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觉事情的脉络,邵华脸上浮现宣告他已知晓的笑容。与董事长接触多日,邵华虽然完全无法摸清他的处事套路,但是完全摸清了他的生活习性。是的,非常的——“习性”。
感知自己的行为已经赤裸裸地暴露在下属面前的江旆有点抓狂,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邵华完全不设防,笑得越发灿烂。
还有一人一直拍着秋森的背,劝她抬起头来跟他们一起去暮色。不过,看样子王劲风的劝诱工作毫无进展。因为秋森最后对他说了一句“王总你别拍了,我的背要断了”。
“那么这样吧”,江旆无计可施,只能如此决定,“邵经理你陪王总去那边转转,我就不过去了。秋秘书小姐是用了这家酒店的东西以后才出现不对劲的情况,我留下来查查看是什么原因,一定给王总一个交代。”
“不用了不用,我没事,休息一晚就好了,你们都走吧。”秋森连忙否决了江旆的提议,他留在这里,她就走不出去。我好歹救过你一命,若你想得起来,请高抬贵手放我离去。
但这不是建议,而是决定。
王总站在中立略微偏向客户的立场上,带着生意场上的老辣与狡猾,果断赠送对方想要的东西。说:“江董有意对此事负责,我感到非常开心。希望我们以后的合作计划都能在双方都主动负责的情况下顺利完成。这次,我定也不辜负江董的心意,一定把最真实、最完美的暮色的资料带回去。秋森就麻烦你了。”
江旆微笑。符合意外之中临时决定的预期效果。
邵华请王劲风走在前面先出门。
秋森心里暗骂贼大的男人都不是好东西,唯一可以庆幸的是她的结论又一次得到了验证,说实话白天突然改变格调对他讨好的时候,她还真怕他会打破自己对贼大男的概括,不然以后说这句话的时候加个“某某某除外”,气势和睿智感就会荡然无存。然而,王劲风根本没有考虑到“她是他带来的”。他不知道她这次来的身份如同他的领土,随意丢弃无异于让人感觉他无力保卫、丧权辱国。
“我们走了。”邵华说了一句最后的道别。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酒店。
呼吸到室外新鲜的空气,即使是在晚上植物不再产氧的时候,依然感觉畅快。或许城市里的植物与人一样,早就摆脱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规律,只要有人在灯光下活动,植物就会趁着灯光也拼命工作吧。不然如何来这需求不断的氧气。植物和人,到底谁更惶惶不安,更不确定生命发挥价值的时间有多长?
江旆早几日就打来电话。
“王总,我前几日无意中与贵公司的职工接触,了解到你方广告产品的特色与实力,恰好我公司刚起步,需要广告投入,如若有意,我们找时间坐下来谈谈如何。”
“没问题。时间地点你定。不过是我公司哪位职工呢,为了表示他为我们的见面做出贡献,我预备加他奖励。并且,我们这边也是年轻的广告公司,以后势必要提拔一拨老员工,留待他作为考察对象也是好的。”
“秋森,有这个人吧?”
“有。”可惜只是个打杂的,专业基础太弱。
“如若可以,到时请一并带她来,多带几个人也没关系,我们会定大的包间,最主要的是听一听创意。”
张丽临场阵亡,剩下的秋森缄默不语。当初拉她上来当临时秘书仅仅是为了拿下这钩生意,对方指名道姓说出秋森的名字并且诚意邀请她前来,那么人情方面,她就是秘书的不二人选。若她能拿下,就是对张丽的暂时离开的最大补偿。他还以为,办公室里的那个她,有聪明伶俐的一面,但是没想到谈判时涉及广告方面还是一无所知,不得不承认事实上真正的实力不是靠一朝闪现的灵光就能具备的。
如此,原先最主要的内容草草带过。江董显然对一桌的空话不耐烦得紧,总监和策划经理无趣地早早离席。签约成功的希望逐渐渺茫,那么,为了在垂死之际抓住一根救命稻草,秋森就不免要被推出去。这也是他王劲风今晚的最后一张王牌。谁让江旆打电话来的时候语气暧昧不明,就不能怪接听者胡思乱想、不慎会错意了。
暮色公司的车里有司机,邵华邀王劲风上去。
“对不起,请等一下,我回去一下就出来。”王劲风突然转身,朝酒店的服务台走去。他交代了一些事情,然后才折回来坐进了他们的车子。
他只是蓦然间想到秋森那副样子,叫也叫不动。估计是江旆主动下手了。他没有会错意,对方的本意就是让他摊出他的王牌。彼时不好直接闯入包厢,只得交代服务台。
在心里默默地向秋森赔罪。
王劲风也是刚投身商场不久,把人甩掉,第一次。他心里异常难受,但是如果要再来一次这样的情况,他想,他依旧会走到如今这一步。对方看上秋森,即使今日有张丽在身边,稳赢起见,他依旧会把秋森推出去。
所以,这一切冤孽的初始并不完全在我。他只得这样想。
酒店里,一位打扮清秀的服务小姐进入他们吃饭的包厢。
“秋森小姐,刚才在这里吃饭的王先生已经帮您开好了房间,您现在要上去休息吗?”
