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一道惊雷把我劈得外焦里嫩。原以为下面回事惊呼声连成一片,却不想是一片死寂。
头顶金冠的男子上前一步,他身上的白袍几乎要和白雪融合在一起了。南柯一国的王上,却在跟梦神说话时用卑敬的语气:
“梦神大人,这个人类的孩子怎么能做南柯的王后呢”
虽然其他人没有说话,但是我从他们的眼神里能看出他们的想法和王上是一致的。不由去看那个少年,他站在王上的身后,想来,是哪位皇子殿下吧。很巧合的,他也在看着我,四目再一次相对,对方眼中的敌意加深,又增添了几分玩味。
我对他这种眼神本能的厌恶。世界上总有一些人自命清高,也许他们身上流着高贵的血统,但在我眼里,这并不代表着他们注定高人一等。
“青铜不是人类的孩子。”
我怔住。我是怎么来的我都不知道,可他说我不是人类的孩子。
“青铜身上拥有天生的‘神之念’。”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天际已泛起鱼肚白。
我微微侧头去看梦神,他侧脸时下巴的弧线颇为冷峻,他的唇自是不动的,他说话总是动用所谓的灵力。
神之念。我也不知道我天生有这种东西。忽然有一种很难言的感觉,我觉得梦神比我自己都了解青铜。
“梦神大人,您的意思是,这个孩子能让我们找到天涯海角?”
“是的。青铜,和她真心爱着的人,他们,会找到天涯海角的所在。”梦神如是说:“只有青铜心仪着的那个人,才有资格继任下一任南柯的王。”
这时,下面不知是谁嘀咕了一句:“可是,太子已经册封,这样的话...不就...”
这样的话,太子,便只是个无用的封号罢了。
我很细心地抓住了一个细节,我看见王上微微低首,稍偏了偏头。那个动作,应该是在看身后之人。而站在他后面的,正是此刻看着我的目光冷到极点的少年。
唔,原来他就是太子殿下。
最是王后心细,听出了梦神话中的破绽。她那看上去依旧年轻美丽的面庞如覆冰霜,站姿高贵典雅,自有母仪天下之姿态。倒是显得王上气势弱了些。
“梦神大人,照你说的意思,这孩子要是爱上一个平民百姓,那我们岂不是要把一个卑贱的平民尊为王上?!”
听到‘卑贱’这两个词我不禁皱了下眉。原来不论在哪里都是一样的,有尊就有卑。永远有人被举上天,也永远有人被厌恶嫌弃。
世界并没有改变,改变的只是我的命运。
梦神沉默了一阵,他的沉默也把场内的气氛降到了最低。王后的提问虽然没有错,但是说话的方式却是对梦神的大不敬。
质疑神明的圣言,这可是重罪。
在短暂的寂静之后,梦神说道:
“不会。青铜必然会爱上王室之人。”
这便是预言。
听见梦神并没有恼怒,王上松了口气,瞥了王后一记冷眼。然后卑敬地问道:
“那么梦神大人,您的指示是... ...”
“从此,青铜便是南柯的神女。她将住进王宫。”
话毕,下面又是跪成一片,高呼——
“谨遵神旨!”
梦神却不在理会他们反而面向我。这是第一次,我看见梦神薄唇轻启,动人的声音从他齿缝间流出,如沁凉的清泉缓缓流淌在心间。
“青铜,这场命运,我期待你还给我一个美好的结局。”
在我的失神中,一道紫光在梦神身上散发,之后,高台之上仅剩我一人。
怔怔地望着他方才站着的地方,下面是膜拜他的王公大臣。心里突然明朗了。
南柯真正的主宰者,最尊贵的那个人。是梦神才对。
太阳的第一缕光辉挥洒在高台,我站在初起的晨光里,风雪依旧。
****第一次用分割线这种东西****
此后,我便住进了王宫。王上听从梦神的话把我尊为神女,吃穿用度一概是最好的待遇。他甚至调了十余名宫娥来伺候我的起居,若不是我不得已摆出神女的架子只留了两个,只怕我会被这一群唠唠叨叨的姑娘烦死。
依照我的意愿,王上为我安排了一个僻静的住处。虽然他老人家觉得这并不符合礼仪,因为这附近都是冷宫。
我觉得,南柯已经够冷了。冷宫也不过如此了。我又不是宫里的妃嫔,不在乎什么冷宫不冷宫的。都说王宫里的纷争比战场还凶恶,我想不论是哪里的王宫都是一样的。我从小独处惯了,还是远离战场为妙。 诛砂自那天我入了王宫之后就回她主子那儿去了。她的主子,是那个梦神。
现在伺候我的是两名小宫娥。别看南柯终年飞雪,倒是挺养人的,俩姑娘跟我差不多的年纪,皮肤莹白如玉,嫩的几乎能挤出一汪水来。我低头瞧瞧自己瘦巴巴的,骨头棒子能硌死人。虽然这三年身上养出了些肉,但还是瘦得可怜。我觉得今后我若是直这么瘦着实不是一件好事情,这样王上可能会觉得他没有照顾好我,指不定又会分多少人来吵我。
是以最近暴饮暴食,消化有些不好。今日午膳后,我支开了两个小宫娥,独自到寝宫外散散步。
王宫是一个大得没边的地方,个人认为是因为后宫的人口太多我当真认为王上去那么多老婆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情。虽然我也是女子,但是原本生活的地方有一个名人说的话有理——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尽管贤良淑德的佳人不乏其数,但是我也曾见识过女子癫狂时的丑态,这主要是因为嫉妒。由此可见,在王宫这个仅存王上一个至尊男子的地方,女人多了绝对不是一件好事情。她们会把自身的战争延续到子孙后代身上,子孙后代就会把战争转移在争权夺位上,最终王上不仅享受不到天伦之乐,子女更是不能膝下承欢。所以,他只能把王宫建的老大,让战争分子减少摩擦。可是这样往往会给别人造成不便,比如我。
