到局促,之前一切大度的表现都付之东流了。若想到有今日,说不定当初他会搭上第二天的飞机马上跟着艺珊回来,或者在知道艺珊的确要结婚的那一刻,毫不顾忌拐走新娘。但是,时间是那么的凑巧,说什么都晚了。

艺珊轻柔地挽住萧俨的手臂:“不为难。我也没和任何人打过招呼,就这么过来了。其实事情也没有你想象得那么糟糕,看开一点,人总会老的。”萧俨没有搭话,她又说:“对不起我不知道怎么安慰你。你的麻烦太多,但我想我可以帮你解决一些。我要表达的,差不多就是这样,没有惋惜遗憾的意思。”

她走路的时候,整个人都靠在他身上。赖艺珊显有小鸟依人的面目,但也许是为了酝酿好应对萧老爷子的情绪,今日她用尤其做作。最后,她说:“萧俨,我们还没有分手不是吗?我从未想过要与你分手。即使我已经结了婚。”

闻言,萧俨为之一振。

萧家的饭桌上,萧振兴提及艺珊和萧俨的婚事。艺珊和爷爷旁若无人地商量。“那就定在明年春天吧。别让萧俨等急了。”“不错的提议。开花的时候,穿着婚纱站在开满迎春花金灿灿的花圃里,阳光照下来,一定会受到最好的祝福。”她安详而平静的笑容,甚至让他怀疑,她结婚只是他一个人在做一场噩梦。

“呵呵,那就这样说定了。啊……多少年了,我盼着你们有个好结果。老了以后,需要做的事情越来越少,世界已经完完全全地交给了你们年轻人。而我这个老头子剩下的日子,唯一可以兴致冲冲地想象的,就在等待看着你们完婚。”萧老爷子高兴地拿起面前的沙溪团子递给艺珊。

星星稀少但空气干燥的夜晚,萧俨与艺珊并肩走着。“怎么,答应爷爷了。”

“我也在想,你怎能轻易接受从我的未婚夫变成第三者。精心维护的感情,无风无浪,安安静静,就等着结婚呢,怎么就突然有人可以取而代之。”

“怎么现在要不得不被你看成第三者了。”

也难得艺珊还有心情打趣:“我和他连结婚证都领了,要不下回见面我带上让你鉴定鉴定?从法律上讲,我们已经是合法的夫妻了。”

萧俨不置评论。她接着说:“可是这话连我亲自说出来都感到讶异。我这一个月来到底做了些什么。会不会太冒险了。”

她的手被突然握住,脚步还在继续。萧俨说:“下次,你决定擅作主张之前,要和我商量。给我机会做心理准备。我多少了解你,即使不阻止你莽撞,也会成为棘手的突发情况的后盾。婚姻啊,你居然敢赌得这么大。连我都赌上。我什么时候可以由你决定要不要被卖出去了。”

“对不起。”她低下头来道歉。

萧俨本没有责怪艺珊的意思。她是什么脾气,从他认识她的那一刻起就感受得清清楚楚。他说:“有这句道歉,就够了。你本亏欠我的就只有这么一点点而已。以后发生难以应对的事情,一定要告诉我。即使被你老公发现我这个无耻缠着你的情夫,我也一定尽全力护你过得好。”

她笑着说:“说得跟嫁进了地狱似的,孟铭也不见得天天巴望着我相夫教子,他性子散漫,也没什么其实已经结婚了的概念。”听到她没心没肺的辩解,萧俨摇摇头说:“听起来好危险,连相夫教子都想过了。忘了问你一个露骨的问题,你有没有跟他……”她对他的问题嗤之以鼻。“没有。”

他连忙解释道:“就算你做了我也会要你,但是如果没有做,不是更好么。总不能把身体交给一个对你没什么兴趣的男人吧,不然你不是亏大了。”萧俨拥住艺珊。他现在一筹莫展地与她有一大没一搭地乱聊着,什么都做不了。绝境中故作淡定,并不是什么胸有成竹后表现出来的气定神闲。

他大概地感受出来艺珊的心思。但是,难道这不是死路吗?怎么最后会真的这么听话地选择遵从父母的意思,去跟一个初次见面的人去结婚。若说她是胆小的女人,以前种种怎么解释。若说她是蛮横的女子,如今该怎么解释。

“是不是闲的不耐烦了,想主动给自己找麻烦。”

艺珊同样拥着萧俨比自己宽厚不少的背。热度和他独有的体味吸进鼻子。她叹息到:“是啊,太烦了。”

如今,她只知他依旧爱她。

而他,没有崩溃地坚持着,终于坚持到她亲自告诉他,她同样还爱着他。

“好玩吗?”

“……我从没想过这是一场游戏。我从来不敢把任何东西当做游戏来对待。一旦以娱乐的心态掉以轻心,那么失去时便会后会无期。做游戏,连失去都带着虚幻的轻度。若连失去的感觉都是虚幻,那要过程什么用。”

“你还是开不得玩笑。”“放心,我承受得了。我不会被击垮的。只要你不倒戈相向,突然某日被他的温柔感动,选择真心跟别人,我愿意随时为明天战斗。”

艺珊从萧俨的怀抱中挣脱出来。“明天,我让秋森来看萧老爷子。”

萧俨将头瞥向别处:“他本时日不多,何必汤汤罐罐,弄得家里每日都是药味。选择出院,就是为了能在最美丽的景色中把人送走。好不容易骗的他满心欢喜地以为自己没有大事,又要刺激他?沉痛自危的事实是结局,开开心心的骗局也是结局。”

“哪有睁着眼睛看人死的道理。你只知西医没法治,中医里有许多是带病延年的呢,人家生了肿瘤都有活了好十几年的,不试到最后一刻,就是对生命不敬。秋森会尽力的,让她瞧一眼,这些年来你爷爷一直很喜欢我疼我,也算是我的孝心。”

萧俨扒着她的肩膀说:“你要是真有孝心,就早些跟我结婚,何必让爷爷盼到现在,心里的愿景都没着落。再说你朋友年纪尚轻,事业都还没起步,别在这时候给人家找直白的麻烦,白白败坏人家的名声。”

“就是见她年轻,又没有名目繁多的冠名,才敢放了胆子请她来。要是那些个医院医馆的名医,还真该顾虑你说的了。何况她又是整日在家里闲着。”萧俨说:“不和你争。来就来吧。先跟她说明了,免得来的时候她害怕倒让爷爷担心。只看一眼,说有没有拖延的可能。你明日再过来,爷爷一定比今天更开心。”

艺珊脸上浮出一个没有声音的笑。“你什么时候做事情夹杂那么多的私心了?”萧俨认真地考虑着她的问题并给出答案:“从你硬要让这件事发生开始。”

五步开外,树荫下停着一辆等待已久的车。树上之叶入浪涌沙滩细碎地摩挲着夜风的过路,萧俨五味杂陈,但舍不得也要松开艺珊的手。“我不送你了。开车自己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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