“哦,谢谢,我等一下再上去。”秋森趴着对服务小姐说。真的很对不起,我知道这样子说话不礼貌,但是我有我的苦衷,这位声音甜美的小姐,请你原谅。
“那好,我把房间的钥匙留在这里,等一下有需要的话随时可以找酒店的服务员。还有,这个是王先生的车钥匙,他让你明天把他的车开回公司,我一并放在这里,请小心保管。”
“谢谢,我知道了。”
“没有其他事情要吩咐的话,我先走了。”
“嗯。”
服务员小姐关门离去,房间重新恢复一片沉寂。
来的时候小杨的电话莫名其妙打不通,会不会已经陪在张秘书身边了呢?
江旆实在看不下去了,开始摇她的肩膀,生怕她出了什么意外突然昏过去。
秋森感觉头顶声音如雷贯耳:“喂,你打算一直趴在这里吗,把头抬起来。要去睡觉的赶快去睡觉,喂,你到底有没有事!”
秋森有理不能说。“不是已经告诉你好几次了吗,只要你走开,我就上去睡觉!”
“这是什么道理。你让我看一眼,没有问题的话我就不去问酒店的责任了,要是有问题的话,就去医院检查一下。把头抬起来让我看看。”
“你先走。”
“你先抬头。”
两人执拗不下。
江旆实在没有什么耐心继续等下去。他硬是把她拉了起来。她对自己突然暴露在空气中惊愕不已,反应过来后立即用手臂挡住自己的脸。
“耳朵怎么这么红?手拿开!”
她不听。
他只好再次粗鲁地动手把她的手臂擒住然后拉下来。看到她的脸,牛鬼蛇神多见不鲜的江旆也被吓着了。不是以前那些女人的胭脂红,而是真的如酒的名字一样,漆似黏腻的荔枝红!简直就像地狱里满面鲜血的修罗!
“怎么会这样?!”
“就这样!谁让你非逼我喝酒的!”
“喝酒……”没见过酒量那么差的。
“我酒精过敏。”她冷冷地甩下一句话。其实她在喝酒之前也不知道酒热也会产生和太阳晒一样的效果。秋森用随身携带的拎包挡住眼睛,踉踉跄跄地夺门而出。
他跟在她身后。
她往左走。他说:“电梯在右边。”
她无限纠结地转走右边,他又上来扶住她。
“你走开。”
江旆说:“我把你送到房间再走。”
她不说话了,她一个人凭着卡上的房间号的确很难准确找到这间陌生酒店的房间。松软的地毯一铺到底,脚底提不起劲来。
江旆此时生怕她昏过去。电梯的门开了,他们走进去。
实在受不了手臂的酸胀,由于长时间擎着而堆积的乳酸,特别难受。她负气地拿下自己的前臂,说:“你看吧!”
江旆立刻别过头去。这张像修罗一样的脸,他才不要看。艺珊新婚那夜,她出现在他面前,雪白的肌肤如同新月之光般洋溢在湖蓝色的礼服中,那是怎样美好的场景。仅仅,记住那样的画面就好,这副能镇妖吓神的尊荣,就当他从来没见过!
自己明明体质不行还硬是顺从地喝了酒。真是,没骨气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