我在除了寝宫左拐左拐右拐再左拐之后发现到了一个我没有到过的地方,为了避免迷路我右拐左拐右拐再右拐原路返回,最终我惊奇地发现我迷路了。
从小四处游荡,迷路是平常事。以前生活的地方另一个名人曰——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于是我沿着羊肠小道一路东去,穿过青葱的密竹林,欢喜地找到了我的又一村。
南柯虽然终年风雪不断,但是王宫宫墙之内却是设有结界的,隔绝风雪,四季如春。听说,一千年前的南柯就是这个样子的,像梦境一般美丽的国度。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变成了如今的光景。
于是,望见姹紫嫣红的一片花海时,心情顿时豁然开朗起来。但是花园里的人心情倒不是很开朗。
花园本应是一个惬意充满情趣的地方,古往今来的有情人大都有过子花园幽会的经历。但是前方那一群正在打架的少年们,显然不是走这种调调的。
因为若非重要的场合是没有必要穿白袍的,所以四五个华服少年围在一起,颜色各异的服饰组成花花绿绿的一团即使在繁花胜放的花园里也十分乍眼。一名少女在几个人的一边亭亭玉立,可人的俏脸上漾着雀跃的微笑,眉间一点红梅印妖娆美艳。
那个被少年们拳打脚踢的人蜷缩着身体躺在石子路上,任由别人的拳头落在自己身上,一动不动。
如果是平时,我定然装作视而不见。不管自己的事情千万不要多管闲事,因为你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到最后没帮到别人倒把自己搭进去就不好了。可是这一次,从心底生衍出了怒意,因为那些孩子嘴里吐出的话——
“还手啊,怎么不还手啊哈哈,你个傻子!快把鸾鸟交出来!”
“哈哈,小傻子小傻子!”
“傻子就是傻子,为了只鸟被打都不还手!哈哈哈...”
世界上我最憎恶的,就是自以为高人一等的人。明明大家都是一样的,谁也没比谁多只眼睛,少只胳膊,为什么有人却不被接受?凭什么!
“都给我住手!”我跑过去,冲着他们大喝一声。
说起来这一声大喝我自觉是很有气势的,尤其是少年们停下动作怔怔地看向我时,我确信他们是被我的气场震慑到了。可是完全不是这么回事儿。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那个少女,她用目光把我从上到下的打量了一遍,然后趾高气昂的问道:“你是什么人?胆敢对王室贵族无礼!”
原来是一群王室子孙。若说公主皇子什么的确实地位显赫,不容他人侵犯。但是现在我是谁?神女这个身份在某些时刻是非常有用的东西,比如说现在。虽说这属于假公济私。我挺直了腰杆,装出了一些神女的气势来,正色道:
“王室之人都是这么以多欺少,以强欺弱的吗?做出这种卑劣的行为也敢自称是王室贵族,简直丢尽了南柯的颜面!”
“你!你放肆!”少女被我的话气的俏脸涨得通红,于是,她的几个护花使者不乐意了。
“大胆!哪里来的贱民,胆敢对蓼越公主无礼!”一个紫衣少年紧绷着一俊俏的小脸,高傲的用他的食指指着我说道。
“哼,你都说我大胆了,我还有什么不敢的?” “
你等着,我去叫侍卫把你关键大牢!”紫衣少年转身要去叫人,却被另一个青袍少年拉住了。这个少年眉目清俊,眉宇间透着慷慨的英气。他盯了我一阵,对那个紫衣少年说道:
“留蓝,别去。”嗓音清朗并带着不容反抗的气势。
被唤作留蓝的少年似是不理解他的话,却还是停下了脚步,问道:“子英你这是这做什么?这个丫头对蓼越无礼,理应处死... ...”
“留蓝!”子英厉声制止住留蓝的话,接着目光瞥向我,沉声道:“你没有注意她穿着的衣服吗?”
闻言,少年少女们都把目光投到我的衣服上,我也低头瞧了瞧我今儿穿的素白罗裙。
不是我张扬,穿着一身名贵的白衣到处得瑟。我自小喜爱素净,王上叫人给我订制的颜色各异的彩衣实在叫我不能接受。只能穿着以前梦神送来的几件素裙。当然,全都是雪纺的。
“雪纺衣... ...你,你是...”蓼越公主望着我半天说不出话来。其他的几个少年亦是。
“你就是青铜。梦神带回来的神女。”果然子英还是这小子不一般,不像那些没出息东西。
他的话是肯定句。我也没有必要回答是不是。地上几乎被完全忽略的躺着的家伙终于呻吟了一声,想来方才被打的不轻。
于是我对他们说道:“我劝你们最好该回哪就回哪去,不然我就把王室子孙对他人施暴的事情告诉王上,我相信他老人家自有一番评判。”
说完,那几个少年的脸色变得很不好。那个蓼越公主倒还是一副高傲自满的模样,冷着脸愤恨地盯着我看。这一点倒是让我想起了有过一面之缘的王后。我想如果目光可以杀人的话,我已经千疮百孔一命呜呼了,幸好,目光不能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