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青菱有点无奈地看着跟前这个狼吞虎咽的男孩，突然有点为他的胃担忧起来。

这孩子不是一般地能吃啊！十只煎饺，五串肉串，两碗豆腐脑……他几天没吃东西了？许青菱扒拉着碗里的豆腐，手指在桌板上啪哒啪哒地敲着，好笑地看着这个干净的孩子。

“喂，你悠着点儿，没人跟你抢。”许青菱浅笑，两个深深的酒窝在脸上绽开，“喂，你叫什么名字？”

“柯白。”男孩儿头也不抬，还在往嘴里塞着臭豆腐。

“哦，这样啊。来，小白，这个骨头好吃。”一只纤手拈了一串骨肉相连，递到柯白的碗里。柯白的筷子顿住了，当他再抬起头时，脸上却没有青菱想象中的怒色。

“谢谢姐姐。”他只是笑着，把肉串放进嘴里，咬着酥脆的骨头，发出诡异的声音。

“姐姐，你在明洋高中上学吗？”

“你，怎么知道？”许青菱的目光里带了些微的诧异。

“诺，那儿不是写着么？青菱姐。”柯白向她的胸口努了努嘴。许青菱下意识地低头，才发现校牌还没摘下来。黑色的涂漆上用白粉印着她的名字，一旁刻有学校的校徽——那只在海蓝的浪花上腾飞的海鸥。

许青菱抿着唇，嘴角牵起，抬头对上柯白纯净如水的目光，调侃道：“小白你还很聪明嘛！”

“这都被你发现了。我可是明洋附中初三段的第一名！”头微微地扬起，显示出他的自豪。

“你是明洋附中的？”许青菱皱了皱眉，有些苦恼地从脑海里搜索了一下明洋学校的地图，才在后门大片的区域里找到明洋附中。她记得苏艺潇跟她说过，明洋附中是明洋高中的附属初中。也就是说，中考过后，一般都会直升明洋高中。明洋高中是大字招牌，前门的大字金碧辉煌。附中就像一片依附在一旁的青苔，上面密密麻麻地布满了湿腻油滑的寄生虫，带着腐朽的味道，肥肠大肚，满腹油水，为学校的建设提供肥料。没错，附中的名声就是那么不好，却也因为直升高中这个条件引来不少家长和学生。这些学生大多都是有钱的公子哥儿，混上明洋高中的文凭就是他们的目的。直升是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只要有钱，学校就可以保证这些纨绔子弟有个好看的文凭拿得出手。

可是许青菱怎么也没想到，眼前这个干净正气的男生会是从那样污浊的地方出来的。

柯白似乎感受到许青菱探究的目光，很坦然地迎上去，毫不掩饰地说：“没错，我的父亲是发了一笔小财，硬生生把我塞到这所寄宿制学校，为我铺好后路。我能怎么反抗？只能显示自己的不同。我要证明我不是靠钱拿到的文凭，而是真本事。”柯白的目光里流露出异乎寻常的光芒。

月色撩人，路边摊上的人渐渐离去。喧闹的集市下一刻便悄无声息。

“其实，在我走进这所学校的时候我就爱上了它的纯净。青葱的树木，纯白的校舍，错落有致的教学楼。从窗外探出头去，蜿蜒的河环绕了整个校园。你知道么？那种清新的感觉。”柯白有些沉醉，看向许青菱的眼神里找不到焦距。

许青菱没有接话，就这样看着这个兀自说话的男孩儿。这个有志向有抱负，又不少情调的男孩儿。虽然他们相差三岁，抵上了这年头所谓的代沟，但这似乎并不会妨碍到他们的沟通。

这也许是世界上，唯一一个比苏艺潇更干净阳光的男生了吧。许青菱那么想着。

“我知道你我都没有错，只是忘了怎么退后……”周杰伦的《退后》在静谧的夜中突兀地响起。被突然扯回思绪的柯白，有些慌乱地接起电话。“喂……”柯白的声音有些发颤。

许青菱盯着他略微发白的脸，听到了从手机里传来的怒吼。许青菱有些担心这个对着话筒唯唯诺诺的孩子。

“够了！”柯白突然粗着嗓子喊了一句，“我自己的事我自己清楚。”他铁青着脸挂了电话，有些气急败坏地把手机往桌上一丢，捧起喝剩下的豆腐脑就往嘴里灌。末了，擦擦嘴角流下的汁水，这才重新把目光转向许青菱。

许青菱对他前后态度的巨大反差还没反应过来。这样一个小小的身躯里隐藏的爆发力还真让人咂舌。“怎么了？乖宝宝还会跟爸爸吵架啊！”

柯白哀叹了一声，把桌上的碗筷推到一边，毫无形象地往油腻的桌上一趴，好一会儿没个声响。

“前几天，我遇见一个人。”柯白的声音从臂弯中传出来，带着闷热的气息，混着海风的咸涩，像是要揭开一段尘封已久的往事。

有几辆机车从路边驶过，聒噪的摇滚乐把空气搅得一荡一荡的。

“哇哦！”一个高亢的嚎叫从其中一辆车上传出来。柯白抬起头，朝声源望去。一阵口哨声传来，整个车队闹哄哄地在一边停下。几个少年熄了火跨下车，走向摊贩，叫了些吃的，在旁边一桌坐下。

“喂，柯小白，在这儿泡妞呢？不好好学习你的经书啦？”一个棕黄发色，皮肤黝黑的少年嘴里叼着一根还未点燃的烟，走到许青菱身后，一只手轻浮地搭在她肩上。许青菱厌恶地皱了皱眉，刚打算甩开他的脏手，就听见柯白夹杂怒气的声音响起。

“你最好放开她。”他没有抬头，只是拿起筷子往嘴里夹了一块肉，用略带威胁的语气。

许青菱突然想看看这个男孩会怎么办。于是她不动声色地放下手。

“哟呵，柯小白你胆子大了啊，敢训我？”那少年使了下眼色，另外一些坐着的人就把柯白和许青菱围了起来。不怀好意地打量着他们。

“你们……”柯白放下筷子，很自然地卷起袖子，站起来，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他直视他们，极其诚恳地劝告，“你们最好别碰她，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怎么，这漂亮姐姐是你的谁？新欢？你不是对那个素素姐有意思么？那就别可惜了这水灵的女人啊。”那个带头的把手撑在桌面上，朝许青菱抛了个媚眼。许青菱一阵激灵，顿时血气上涌，打算好好教训教训这帮小啰啰。

在她还没出手前，柯白的一番话已经将这帮人吓作鸟兽散。

“那你们尽管玩儿，反正得了艾滋病她也没几天好活了，正好让她体验一下人生。”

看着那帮逃远的学生，许青菱又好气又好笑。这种拙劣的借口也只有柯白会用了吧。

“哼，没文化真可怕。”柯白的不屑在眼角眉梢袒露得格外嚣张。

“喂，刚才他们提到的素素姐是？”许青菱突然想到这个名字，目光变得深不可测，面上却依旧挂着那副好死不活的八卦笑容。

柯白却低了头，没再作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