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春憔悴留春住
为春憔悴留春住

马车离开宫城的时候,我悄悄从窗缝向后看去,已经许久未曾出过宫门。

褐瓦白墙,在清晨薄雾里泛着淡淡的金色。

下一次再出宫门,要等到多久?等到我发中见白,等到我面容憔悴老损之后,方能解脱?

又或是,连那尸骨都要永远的埋在宫城中的一角,此生此世不见日光。

想到这里心里百感交集,凄苦之情占了许多,像是要化成泪珠涌出来,我急忙收回目光,不敢再看,不敢再想。

随太后出行的,有栖蝶长公主,婪妃,玉妃,慧贵人,和月皎公主。

婪妃分位较高,马车紧随太后,然后是栖蝶长公主,玉妃与年幼的月皎公主同车,慧贵人于后。

如今仍在正月,宫城外长街小巷皆是悬灯结彩,火红的颜色席卷了整个都城。

相较于华丽的宫城,我反倒宁愿生活在这小巷中的一户贫苦人家家中。

哪怕食乏屋漏,也好过在宫城中守着繁华度日如年。

“花锦最美的地方是徽州。”婪妃在我身旁懒懒倚着软塌,声音里是一贯的清冷。

“娘娘去过徽州?”阿玧笑嘻嘻的问。

我拿过暖炉放在婪妃身侧,低声说了句“娘娘小心着凉。”

然后抬起头对上阿玧好奇的眼眸“主子生在徽州呢。”

“娘娘真是好福气,入宫前我娘常常与我念叨,徽州是最美的地方。我还说怎地不设为都城。”阿玧忽然住了口,低头小心翼翼的瞥了一眼婪妃。

“奴婢多嘴。”

婪妃却是难得的好性子,大致是说到故居罢。“无妨,接着说。”

“是,”阿玧听到许可,眉眼都笑的弯弯。“奴婢的娘亲说,徽州该是个安静的地方,当是远离喧嚣,远离尘世的。”

婪妃只画了淡妆,眉心的一点朱砂,映上此刻温柔的笑意,令人为之动容。

“你娘说得对,她定是去过徽州罢。”

阿玧点头,“不敢隐瞒娘娘,奴婢入宫前一晚,娘亲还拉着奴婢语重心长的说着,她与奴婢父亲就在徽州成的婚。”

“你父亲呢?”

阿玧低了头,声音压低了下去“奴婢未曾见过,奴婢没有出生在徽州,身旁只有娘亲一人。”

婪妃没有再出声,闭了眼眸。

到福音寺的时候,依然正午了。我与阿玧扶着婪妃下了马车。

因着婪妃身子不大好,太后特许我们直接从重景宫坐了马车随从而来,这一下车,才与太后相见。

太后立在福音寺院中,侧身望向院中一颗苍郁的菩提树。

太后身着凤袍,外套暗蓝色金丝小袄,颈上挂着一串沉香佛珠。

栖蝶长公主扶着太后站于太后右侧。内穿月白素色宫装,上用银线穿蝶百只,外套一个粉色梅花小袄,领口袖口皆缝上一圈白色狐毛。

玉妃牵着月皎的手立在太后左侧,微微笑看着我们。

我是第一次见到玉妃,虽已是二十有八,依旧是眉如远山,肤若桃花。

她身穿一件散花绿草百褶裙,外套一件月色小袄,上用暗线绣出朵朵出水芙蓉,干净美好。

月皎不过才到玉妃腰处,一双杏眼宛若星辰,面色红润,樱桃小口,甚是喜人。

“太后娘娘万福。”我等随着婪妃向太后行了大礼。

太后目光转向我们,严肃却又柔和,鬓发已发白,面容不再靓丽,带着年华刻下的痕迹,露出妥帖的笑意,像是一位尊贵的佛,让人不自觉的就想拜倒。

这样一个女子,年轻的时候也如如今的我们一般,在这后宫里明争暗斗摸爬滚打,如今稳当的坐到了太后的位置。

我只是觉得,心酸而敬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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