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在花坛旁的少年直起身来面向来人，眼里透出一丝疑惑。风拂过他的发梢，挠得他的侧脸有点发痒。眉头微微皱了皱，抬手抚过略长的鬓发，撩到耳后，才开始审视面前的男子。

陆川毫不避讳地直视着苏艺潇。看他第一眼确实不是震撼人心的漂亮，但是给人一种很阳光的温暖，即使冷着脸也会让人不自觉地想靠近。清秀干净的脸庞洋溢着青春的朝气。陆川露出一丝捉摸不透的笑。

“陆医生，你怎么会来学校？”

陆川朝后努了努嘴。苏艺潇的目光绕向他身后，看到车上安睡的女子，微微一愣。再把目光投向陆川时已带了些许怒气。

“袁素怎么会在你车上？”

陆川听到是有些孩子气的质问，不禁莞尔：“怎么，你是在吃醋吗？我不会和你抢女人，放心吧！”

苏艺潇的拳头紧了紧，又松开，脸色泛红，闷哼一声，扭过头，不再理会。

“我只是在新开的商场里捡到了这只饿肚子的家猫而已。我说你怎么回事？蔡院长都把袁素的饮食生活交给你了，你怎么一点都不上心。居然还会让她饿肚子。”陆川有些不满地批评。

苏艺潇似乎有点泄气，道：“她不准。”语气里是掩盖不住的落寞。

陆川笑而不语。

“她让我不要总是打扰她的生活……她不是孩子了，自己会照顾自己，我的介入只是让她更加难堪而已。”

陆川有些摸不着头脑，他认识的袁素是会对她喜欢的人死缠烂打的，怎么可能让他远离自己，难不成她还是没有忘记自己？陆川的脑海里突然闪现出过往的场景，小小的袁素拽着自己的手臂，朗声说要嫁给自己；会不顾他的劝阻帮他挡下所有的惩罚；会捂住自己的眼睛，奶声奶气地让自己猜她是谁。他也以为他就会这样宠着袁素，任着她的性子拨弄他的头发，戳他的脸颊。他以为袁素就会这样一直缠着他，缠到他厌烦，还是不会放手。可是许青菱就是这样轻而易举地闯进了他的生命。

那个夏天，河岸边那个瘦小的身影，小到足够让人忽略，却给了他很大的震撼。卷起袖子的手臂上青一条紫一条的鞭痕暴露在空气中，显得很狰狞。他不知道那是怎样的一种痛，只是下意识地靠近她，将小小的她吓了一跳。无疑，这个女孩是美丽的。忽闪的大眼睛，轻易地就让人深陷。衣服是上等的材料，配饰虽然低调却也让见惯了珠宝的他看出了其中的不凡。他很是诧异，这个明明是富贵人家的孩子，为何受到这样的毒打。

那女孩似乎发现他一直盯着自己的手臂，这才惊觉过来连忙放下袖子，遮盖住伤口。她的眼神有点慌乱，像一只受了惊吓的猫，做出一副逃离的架势。

他浅笑，在她迈出步子时叫住了她：“小孩子怎么乱跑呢？你妈妈呢？”

她收回脚步，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道：“我没有妈妈……”她有些倔强地撅起嘴，“你不也是小孩？你干嘛乱跑？”

突然，一阵细微的猫叫传来。他有些惊讶地看到她四处张望着，直到把焦距放到不远处的树丛里，仔细分辨了一会儿，才一步一颠地跑过去。她的鞋子有些大。

没一会儿，那女孩便从树丛里窜了出来。只是脚上的鞋子少了一只，怀里却多了一只小猫。它眯着眼，有些痛苦地叫着，应该是一只刚出生不久的小猫，但似乎被妈妈遗弃了，丢在路边没人理会。

“小美跟我一样，都是被妈妈丢掉的孩子啊。”女孩安抚着小猫轻声道。

“小美？”他有些疑惑，

“哦，这是我刚给它取的名字。”她莞尔。白嫩的脸颊上嵌着两个深深的酒窝。

就这样，他陪着她抱着小猫沿河岸走着。也不知走了多久，一阵尖利的叫喊穿过了他的耳膜。

“青菱！”远处一个衣着华贵的妇人款款走来。柳叶眉向上挑着，气势汹汹。

那个女孩忙把怀里的猫塞给他，温顺地朝妇人走去。

“你说说你，你在干嘛？我不就去个商场吗？让你在外面等一下就这么难啊。一下子就跑得没影了，原来是在这里跟小男生约会呢！害得我好找！”妇人瞥了他一眼，低头看到女孩光着的脚，又叫嚣起来，“鞋子呢？鞋子去哪儿了？怎么这么败家啊你！买大一号的鞋就是想让你能多穿点时间，你倒好，居然给我丢了！走，回家去，好好跟你算算账……”

那妇人一把拧过她的耳朵，扯着她骂骂咧咧地走远了。

怀里的猫不舒服地扭动了几下。他这才发现自己因为愤怒，死命地箍着它。

他突然有点心疼她。那个叫做青菱的女孩。还有，怀里的这只猫。虽然那时的他也许还不懂何为心疼……

“嘿，你有在听我说话么？”眼前的人充满怨念地看着他。敢情刚才说了这么多他一句都没听进去。

“她不会。你要好好珍惜。”

苏艺潇一头雾水地看着陆川。可是陆川并没有接下去解释，只是顺势走到他面前，轻轻地拥住了他，用兄长的口吻说：“不要伤害袁素，她是值得你拥有的。”也许，现在能给这个第一次见面的弟弟最好的礼物就是袁素的真心了吧。

“已经很晚了，你也别等着了，会着凉的，先回去吧。”陆川劝道。

苏艺潇没有理会他刚才那个莫名其妙的拥抱，只是一直看着车里的人。他握紧了拳头，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朝副驾驶座走过去。

看着那个坚定的背影，陆川由衷地笑了。如果没有遇见你，如果你后来没有以邻居的身份出现在我的生命中，如果你不是那个叫做青菱的善良的女孩，我现在是不是也可以这么坚定地走向车里那个父母曾经指定的媳妇？

车门打开的时候，一股热气喷涌到苏艺潇的脸上。袁素安静地闭着眼，脸颊因为缺氧露出类似羞涩的浅红。苏艺潇俯身将袁素抱出来，贴近自己的身子，尽量不让她受冻。将她身上的毯子裹紧了些，面向正缓步走来的陆川，问道：“这毯子可以先借我么？明天我会拿去还你。”

“没事儿，别让素素着凉了。”陆川笑着看向苏艺潇略微发怒的脸，他知道因为自己喊袁素显得过于亲昵了，这小子很容易吃醋啊。

“记得，我说的。另外，试着叫她素素吧，她或许会开心一点。”

苏艺潇埋着头走过陆川身边，留下一句：“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但我希望你清楚。我不会伤害袁素。”

如果没有遇见你，我是不是依旧以一个卑微的心态活在妈妈的阴影下不可自拔呢？如果那时何子齐的身边站着的是青菱，我是不是就不会认定了你不放手呢？

陆川回过头，路灯光下，那个类似倔强的男孩，目光渐渐凝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